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不樂意道，“咱家出的銀子，說好了蘇先生教我一個的，三表姐來，要不要給蘇先生加束休。再者說了，三表姐過來，大jiejie二jiejie四meimei要不要來呢？”

    這話一下子就入了凌氏的心，凌氏嘆，“可不是你大舅母立刻就把你四meimei塞了進來。親戚們都在，叫我怎么回絕呢?！?/br>
    趙長卿道，“我已經(jīng)念兩年書了，三表姐四表妹都不識字，蘇先生要單獨教不說。她們每日來，飯菜點心每月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兩位舅母真是打的好主意，說不得是商量好了的?！?/br>
    凌氏也很不樂意此事，別的不說，這老師教一個跟教三個能一樣么？凌氏一心盼著女兒成才，趙長卿就是她的貼心小棉襖，侄女再親，也不是親閨女，凌氏是擔(dān)心兩個侄女耽擱了女兒的進度。

    凌氏無奈，“實在不好回絕，怎么說都覺著傷了親戚情分？要不，你先去探探蘇先生的口風(fēng)?！?/br>
    趙 長卿愁眉苦臉，“蘇先生的束休暫且不說，念書可是花錢的差使，母親想想，咱家筆墨紙硯，哪樣不是開銷？又都貴的不行?，F(xiàn)在還好，有些簡單的書，蘇先生知道 咱家不富裕，她都是自己默下來裝訂好了教給我念。待日后琴棋書畫，一張琴最便宜也要十幾兩銀子，畫畫用的顏料也貴的不行。母親若總不不好開口，難道兩位舅 母能體諒咱們？她們只當(dāng)咱家是冤大頭，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說不得顏料書本筆墨紙硯都要三jiejie四meimei跟我搭著用呢？母親這就等于一下子供三個人念書?！边@并 不是虛言，念書絕不是帶兩只耳朵聽聽就好，書本筆墨，都是很費錢的。尋常人家，三代供一個讀書人，并非虛言。

    趙長卿這樣一說，凌氏的臉也漸漸變色，道，“這個可是要說清楚的，我就是再大方，也不能這樣欺人太甚。咱家還有你弟弟meimei呢?！?/br>
    “是 啊。”趙長卿順著母親的話道，“我自己念書都節(jié)儉的很，因為知道銀子花的是自家的，多一個大錢我也舍不得多用。琴那樣貴，我就先學(xué)笛子。顏料一時先不買， 我先學(xué)的水墨描邊。棋子都是買的最便宜的那種。每天研的墨，我都是全都用光，一滴都不會浪費。我知道體諒母親，大舅母二舅母哪里知道體諒母親呢？母親若是 愿意，不如我去跟兩位舅母說說，包管不叫母親出面為難。哪怕我說的過了，母親只管說我年紀(jì)小不懂事就行了?！?/br>
    凌氏問，“你要怎么說？”閨女年紀(jì)小，凌氏自然要問的仔細，若趙長卿有不周全的地方，她也給提點一二。

    趙長卿笑，“這也不難。母親莫叫我去探蘇先生的口風(fēng)，母親只管想想蘇先生自打來了咱家，對我可用心不？”

    “這自然不必說?！碧K先生的人品學(xué)識，凌氏也是很喜歡的。

    趙 長卿道，“是啊，蘇先生不僅教我功課，我交朋友請客收拾屋子打理私房，都是蘇先生提醒我的。若是尋常先生，人家只管把功課給我講清楚就是盡了責(zé)任，哪里會 指點我這許多？三jiejie四meimei又不是小弟弟小meimei，所以，若大舅母二舅母都想送jiejiemeimei的過來念書，咱家總不好叫蘇先生虧了。咱家包吃包住，蘇先生教我一 個，一個月還一兩的束休呢。既然多了三jiejie四meimei兩個，也不多收，每家一個月收一兩銀子就是。不然，若是大舅母二舅母家一個銀子都不出，哪里好叫蘇先生教 三個學(xué)生？哪怕蘇先生礙于面子收下了，若心里別扭，對我不似從前，吃虧的還是我。母親也不必為兩位舅母省銀子。”

    “還有，既然來 念書，筆墨紙硯先備一份，要念的書單，我都給她們列出來，叫她們把書準(zhǔn)備好再來上學(xué)。不然，上起課來每人有每人的桌子，書墨什么的，我不習(xí)慣跟人混著 用。”趙長卿道，“別人家不比，就是小梨花兒家，小梨花兒閑了找我來認(rèn)字，我有空都會教她一些。小梨花兒想學(xué)寫字，都是在沙盤上，從不會來借我筆墨使。”

