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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歡喜記

    作者：石頭與水

    重生文

    依舊是架空，依舊是東穆江山的背景～

    內(nèi)容標(biāo)簽：種田文 重生

    ☆、我咬～

    什么樣的人生才能夠憋屈死呢？

    有爹有娘有車有房，嫁的還是親舅舅家的親表哥，一不愁吃，二不少穿，再不濟也應(yīng)該是衣食無憂、兒孫滿堂的過一輩子啊。結(jié)果，趙長卿竟然30歲就憋屈死了。

    這樣的背景，這樣的硬件，都能年紀(jì)輕輕的憋屈死。就是趙長卿自己回憶這不長不短的一生，她也絲毫不覺著自己死的冤。

    真的，能把日子過到這種境界，她死的，一點兒不冤。

    趙長卿其實不叫趙長卿，之所以會取這么男性化的名子，倒不是她身世有啥隱秘、改名換姓啥的。不過，淵源也是有一點的。

    現(xiàn)在，這段小小淵源不必趙長卿自己解釋，趙母凌氏已經(jīng)自己哭喊出來，“真不知做了什么孽，都在我肚子里，這丫頭怎么就一點兒活路不給她兄弟留！造孽啊造孽！”

    凌氏的母親凌老太太如今年紀(jì)尚輕，雖人們都稱一聲老太太，其實不過四旬婦人。女兒生產(chǎn)，凌老太太過來幫著伺候月子。這個時候，趙家家境一般，用不起太多的丫環(huán)婆子，凌老太太本就不放心女兒生產(chǎn)，早算著產(chǎn)期，將家事交給兒媳，自己來女婿家住著，伺候女兒生產(chǎn)。

    聽到女兒這話，凌老太太輕斥，“這是什么話！你一胎生倆，年紀(jì)又輕，能活了大姐兒也是福氣?！迸畠哼@一胎肚子極大，當(dāng)時就去找大夫摸過脈，說是雙生子，喜的夫家了不得，就是凌老太太也為女兒女婿高興。結(jié)果，生是生了兩個，又是極稀罕的龍鳳胎，難得的大喜事。不料，姐兒生下來白白胖胖，哥兒卻是瘦小不堪，落地半個時辰就去了。不要說凌氏大為悲慟，就是凌氏的婆婆趙太太，這會兒也是傷心之下身上不大好。

    只是，這事是天意，再也怪不到一個孩子身上。何況，若女兒真存此心，日后豈不是要母女生隙，也可憐了好好的大姐兒，此事真正與她有什么相干呢。故此，凌老太太一聽此話，立刻斥了回去，又勸道，“你還年輕，日后多少哥兒姐兒沒有呢？我看，大姐兒是個有福的?！?/br>
    凌氏一徑捏著帕子抹眼睛，“她可不是有福么？生就克死自己兄弟?！?/br>
    凌老太太眉毛一皺，“你是不是沒完了？自己的孩子，別人還沒說什么，你倒這樣嫌棄！有你這樣的娘，大姐兒的福氣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凌老太太還是頗有母親的威嚴(yán)，她甫一惱，凌氏便不敢再說什么，抽咽兩聲，側(cè)身躺下，默默的在心底懷念自己出生便夭折的長子。凌老太太卻是不肯這樣放過她，推她脊背一下子，道，“先喂了奶再睡，別餓著大姐兒！這幾天都是要了別人家的奶級大姐兒吃，你好容易下了奶，莫不是還叫大姐兒吃外人的奶！”

    趙長卿一點兒都不怪凌氏。

    很早她就知道，她有一個龍鳳胎的弟弟，不過，那個弟弟剛出生時因身體不好就夭折了。就是趙長卿這個名字，其實也不是給她準(zhǔn)備的，這是原本的，給她的龍鳳胎弟弟準(zhǔn)備的名字。

    只是，趙長卿從不知，母親怨她如此之深。

    嗬，其實，即使知曉，她也不會太過驚奇。

    母親一直不喜歡她，她自幼便知。

    以往，她不知的是，母親是這樣的不喜歡她。不過，到如今，這些，她也已盡知了，在她生生把自己憋屈死的時候，她就盡知了。

    帶著乳香味兒的乳\頭湊到她小小的唇際，趙長卿肚子已經(jīng)餓了，原想放下恩怨飽食一頓，但，不知因何，這種香甜的味道非但沒有刺激到她的味蕾分泌，反是nongnong的惡心襲來，趙長卿一張嘴，肚子沒食兒，便干嘔起來。

