蕭慎玉握著江硯祈的手腕將他往后一拽，咬牙切齒地道：“你威脅我？很好，很好，那我不殺你，我讓你生不如死，讓你成不了鬼，煩不了我，我……我……”

    你快氣死我，我看出來了！

    江硯祈覺得再這么掰扯下去，他真的要完蛋，趕忙插嘴道：“別生氣別生氣，我說錯(cuò)了說錯(cuò)了，我再也不敢調(diào)戲您了，給個(gè)重新做人的機(jī)會(huì)吧？”

    “你的話，我不信?！笔捝饔耦D了頓，盯著那雙在此時(shí)此刻當(dāng)真無辜純良的眼，嚴(yán)厲地道，“寫了認(rèn)罪書，下呈保證話，交予你爹江郡王蓋郡王印璽，明日拿于我?！?/br>
    在那一瞬間，江硯祈差點(diǎn)窒息而死——

    “??？！”

    ***

    “啊切！”

    江裕肩膀一抖，俯身打了個(gè)噴嚏。他搓了搓鼻子，嘟囔道：“怎么這么嬌弱了？我老了嗎？”

    “哪能??！”陳燁端著燙好的酒走過去坐下，笑著說，“許是誰在念叨您呢?！?/br>
    “那肯定是苑兒在天上念叨我呢。”江裕抬臂，朝著深色的夜空遙遙舉杯，心道：苑兒，可瞧見咱們那不孝順的兒子了嗎？他去天上陪你啦，還剩下一個(gè)遲來的兒子，留在地上陪我。

    “大少爺如今懂事了，王妃在天上看著，定然欣慰?！标悷钆牧伺滤募绨颍谅暤?，“郡王，大少爺都要及冠了，許多事情都讓它隨風(fēng)散了吧，別惦記了！”

    “怎么忘得了？”江裕遙望著天上的月亮，眼神眷戀，喃喃道，“那是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唯一一件不可能作對的事，忘不了，死了都忘不了。我時(shí)常在想，若是苑兒還在，易安是不是就不會(huì)長成那幅模樣了?！?/br>
    “郡王，夫人是巾幗，是英雄，若當(dāng)日你選擇了截然不同的路，這些年來，你可會(huì)愧疚？夫人可會(huì)愧疚？”陳燁握住他的肩膀，使了勁兒地握著，像是擊打，像是扶助——

    “你或許沒有作對，但你絕對沒有做錯(cuò)，因?yàn)閼?zhàn)場上總有取舍，郡王，你是統(tǒng)帥，是將軍?。》蛉?，亦是英雄?！?/br>
    “是啊，苑兒是英雄?！苯＜t著眼飲盡杯中酒，說，“易安變了，我高興又害怕，高興他終于能長成兒郎的模樣，害怕他接了我的衣缽，將來是否也會(huì)遇見那樣錐心刺骨的抉擇?！?/br>
    陳燁聞言一愣，“您要讓少爺進(jìn)煊云軍？”

    “他說過，他不從軍，可由得他選嗎？”江?？聪蜿悷睿χ?，“他跟我姓，姓江，是我長陵郡王府的繼承人，煊云軍的繼承人。以前他不成器，當(dāng)紈绔，所以要一輩子都依仗我，我在，他或許在，我不在，他馬上就會(huì)死；如今他長大了，難道就不能試圖去掌握自己的生死嗎？我護(hù)不了他一輩子，他若無自保之力，我死了都得擔(dān)驚害怕，還不如在死前殺了他，殺了我的兒子，就如當(dāng)初我親手殺了愛妻一樣！”

    剛剛偷摸到院墻外的江硯祈陡然停住了腳步，他隔著一道院墻的距離，聽著江裕沉厚的聲音，一時(shí)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因?yàn)榻Ｕf得對。他全靠長陵郡王府庇佑，現(xiàn)在的他或許尚有自保之力，但強(qiáng)權(quán)在上，若真有顛覆的那一日，他拼死能護(hù)住自己，那郡王府呢？合該如桅檣，在風(fēng)雨中轟然傾塌嗎？

    里面的談話還在繼續(xù)，江硯祈卻沉默地后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原地。

    ***

    翌日，江硯祈一如既往地早起練刀，他神色一如平常，好似昨夜睡得很香，完全沒有被外事所擾。墨余站在廊下看著，奇跡般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嘏c江硯祈有了默契——

    他好似未曾察覺江硯祈心中那涌動(dòng)的煩緒。

    “哐！”

    長刀直射而來，墨余手臂一抬，讓刀精準(zhǔn)入鞘，反身隨手掛于門前，說：“今日還去靈鴛樓？”

    “我不去。”江硯祈擦汗，“你去，扮個(gè)富紳闊少，把清柳‘弄’死了，偷出來?！?/br>
    墨余瞬間明白，領(lǐng)命而去。

    “少爺！”

    桑榆湊了過來，笑瞇瞇地道：“魚池差不多修鑿好了，里頭要游些什么魚兒？”

    “好看的?！苯幤砜粗?，“丑的不準(zhǔn)放?！?/br>
    桑榆頷首應(yīng)下道：“好嘞！”

    “我爹出去了嗎？”

    桑榆搖頭道：“沒呢?！?/br>
    “成，我去找他?！苯幤戆雅磷觼G給他，回房拿了封信，直奔江裕的院子，正巧撞上剛剛踏出房門的江裕。

    “爹，留步！”

    江硯祈沖過去將人擋回了屋里，笑呵呵地道：“爹，把您那郡王印給我用一用，成不？”

    “郡王?。磕菛|西是什么地兒都能用的嗎？”江裕推了他一下，“你先說說什么用處，我斟酌斟酌?！?/br>
    江硯祈殷勤地湊上去道：“哎呀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事兒，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就是個(gè)屁！”江裕踹他，“你看看你這諂媚樣，不是有什么壞心眼就是在外面闖了禍，等著我去給你擦屁股是不是？”

    “真不是！”江硯祈老老實(shí)地挨了踹，“其實(shí)是這樣的，就是吧，我昨兒個(gè)冒犯了容王爺，他心里對我有意見，我想了想，人家對我有恩，我也不能恩將仇報(bào)啊，于是就跟他道歉。但是吧，我這名聲……人家不信我，非要我寫保證書，還讓您過目蓋章才行?！?/br>
    江裕聞言又是一腳，怒道：“你又怎么冒犯人家了？”

    “哎呀爹啊！”江硯祈伸手去錘他的背，一臉諂媚地討好，“真的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兒，就是我就覺得他長得忒好看了，嘴巴賤，調(diào)戲了兩句，他這又羞又怕的，我也只能聽話地安撫他?。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