    趙長卿道，“只要這兩樣兩位舅母都備好，只管叫三jiejie四meimei來唄，咱家就是免費包她們午飯，只當(dāng)是親戚情分了。”

    凌氏笑，“你把這事辦好，我給你買位畫畫用的顏料如何？”

    趙長卿立刻來了精神，拍拍小胖胸脯做保，“母親只管把給我買顏料的銀子預(yù)備出來就是?！?/br>
    “等辦妥了再來跟我要?！泵髅餍闹邪邓枋嫌值?，“不是我做姑媽的小氣，你才是我親生的，凡事我總要先為你們兄弟姐妹的著想。”供一個孩子念書跟供三個孩子可是完全不同的，饒是她家里小有薄資，可她也是有子女的人，縱使有銀子，也是更愿意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

    趙長卿翹著嘴巴道，“我原本就不喜歡三表姐，她可煩了?！?/br>
    凌氏摸摸她的頭，“在自家說說就行了，莫要出去說?！?/br>
    “我知道?！?/br>
    ☆、第39章

    當(dāng)天傍晚趙長卿跟蘇先生說明原由告了假,第二天一大早叫來福租了馬車，趙長卿連帶著中秋禮一并送去了凌家。

    凌老太太見她一個人來,親切的將她攏在懷里,笑,“我的卿姐兒怎么一個人來了，你母親沒與你一道來？”

    趙長卿笑,“因為中秋快到了，母親在家里事忙,爹爹在衛(wèi)所也要天天當(dāng)差，我正好閑著，母親說她前天來看過外祖父外祖母了,今天就叫我來給外祖父外祖母送中秋禮。還叫我給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請安,問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的好。”

    凌老太太聽她小小人兒巴啦巴啦的說了這么一大套，頗覺有趣，笑，“我家卿丫頭更懂事了啊?！?/br>
    凌大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可不是么？這孩子一看就叫人喜歡。要我說，都是念書的緣故，念書使人明理么。卿丫頭一看就是個通透的人。卿丫頭，你母親跟你說了沒，以后你四meimei要一道去伴著你念書了?！?/br>
    趙 長卿露出歡喜無比的模樣，笑道，“昨天母親就跟我說了，我正一個人念書寂寞，有三jiejie和四meimei去很好哪，我早就想找個伴兒了?！币娏璐筇媛断采?，趙長 卿笑意更深，“今天除了給外祖母送中秋禮，我就是為了四meimei過來的。因為四meimei以前沒念過書，想來并不知道要準(zhǔn)備些什么東西。我都擬好了，正好過來交給大 舅母，待四meimei將東西準(zhǔn)備齊當(dāng)了，只管過去，我們姐妹本就親近，一道念書只有更好了?！?/br>
    說著，趙長卿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箋，展開后手雙手遞給凌大太太。

    凌大太太接過來，一看是整整齊齊的字，頓時為難了，笑道，“我這也不大識字。卿丫頭干脆給我念念吧?！庇诌€給了趙長卿。

    趙 長卿怕凌大太太不明白，索性解釋著同她說，“念書就要寫字，文房四寶一套，還有四meimei念的蒙學(xué)的書，蘇先生說了，先學(xué)《三字經(jīng)》比較好，所以，大舅母還要 給四meimei買本《三字經(jīng)》。我現(xiàn)在每天要學(xué)畫畫，畫畫的顏料也要有一套的，除了顏料，還有放顏料的白瓷盤，和畫畫用的小狼毫筆，這個大舅母去筆墨店一問，店 家就知道。小白瓷盤不用多買，買五個就行了。另外，琴太貴了，要十幾兩一把，現(xiàn)在我家里不大買的起，我就先學(xué)的笛子，笛子不貴，一百大錢也夠了，大舅母再 給四meimei買把笛子吧。圍棋四meimei不用買，我已經(jīng)有了，到時姐妹們一道用就好?！?/br>
    隨著趙長卿把要買的東西一樣樣的念出來，凌大太太 臉上笑意漸去，趙長卿笑，“還有一樣，當(dāng)初請?zhí)K先生到家里，包吃包住，一年四季衣裳，這樣，蘇先生一月一兩的束休。如今我母親跟蘇先生說過了，三jiejie四妹 妹要去，恐要蘇先生多盡心，蘇先生一個只收一月一兩銀子的束休?！?/br>
    凌大太太終于按捺不住，插嘴問，“還要拿銀子？”