    凌氏剛做母親，哪里會帶孩子，頓時手忙腳亂，尖叫，“娘！娘！她這是怎么了？”那模樣，恨不能立刻將趙長卿扔出去。

    一番雞飛狗跳之后，凌老太太抱著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趙長卿去了隔間兒，直發(fā)愁，“這不喝奶可怎么辦？”凌老太太并沒有急著給趙長卿張羅別的食物，剛出生的奶娃娃，除了奶水，沒有更好的吃食了。索性再等得片刻，待餓了，肯定會吃的。這幾天吃要來的奶，都吃的香甜。

    卻不料，趙長卿就是吃不下凌氏的奶水，聞味兒就惡心，反胃。

    凌氏又開始哭哭啼啼，不是怕餓著女兒，實在是她奶水脹足無人喝，從乳\房到腋下整個胸\脯脹的疼痛難忍，一面哭，更是嫌棄趙長卿，“真是沒有半點省心，你倒是吃??！”凌氏哭個沒完，耐心不佳，直接將乳\頭往趙長卿嘴里塞。

    趙長卿惡心的難受，心下突然生出一股子狠意，非但不肯嘬奶，反是將小嘴兒一合，狠狠的用沒牙的牙床咬住凌氏的乳\頭不放。凌氏一聲慘叫，巴掌就朝趙長卿身上揮下。趙長卿真不怕打，重生前嫁的那賤人，她也沒少挨打。

    想到這個，趙長卿咬的更加賣力。

    連凌老太太去捏她的鼻子，她就憋著氣都使勁兒咬。凌氏疼的受不住，又給了趙長卿兩下子。

    趙長卿疼的顫了兩下，就聽一聲斷喝，“你這是做什么！”

    趙長卿聽此聲音，心下一愣，就忘了繼續(xù)咬，凌氏趁機忙一把將她推開。不待凌老太太攬她入懷，趙勇已先一步拎了趙長卿在手里。

    的確是拎，他初做父親，還不大會抱孩子，難免手腳忙亂，臉色卻難看的很，瞪眼質(zhì)問凌氏，“你打大姐兒做甚！她才多大！”

    這兩天，凌氏時不時的就流一把淚，眼腫的跟桃兒似的，眼泛淚光，委屈道，“你怎么不說她咬我咬的難受！”

    頭一胎孩子，原本是預(yù)備著雙生子，不想是龍鳳胎，雖然只活了女兒一個，趙勇縱使有幾分遺憾，也不是不歡喜。畢竟是第一個孩子，趙勇微怒，“她一個幾天大的孩子，能咬你怎么樣？你這也是做娘的！好黑的手！”看著岳母在，趙勇克制著脾氣，沒有當(dāng)下暴發(fā)。

    凌老太太連忙勸道，“她頭一遭帶孩子，沒個輕重，也怪我沒看好大姐兒。”

    見丈母娘把事往自己身上拉扯，趙勇忙道，“與岳母無關(guān)?！?/br>
    凌老太太道，“我來抱大姐兒吧，你一個男人，哪里會抱孩子?！?/br>
    趙勇就要把女兒遞給岳母，還說一句，“若是岳母勞累，我母親這幾日身子漸好，把大姐兒擱我母親那兒是一樣的。”

    凌老太太心下微嘆，笑，“看看孩子哪里就累著了。倒是你母親，有了年紀(jì)，好生將養(yǎng)幾天才好?！闭f著，就要去接孩子。

    趙長卿得此機會，立刻兩眼一閉，裝死過去！

    ☆、我撓～

    趙家雞飛狗跳了大半夜。

    趙長卿突然暈厥，簡直把全家上下嚇個半死。哪怕最厭惡她的凌氏，此刻也是小臉兒慘白，哆嗦著說不出話。她極怕趙長卿有個好歹，倒不是多珍惜趙長卿，實在是若趙長卿失了小命兒，她就是有八張嘴也沒處分辨哪。

