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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歡喜記在線閱讀 - 第129節(jié)

第129節(jié)

    凌二姐換了身尋常的藍(lán)花布衣,以前凌二姐胖吧,好在穿戴得好,算個(gè)土豪。如今換了布衣,襯著她癡肥的臉,豪字沒了,只剩土了。

    凌二姐見父母都在,凌騰也在一邊陪著許渙,許渙笑著說兩句俏皮話,“二姐兒,上回你非要在娘家過中秋,我沒把你接回去,可是受了母親的抱怨,嗔著我沒用,倒把媳婦丟了?!?/br>
    凌大太太一聽這話就笑了,勸女兒道,“就跟渙哥兒回去吧?!鄙洗瘟瓒阃蝗话l(fā)脾氣,凌大太太私下問她許久,凌二姐并未說明緣故,第二日便好了,凌大太太只當(dāng)是因許渙納妾,凌二姐心里不痛快所至,也未深究。只是許渙這樣一趟趟的來接,不好總駁了許渙的面子。

    凌二姐抿了抿唇,心下忐忑的像吊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咬咬牙方道,“父親和騰弟也在,我正好有些事說?!?/br>
    凌二姐望著許渙道,“我與表兄結(jié)發(fā)四載有余五載未足,初時(shí)夫妻恩愛,情義極深。后來我不慎小產(chǎn),表兄忙于功課,再加上我相貌也不比以往,情義就漸漸的淡了。到如今,成了相看兩相厭?!绷瓒阏f著便滾下淚來,她連忙拭去,“如今表兄中了舉人,前程似錦,我四年無子,咱們的緣分也盡了。我這個(gè)模樣,以后也幫不上表兄什么忙,不如就此和離吧?!?/br>
    凌二姐此話一出,不啻于在家投下一顆原子彈。只有凌騰鎮(zhèn)定非常,心說,果然有事。

    凌大舅本就是個(gè)反應(yīng)慢的,倒是許渙,人年輕,腦子也活泛,他簡直不敢相信,連聲道,“二姐兒,這話是怎么說的?我哪里不好,你直接說出來,我改就是。你不想我跟丫頭親近,我將他們都打發(fā)了。何苦說這些傷人的話。”

    凌二姐望著許渙,眼淚漸漸止了,她從來不知道她心心念念喜歡的竟這樣卑劣虛偽的男人。凌二姐不擅與人周旋,她無非實(shí)話實(shí)說罷了,沉聲道,“你與誰親近,與我不相干。不論是家里的丫頭,還是蓮花胡同的外室,我知道,不過是不管罷了。自前年九月,到今年九月,咱們已是整整三年沒有親近的人了。舅媽問我肚子,我也一直瞞著,如今就說個(gè)明白吧。我無子,不是我不能生。我不說,你不能欺我嘴拙。如今說出來,不過是丟人罷了。和離這樣的事我都不怕丟人,何況是這個(gè),你顛倒黑白,真的欺我太甚了?!?/br>
    這個(gè)關(guān)頭,凌大太太肚子里有一千個(gè)一萬個(gè)想問凌二姐,卻是來不及問,她撲上去抱著凌二姐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啊!你怎么不與我說!你什么都不說,我怎么知道?。 闭f著捶了凌二姐兩下子,放聲大哭起來。

    凌大舅氣得臉色都變了,指著許渙問,“二姐兒說的是不是真的!”

    許渙總覺著自己悄不聲辦事機(jī)密的緊,不想凌二姐樣樣都知道,如今被老丈人兼姑丈問到眼前,許渙也支唔起來,凌騰道,“不如我隨許兄回去,問許大老爺個(gè)究竟!”

    許渙連連求饒,“姑媽、姑丈、騰弟,父親知道,非打死我不可!二姐兒,我知道,我對不住你,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說著就給凌二姐作起揖來,見作揖沒用,許渙道,“二姐兒,我給你跪下了?!?/br>
    凌大舅就想上前揍人,凌騰攔了道,“此事事關(guān)凌許兩家,打罵無用。許兄也不必來這套,索性趁此大家說開了了事。許兄想一想,事到如今,你還想怎么瞞?”

    凌四姐就在外頭聽墻角,聽到這一步,凌四姐也聽不下去了,在外頭喊一聲,“天下沒這樣欺負(fù)人的,我這就去找舅媽評理!”說著撒腿便跑了。凌四姐腿腳飛快,許渙想攔也攔不住啊。

    凌四姐本是想先找許大老爺,不想這個(gè)時(shí)間許大老爺還在鋪?zhàn)永?,便只得同許大太太說了。許大太太還吃驚怎么凌四姐突然上門,臉上還帶著氣的樣子。許大太太問,“四姐兒,可是有事?”