    趙長卿理所當(dāng)然，“當(dāng)然要有束休了。蘇先生就是吃這碗飯的，舅母出去打聽打聽，外頭開課教蒙童的先生，都是這樣收束休的?！?/br>
    凌大太太道，“不是請先生的時候已經(jīng)給過銀子了嗎？”

    趙 長卿笑，“那會兒蘇先生只教我一個，包吃住包四季衣裳，還要一月一兩呢？現(xiàn)在多了jiejiemeimei與我一道念書，自然要多交束休的。其實大舅母想想，蘇先生收四妹 妹一月一兩，已是看在我家的面子上了，比當(dāng)初教我念書時可是少要了不少銀兩。這也是母親跟蘇先生說了不少好話的緣故，因大家都熟了，蘇先生方?jīng)]好多要?！?/br>
    凌大太太哭窮，一攤雙手道，“家里的銀子剛給你大舅舅捐了差使，如今哪里來的銀錢？”

    趙 長卿瞅著凌大太太身上簇新的棉襖，雖是棉布，卻是新做的。不管凌大太太是真窮還是假窮，趙長卿正色道，“外公舅舅們都是讀書人，外祖母也知道的，念書本就 是個費銀子的事。我并沒有跟大舅母扯謊，要是大舅母嫌束休多，那四meimei學(xué)習(xí)文章功課琴棋書畫，哪樣不是錢呢？只是，大舅母一片愛女之心，一意盼著四meimei成 才罷了。像我念書，家里也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銀子。蘇先生是個善心人，看我家跟大舅母是實誠親戚，實在沒有多開口。大舅母若是不信，只管出去打聽打聽，這 樣的價錢，全城都沒有第二家的?！?/br>
    趙家剛借給凌大舅那些銀子，凌大太太到底還要些臉面，只得一笑，“這我當(dāng)然知道，哎，以往我竟 不知是這樣燒銀子的差使?？茨闼膍eimei不似你這般有靈性，念書怕也念不出個子丑寅卯，如今為著你大舅舅的差使，整個家底子都用光了，多一個銅板都沒有，哪里 有銀子給你四meimei念書呢？既這樣，還是暫且算了，待你大舅舅賺得薪俸，再讓你四meimei去念?！?/br>
    趙長卿笑，“這有什么打緊的呢。四meimei年紀(jì)又不大，什么時候念都來得及。什么時候大舅母想叫四meimei念書，只管跟我說，我再跟蘇先生說是一樣的?！?/br>
    凌大太太笑，“你說的是?！毙睦锏降缀桑值?，“昨天倒沒聽你母親說這樣的費銀子錢?！?/br>
    趙 長卿笑，“我母親說昨天熱熱鬧鬧的時候，她滿心為大舅舅有了新差使高興，兩位舅母一提，又是三jiejie四meimei念書的好事，她做姑母的只有為侄女們高興的，怎會 不應(yīng)？這也是母親細心，樣樣都打聽好了，才打發(fā)我來跟大舅母說一聲，不然，若不準(zhǔn)備好念書的東西，沒得臨到頭反是耽擱了工夫，還要找補?！?/br>
    趙長卿這般伶俐過人，甭管是不是凌氏在家里教的，只看人家這樣干脆俐落的把事說的清楚明白，已是十二萬分的難得。凌大太太笑對凌老太太道，“meimei的福氣是再好不過的，母親只看卿丫頭，她一個就把大姐兒她們姐妹三個都比了下去?！?/br>
    趙長卿笑，“母親在家也總說大jiejie她們懂事能干。”

    凌大太太一笑，沒什么心思再理會趙長卿了，道，“我去廚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沒？你先跟你外祖母說會兒話。”

    趙長卿噙了笑道，“都是自家人，平日吃什么，大舅母就燒什么，萬不要為我麻煩。”

    趙長卿這般說，凌大太太反倒不好馬虎輕待于她，笑道，“這怎么成？外甥女是貴客，你并不常來，大舅母一定要給你燒幾樣拿手好菜的?！闭f完，凌大太太急匆匆的去了。

    趙長卿方回頭問，“外祖母，怎么不見姐妹們？”