    雖然趙長卿給外婆凌老太太揉胸口掐人中鬧的不得不睜開眼，趙勇卻著實給嚇著了，還是去請了大夫來，給趙長卿摸了回脈才算放心。

    折騰了大半宿，趙勇飯都顧不得吃，聽從大夫的話，既然女兒不喝凌氏的奶，總是討別人家產(chǎn)婦的奶不是長法，趙勇干脆連夜去了一戶交好的人家，牽了頭剛生產(chǎn)過的母羊回來，擠了半碗羊奶叫丫頭煮了，待晾得溫了，看岳母仔細(xì)的用勺子喂女兒。瞅著女兒大口大口吃的香甜，趙勇這才算放了心，方正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可算是吃了?！?/br>
    凌老太太見趙勇拿著外孫女執(zhí)重，心里也高興，笑，“孩子們脾性不同，偏這會兒又不會說話，全靠人仔細(xì)照看。姑爺莫擔(dān)心，能吃東西就好，我夜里守著姐兒，你只管放心?！?/br>
    趙勇笑，“麻煩岳母了?！?/br>
    “又不是外人?！绷枥咸p輕嘆口氣，低聲道，“大姐兒她弟弟無福，這幾日，阿杏心里郁郁，姑爺看在她剛生產(chǎn)過的面子上，莫與她一般計較。過幾日，她也就好了?！?/br>
    趙勇看女兒吃飽喝足，闔著眼睛打兩個小哈欠，片刻就睡的香甜，小臉兒白嫩飽滿，從頭到腳的透出nongnong的可愛來。趙勇一嘆，“這跟大姐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岳母好生勸勸她，若總是這樣，待大姐兒滿月，不如叫我母親帶她。”想到他進(jìn)門時凌氏打女兒的模樣，趙勇委實不放心。

    凌老太太忙道，“不至于此。你母親拉扯你長大多不容易，哪里還要大姐兒累著她。放心吧，阿杏這就回轉(zhuǎn)過來了。”又問，“姑爺用晚飯沒？”

    趙勇一笑，“我去廚下隨意吃些就是。岳母跟著忙活到這時辰，早些歇了吧。”岳母來家里伺候月子，趙勇晚上都是在母親那邊休息。

    趙家是三進(jìn)的院子，不大不小，也足夠人住了。

    剛出了小院門，就有母親趙老太太的丫環(huán)在等著，那丫環(huán)道，“大爺，太太讓廚下備了粥菜，命奴婢請爺過去用?！?/br>
    趙勇問，“母親還沒睡嗎？”抬腿跟丫頭去了母親房里。

    趙老太太年近五旬，頭發(fā)卻已全白了。室內(nèi)點一盞昏黃油燈，老太太倚在老榆木的榻上打嗑睡，腰間蓋一床絲被。

    “勇兒來了?！崩咸凵駜翰淮蠛茫鋮s好使。

    “娘，你怎么還不睡啊?！壁w勇坐在榻畔，握住母親的手。

    趙老太太笑，“老了，覺就少。大姐兒怎么樣了？”

    “沒事了，我從賢三哥家里牽了頭母羊來，給她擠了碗羊奶，吃的香。這會兒岳母瞧著，已經(jīng)睡了?！?/br>
    “那就好?！壁w老太太點點頭，“我這就好俐落了，明天我去瞧瞧大姐兒，也幫幫親家?！绷枋系氖?，趙老太太已經(jīng)盡知，微不可聞的嘆口氣，本是龍鳳胎的大喜事，孫子夭折，她也傷心。只是，這跟大姐兒能有什么相干。趙老太太素來心軟，道，“兒女啊，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rou。你媳婦，心里不好受，你多勸慰她，多疼大姐兒?！?/br>
    趙勇自幼被寡母拉扯大，對母親非常孝順，笑，“我知道?！?/br>
    趙老太太道，“你還沒吃飯吧，我讓廚下柳婆子給你留著了。柳丫兒，去把粥菜端上來。”柳丫兒就是剛剛?cè)フ堏w勇過來的小丫頭。