    凌四姐似笑非笑,“正是有事,我母親請大舅母過去,渙表兄有事情要跟咱們說?!?/br>
    許大太太不大明白,“有什么事?。拷裉煳姨匾饨袦o哥兒去接你jiejie的?!?/br>
    凌四姐唇角噙著一抹冷笑,“大舅母難道不知,渙表哥去了我家,口口聲聲要與我jiejie和離。說他在外頭早有了心愛的女人,要與我jiejie和離,娶更好的!”

    許大太太險(xiǎn)一口氣沒抽過氣,失聲道,“這怎么可能!”

    “是?。∥夷赣H也覺著不可能,就想請大舅母過去問個(gè)究竟呢?舅舅在不在,舅舅在的話,一道請舅舅過去才好?!?/br>
    許大太太也顧不上別的,衣裳都沒換,叫家人備了車就急腳的過去了。過去才知是怎么一回事,凌大太太哭道,“大嫂子只當(dāng)我是個(gè)聾子瞎子,渙哥兒家里一屋子丫頭親近了不算,蓮花胡同外宅都有了,還與我商量什么納不納妾的事?竟把我當(dāng)個(gè)傻子糊弄!”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二姐兒四五年無子,沒法子才給渙哥兒納小。我做姑媽的也沒有看著侄兒絕后的理,大嫂說了這話,我可有說一個(gè)不字?我怕二姐兒不懂事,還特意接了她家來開導(dǎo)她,就是不想給大嫂添麻煩。誰曉得,自前年九月到如今哪,整整三年,渙哥兒就沒親近過我們二姐兒,這哪里能有得孩子!”凌大太太哭得雙眼紅腫,恨不能厥過去,“先時(shí)渙哥兒沒功名尚且這般嫌棄我閨女,如今我也不敢高攀!你們愿意納誰就納誰,愿意養(yǎng)外宅就養(yǎng)外宅!我只恨自己心慈面軟,只當(dāng)娘家侄兒可靠,糊里糊涂了耽誤了我的二姐兒哪!”

    許大太太也險(xiǎn)些一口氣上不來,猛得站起來給了許渙一記耳光!怒罵,“你這不爭氣的混帳行子!你怎么能這樣對二姐兒!”

    許渙簡直成了過街老鼠,他對三姐兒早無半分愛意,又受眾人指責(zé)。若平日里忍也就忍了,偏生如今有了舉人功名,正是春風(fēng)得意之時(shí),如何受得了這千人指萬人罵,怒吼道,“我要怎么對她!少她吃還是少她穿了!肥得跟豬一樣!看一眼就倒盡胃口,我要怎么跟她好!”

    凌大太太聽這話,直接氣得厥了過去,許渙見勢不妙,撒腿跑了。

    鬧成這樣,日子還怎么過?

    就是凌二姐不和離,凌大太太也不能再叫閨女去受那個(gè)罪。凌氏聽說后來瞧凌大太太,凌大太太流淚道,“我養(yǎng)了她們姐妹三個(gè),大姐兒是老大,四姐兒是老小,就是二姐兒夾在中間,她又是個(gè)心寬的脾氣,我疼她疼得最少。這傻東西,受了欺負(fù)也不知道回家說一聲,只知道啞忍,可能忍出個(gè)什么呢!我這心,跟刀絞一般?!?/br>
    凌氏嘆道,“兒女都是債啊。大嫂子想開些才好,二姐兒年紀(jì)又不大,你這樣總病著,叫孩子心里也不好受。還是要打疊起精神過日子才好。”

    凌大太太拭淚,“我知道。我就是后悔,當(dāng)初總覺著親上加親好,總想著,親舅舅家,總不會(huì)委屈到我的二姐兒……是我誤了二姐兒啊?!?/br>
    凌氏又是一通勸慰開導(dǎo),姑嫂兩個(gè)正說話,許二太太許三太太兩人結(jié)伴來了,凌氏見許家兩位太太過來,就去了凌老太太屋里說話,又勸了凌二姐幾句,未驚動(dòng)凌大太太便告辭了。許二太太許三太太也是一幅愁眉苦臉相,許二太太道,“meimei只管好生養(yǎng)著,昨兒大哥親自帶人去了蓮花胡同,把渙哥兒抓了回去,把那個(gè)狐媚子也處置了。就是大嫂病了,起不得身,特意托了我們來跟meimei說一聲。還得請meimei寬大為懷,年輕的小夫妻,有些磕磕碰碰也是難免。渙哥兒到底是meimei的親侄兒,meimei以往疼他跟什么的。這次是渙哥兒的不是,待他傷好了,叫他過來給meimei、妹夫磕頭認(rèn)錯(cuò),給二姐兒賠不是?!?/br>
    凌大太太掩面泣道,“我知道二嫂三嫂是好心來勸我,只是如今我也悟了,孩子們都年輕,緣分盡了,這樣強(qiáng)扭在一處也沒趣。渙哥兒是有出息的孩子,我們二姐兒實(shí)在高攀不上。你們回去與大哥大嫂說吧,過幾日我好了就去把三姐兒的東西拉回來,以后大哥還是大哥、大嫂還是大嫂,就是渙哥兒,若早知他嫌棄二姐兒,我早便讓他們和離了,何嘗要拖到今日?既耽擱了渙哥兒,也耽擱了二姐兒。跟渙哥兒說,他不嫌棄我這個(gè)姑媽,來看看我,我還當(dāng)他是親侄兒。這親事,就罷了吧。”