    “你大jiejie她們跟著你大舅舅去外祖母家了?！绷枥咸χ鴵崦龍A潤的臉龐，聽到里間傳來一聲，“卿丫頭來了么？”

    凌老太太笑，“你外祖父在里屋看書呢，走，我?guī)闱魄扑?。?/br>
    自從分了家，凌太爺一直不大痛快，平日里多就在屋里看書什么的，并不常出門。

    趙長卿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外祖父請了安，凌太爺?shù)?，“拿些果子給卿丫頭吃。”

    凌老太太去個小柜子里拿出包點心，放在小碟子里擱桌上，笑道，“好丫頭，吃吧?！?/br>
    趙長卿先讓了兩位老人家，凌太爺并不吃，凌老太太接了一塊，與趙長卿一起吃，凌太爺問，“現(xiàn)在都念什么書呢？”

    趙長卿道，“如今在讀《詩經(jīng)》，間或念些《春秋》。”

    凌太爺皺眉，“先時我不是讓你讀一讀《女四書》，怎么沒念這個呢？”

    趙長卿隨口扯道，“因先生到時我已經(jīng)念到《孟子》了，若中途停下不念四書五經(jīng)，未免可惜。先生說倒不如先略略通讀四書五經(jīng)，反正我是女孩子，無需舉業(yè)，只當(dāng)學(xué)些圣人道理也好。待四書五經(jīng)通讀之后，再念女四書不遲?！?/br>
    凌太爺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聽趙長卿剛剛說在念《詩經(jīng)》《春秋》，問，“莫不是四書都念完了？”

    趙長卿謙虛道，“只是略通讀一遍而已?！?/br>
    “都背下來了么？”

    趙長卿點頭，“背下來了?！?/br>
    凌太爺五十上頭才中了秀才，一輩子的功夫都用在了舉業(yè)文章上，四書五經(jīng)自不必多言。雖然沒能中舉，那也是倒背如流的。他隨口考問了趙長卿幾句，叫趙長卿背誦。

    趙長卿在念書上向來用功，何況只是背書，哪怕大意釋言她也說的上來。

    聽趙長卿背的流俐，凌太爺笑道，“不想你這丫頭倒有如此靈性?！?/br>
    趙長卿道，“只是粗通圣人教導(dǎo)微言大義?！?/br>
    凌太爺笑道，“你才幾歲，能背下來已是難得至極。你若是個兒子，有這樣的靈性，舉業(yè)功名又有何難呢?！闭f著，話中帶了幾分惋惜。

    趙長卿不愛聽這話，只得拿賤人凌騰轉(zhuǎn)移凌太爺?shù)淖⒁饬ΓΦ?，“聽說騰表兄念書極好，如今已經(jīng)換了新的班級，夫子也格外的喜歡他?！?/br>
    凌太爺頗是自豪，笑，“老凌家祖上那點靈氣，都生在你表兄身上了?！苯又闾咸喜唤^的說起凌騰如何不凡來，那口氣，仿佛凌騰是天上文曲星投胎似的。

    趙長卿咬著點心，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著，間或給凌太爺捧場，說一句“什么？”“真的啊！”“唉喲，那可太厲害了！”，直奉承的凌太爺臉泛紅光，深覺找到了一個小小知音。

    把凌太爺哄得身心愉悅，趙長卿見火侯已到，遂天真無邪的問，“外祖父，在家時母親常與我說，外祖父光藏書就有萬卷，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有一萬卷書，那得是多大的一屋子??！”

    趙長卿那種驚詫又仰慕的神色絕對取悅了凌太爺，凌太爺笑，“要說萬卷書就有些夸大了，咱們祖上出過進士老爺?shù)?，書也有幾千冊。?/br>
    趙長卿繼續(xù)道，“我除了在書鋪子里，從來沒在誰家見到過這許多的藏書！外祖父，你能帶我開開眼界不？”

    凌太爺心情大好，笑，“這有什么，跟外祖父到書房來，外祖父帶你好生看看?！?/br>
    凌老太太笑，“難得你外祖父今天大方，竟舍得叫你去看他的寶貝書咧?！?/br>
    凌太爺笑，“我外孫女要看，什么我都舍得?！闭f著就下炕穿鞋，牽著趙長卿的小手帶她去了書房。