    她們母女兩個都是趙勇在家境好轉(zhuǎn)后從人伢子手里買回來的，柳婆子燒菜不賴，管著廚下一攤事，柳丫兒就在趙老太太身邊聽個使喚。

    趙勇其實沒什么胃口，不過，他向來體貼母親，也就坐下吃了，一面說，“多點幾根蠟?！?/br>
    “娘，你以后別這樣節(jié)省，又不是點不起蠟。”趙老太太丈夫死的早，早年帶著兒子，娘家接濟一些，自己也會做些繡活，時間久了，趙老太太熬的眼睛不大好，如今年老，愈發(fā)明顯。趙勇有了穩(wěn)定的差使后，家里也攢了些銀子，雖不富裕，也能買幾個丫頭婆子，吃得起雞魚蛋菜。尤其母親眼睛老花，趙勇常命人晚上多給老太太點兩根蠟燭。老太太笑道，“我剛剛誦經(jīng)來著，哪里用得著點蠟?！笨戳緝狐c了燭臺，老太太笑，“快吃吧，吃飽了就去歇著，明天還得當(dāng)差?！?/br>
    趙家是軍戶出身，趙勇在衛(wèi)所做個小旗，管50來人，每月有些俸祿可拿。當(dāng)然，這些不過是溫飽銀子，趙家的大頭兒是店鋪出產(chǎn)。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趙家在邊城，做的生意，呃，有點兒那個，不大好拿到明面上說。就是……往西蠻走私啥的。其實，規(guī)模不大，無非就是往西蠻拿鍋碗瓢盆換些皮毛再賣給來邊城的商人。

    趙勇吃過晚飯就去歇著了。

    因趙勇發(fā)作了一回，凌氏待趙長卿倒是好了許多，盡管仍是冷淡，也不敢再對趙長卿動手。而且，在趙勇傍晚回家的時辰，凌氏裝也要裝出幾分慈母相來。最讓凌氏郁悶的是，趙長卿寧可喝羊奶也不吃她的奶，凌氏胸脯又脹又痛，沒辦法，除了時不時的擠出一些，又開始喝回奶的藥。

    凌氏到底年輕，又有雞鴨魚rou供奉，身體恢復(fù)的很快。一日，趙勇回家跟凌氏商量，“眼瞅就是大姐兒滿月，請親戚們過來熱鬧一日吧?！?/br>
    月子里滋補的好，凌氏臉頰帶著幾分豐潤，聽這話，凌氏兩條細(xì)細(xì)的眉毛不禁微微蹙起，柔聲道，“她兄弟才折了一個月，能免就免了吧?！闭f到早夭的兒子，凌氏就是心下一疼。在這個年代，兒子對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趙長卿冷笑，是啊，因她這有緣無分的龍鳳胎弟弟，前一世，她非但沒過滿月周歲，乃至以后連生辰也沒慶祝過。沒辦法，她的生辰是龍鳳胎弟弟的祭日啊。

    趙長卿一把將手里的撥浪鼓甩飛，翻白眼哼哼起來。

    趙勇是獨生子，很喜歡孩子。把撥浪鼓塞回女兒的小手里，抱她起來晃了晃，趙長卿立刻咧開沒牙的嘴笑了。趙勇心下高興，笑對凌氏道，“那孩子跟咱們沒緣份，你也別惦記了。咱們還年輕，以后多少孩兒都能生。大姐兒是咱們的長女，頭一個孩子，很該好生慶賀?！币娳w長卿眉開眼笑，趙勇愛憐的摸摸女兒飽滿的臉蛋兒，笑，“就這么定了。”

    凌氏再不情愿也只得應(yīng)下，只是私下少不得跟母親凌老太太念叨幾句。

    凌老太太嘆口氣，勸女兒道，“你怎么倒執(zhí)拗起來，女婿看重大姐兒，難道不是好事？大姐兒畢竟是你身上掉下的rou，這么些天，不見你疼她，倒總滿心嫌棄她?！壁w長卿不吃凌氏的奶，大多時候都是凌老太太帶她。趙長卿脾氣好，除了吃喝拉撒，半點兒不淘氣，凌老太太對外孫女多了幾分疼惜。

    凌氏道，“我想到她弟弟，哪里還有心思去cao持滿月酒。”

    凌老太太道，“原本就不必你cao持，到時你抱著大姐兒給親戚們看看就行了?，F(xiàn)在大姐兒還不懂事，你嫌她，她不知道。以后你再這般，待她長大，母子情分定然要生疏的。”

    凌氏含淚道，“我自己生的，嫌她做甚？我就是一想到她弟弟，這心里就發(fā)酸?！?/br>
    是啊，凌氏一輩子都因為這無緣的長子而遷怒于她。

    而她，也一直因此深深內(nèi)疚。于是，一輩子小心翼翼活成一個賢良德淑的透明人，在家謙讓弟妹、恭敬父母，婚后忍婆婆、忍小姑、忍丈夫，一直到忍無可忍，生生把自己給忍死了。

    忍到死，其實也沒人會知她的好。

    從來，沒人知她的好。

    趙長卿望著凌氏淚眼模糊的傷感模樣，心下沒有半分動容，反是在凌老太太懷里啊啊的叫了兩聲，揮舞著小手朝凌氏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