    凌大太太這般傷心,許二太太許三太太也是有兒女的人,跟小姑子平日間并無矛盾,也跟著落了幾滴淚。想著凌二姐這幾年是胖了些,可畢竟是名媒正娶的妻子,又是嫡親的表妹,許渙這般無情無義,委實(shí)涼薄。

    折騰到過年,這親事還是和離了。

    許大老爺一氣之下將許渙分家出去單過,連同蓮花胡同那個(gè)女人也一起還給了許渙,許大老爺沉聲道,“我不認(rèn)識(shí)幾個(gè)字,為人也不比你們讀書人雅致,識(shí)得道理也不多,好在將你們兄弟養(yǎng)大成人,沒虧待你們吃喝。我手里這些家業(yè),除了你小meimei預(yù)留的一份嫁妝外,六份平分,老房一份,余者你們兄弟一人一份。你已是舉人之身,再住在家里不合適,就提前把家給你分了。自此,你愿意如何過活是你的事,與我不再相干?!?/br>
    許渙哭求道,“兒子是一時(shí)糊涂才說了那些話,誰還沒個(gè)錯(cuò)處,父親如何這般狠心。”

    “心有所想,口有所言。”許大老爺?shù)?,“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愿意娶誰便娶誰吧。上次打你,也是最后一回了。”

    父母管教時(shí),許渙甭提多心煩,想著什么時(shí)候無拘無束才好。突然之間父母不再管教他,許渙竟沒有半分愉悅,反是一些委屈一些辛酸涌上心頭,淚水滾落,頗多無可言喻之事。許渙道,“父親若惱怒表妹之事,我再去把表妹哄回來就是?!?/br>
    許大老爺滿心疲憊,嘆道,“三郎,你是我的兒子,我待外甥女再親,如何能親過你?你雖考得舉人,卻不識(shí)人心。你說你把二姐兒哄回來,這就大錯(cuò)特錯(cuò),你覺著她不要緊,不過是因?yàn)槟悴幌矚g她了。你覺著她好哄,那要在她還喜歡你的時(shí)候。如今你們恩斷義絕,你如何能哄得她回來?你實(shí)在看錯(cuò)了二姐兒?!?/br>
    “因你少時(shí)讀書機(jī)伶,我與你母親未免偏愛你一些,你一直是孩子心性,喜則恨不能捧上天,怒則恨不能棄如履。當(dāng)初就因你這性子,我與你母親方相中了二姐兒溫柔敦厚。”許大老爺?shù)?,“你想納妾,喜美人,這些我不是不能容,人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墒?,你如何不能給二姐兒一點(diǎn)體面。她便不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表妹,你為什么要這般羞辱于她?你姑媽、姑丈何曾有半點(diǎn)對你不好的地方?你非但羞辱你的妻子,你還要把過錯(cuò)推到她身上。你自以為與家里丫環(huán)私情密意無人知曉,自以為蓮花胡同的外宅做得天衣無縫,結(jié)果怎樣,二姐兒樣樣知道!”

    “我怎會(huì)看一個(gè)外甥女比自己兒子更重要,可這事你做得太過了!你但凡心里有我,有你姑媽,你都不能這樣干!你跟你姑媽說什么,說二姐兒癡肥,你看一眼就倒盡胃口,當(dāng)初是誰求了你母親去說二姐兒為妻的?”許大老爺句句質(zhì)問,直問得許渙無地自容,許大老爺嘆道,“行了,你大了,我也沒什么能教你的了。剩下的,就讓這人間百態(tài)去教你吧。你成才,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不成才,我這做老子的也問心無愧。”

    許渙落淚道,“父親,我真的就是一時(shí)糊涂……”