    上輩子，她只是偶然來過凌家的藏書房，只是那偶爾的一瞥，已經(jīng)叫她仰慕到自卑。

    凌家這樣小小的有些落魄的書香人家，這碼得整整齊齊滿屋子的千卷藏書，或者在真正的富貴門第書香世家不算啥，但在凌家，真的是令人驚艷的收藏了。

    趙長卿再次踏足這里，心情卻極外的平靜，她依舊仰望著這許多的藏書，安安穩(wěn)穩(wěn)的踩在書房的青磚上，沒有驚惶與自卑，愿意看多久就看多久。凌太爺指給她這些書籍的分類，經(jīng)史子集各在何處。趙長卿感嘆，“真是名不虛傳啊。”

    凌太爺笑的自豪，“這都是祖上攢下來的，是咱們凌家的根??！”

    趙長卿終于說出自己的小小私心，她問，“外祖父，你能借我一本看看嗎？”

    凌太爺笑問，“你還要借書？”

    趙長卿正色道，“我現(xiàn)在念的書，都是以前我爹的書了。大約明年我就能念完了，我想著，現(xiàn)在先從外祖父這里借一本，回家認(rèn)真抄了，正好明年就照著抄來的書讀，就省得我母親再花銀子給我買書了?！?/br>
    凌太爺揉揉她的頭，忽然問道，“前天你母親從外祖父家回去，心里可還痛快？”

    趙長卿心下覺著好笑，真不知凌太爺是聰明還是笨，這樣的事竟然問她一個小孩子。若趙長卿真是個五歲孩子，能說什么呢？

    好在，趙長卿并不是真正的五歲孩童，她歪著小腦袋道，“外祖父說的是大家湊銀子給大舅舅捐差使的事吧？”

    凌 太爺只是想著小孩子天真，不會說謊，才問趙長卿一問，不想她這般機敏，竟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老頭兒極要臉面，頓時覺著臉上有些掛不住。趙長卿轉(zhuǎn)念一想，并不 管老頭兒臉上如何，只管道，“母親怕外祖父心里記掛著，我來前，母親叮囑我了，若是外祖父心情不好，就叫我同外祖父說。若是外祖父心情不錯，就不叫我跟外 祖父說。”

    凌太爺不禁笑，“哪里說話還要看我心情的，你只管說就是。”

    趙長卿思量一二，道，“母親說 了，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大舅舅是正經(jīng)要謀個差使，既然大舅舅手里不便宜，一家子湊湊是應(yīng)有之分。母親還說，莫叫外祖父掛心，你跟外祖母都是有年紀(jì)的人 了，手里縱使有些老底子，還是留著養(yǎng)老的好。不管大舅舅還是二舅舅，一個左手一個右手，同樣是外祖父的兒子，心里并沒有輕重之分。外祖父也并不是看著大舅 舅遭難，兒女們孝順父母尚且來不及，哪里能叫父母再為這些瑣事cao心呢？”說完，趙長卿皺皺眉毛，裝天真道，“大約就是這么些了，還有什么，我就記不大清 了。”

    凌太爺頓時感動的熱淚迎眶，吸吸鼻子，“我這幾個兒女，唯你母親最懂我的心?！弊x書人雖笨，大事上從來不傻。凌太爺不拿銀 子，原因只有一個，兩個兒子，給了大兒子，小兒子立刻有無數(shù)要銀子的由頭，到時是給還是不給呢？若只給老大不給老二，豈不是要父子生分的？干脆誰都不給， 老兩口把銀子捂得嚴(yán)實些，兒子們瞧著老兩口手里有些個老家底，就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也得恭敬幾分呢！

    這些事，凌太爺心里清楚，只 是依他老秀才的面子，是斷然說不出口的。偏生又想著前天女兒拿出二十五兩銀子，這并不是小數(shù)目，又是為的兒子的差使……凌太爺那顆秀才老心的面子發(fā)作起 來，心下頗覺著對不住女兒，娘家不能幫襯倒罷了，還叫女兒為娘家的事cao心。如今聽趙長卿說的體貼，凌太爺如何能不感動呢。

    凌太爺眼眶微濕，趙長卿實不知要說什么才好了。

    好在凌太爺感動歸感動，到底要面子，悄悄扭過臉抹去眼淚，很是大方的對趙長卿道，“卿丫頭想借什么書，外祖父都借給你！”

    趙長卿心道：這老摳！說了這半日好聽的，眼淚都感動出兩滴來，竟然還只是借！

    不過，能借也好。

    趙長卿知足長樂。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