    許大老爺?shù)?,“人總要為自己的一時(shí)糊涂付出代價(jià),非但家里如此,以后你在外頭,更是如此?!痹挳?,許大老爺抬腳離開祠堂。

    ☆、第151章

    凌家來拉嫁妝的時(shí)候,許大老爺就等在家里,見是凌騰來的,還細(xì)問了凌大太太的身子。許大老爺嘆道,“我就這一個(gè)meimei,年輕時(shí)大家都窮,日子過得緊巴巴,也沒能照顧她。如今又養(yǎng)出這不肖子,叫她傷透了心,更無顏見她?!?/br>
    凌騰溫聲道,“兒女之事,皆看緣分,有時(shí)緣分盡了,也強(qiáng)求不得。好在二jiejie還年輕,再嫁也來得及。就是許兄,伯父也莫責(zé)他太過,說到底終歸是親戚。大伯娘氣頭上是恨得了不得,如今氣平了,到底是念著與您的情分,若許兄有個(gè)好歹,叫倒大伯娘心里傷感?!?/br>
    看凌騰溫文爾雅,言語平和,許大老爺心里真有說不出的喜歡,暗嘆凌騰雖未中舉人,其為人處世,世事洞明,比許渙強(qiáng)百倍不止,便又問了他許多話。

    待凌騰走時(shí),許大老爺拿了一匣子銀票給他,道,“跟你大伯娘說,是我對不住她,對不住二姐兒。二姐兒這孩子,沒有一樣不好,是那個(gè)混賬沒福氣。這是我做舅舅給二姐兒的,沒別的意思?!?/br>
    凌騰道,“伯父既心里惦記伯娘,何不過去親眼瞧一瞧伯娘,是致歉也好,是別的也罷。這許多年的兄妹情義,豈是說斷就能斷的?縱使做不成親家,照樣是親戚。您去了,親自給伯娘吧。我不知伯娘和二jiejie的意思,實(shí)在不好貿(mào)然收下。”

    許大老爺苦笑,“這也是。待得明日,我親自過去給meimei賠罪。”

    許大老爺說到做到,第二天真的去了凌大舅家,兄妹兩個(gè)不知在屋里說了些什么話,凌大太太很是哭了一場,許大老爺?shù)难劬σ彩羌t的,中午未留下吃飯便告辭了,神色間倒也有幾許釋然。

    晚上凌二姐自藥鋪?zhàn)踊貋砗?,凌大太太摸著她粗糙的手,滿是心疼道,“咱家說是不富裕,也不差這幾個(gè)錢,你以后別去藥鋪?zhàn)痈苫盍?,就在家陪著我吧。你meimei眼瞅著要說人家,家里事情也多。”

    凌二姐素來溫順,這回罕見的沒有答應(yīng),柔聲道,“四meimei向來能干,說人家也不耽誤家里的事。何況,娘你天天在家,四meimei也在家,祖母身子骨也硬朗。我知道娘是心疼我,娘放心,藥鋪?zhàn)踊畈焕?,我也想做點(diǎn)事。再說,卿meimei比我還小好幾歲,她也跟我一樣干這些,她都不說累,我能累到哪里去?!?/br>
    “你怎么能跟她比,長卿武功了得?!绷璐筇馈I匣刳w長卿沒一巴掌抽死凌二太太,真是手下留情。

    凌二姐笑,依舊道,“娘就放心吧,天天在家呆著,能有什么趣?我樂得出去做事?!?/br>
    凌大太太低聲道,“今天你大舅舅來了,拿了兩千銀子來,說是給你的?!?/br>
    凌二姐皺眉,“娘要這銀子做什么?我在大舅家白吃白喝好幾年,娘不該要這銀子。”

    凌大太太嘆道,“你大舅死活要給,我也沒法子。給就給了吧,這銀子我也不要,你也不是小時(shí)候了,自己收著吧?!?/br>
    凌二姐道,“娘替我收著吧,有時(shí)間我給大舅送回去?!?/br>
    凌大太太一直心疼二女兒出去做工的事,沒少跟偶爾回娘的大女兒和身邊的小女兒報(bào)怨,凌四姐勸道,“娘你怎么笨了?難道你沒覺出來二姐瘦了許多嗎?”

    “有嗎?”凌大太太一直守著凌二姐,并未發(fā)覺。

    “怎么沒有?二姐現(xiàn)在天天走著去藥鋪?zhàn)?,再走著回來,到了藥鋪?zhàn)永镆查e不下來,上回我還看到晚上她自己改褲子,說腰太肥了。這可不就是瘦了嘛?!绷杷慕銊竦溃岸阍敢馊ジ苫?,就叫她干去。不是我說話不中聽,姓許的王八羔子雖是個(gè)混蛋,可男人和離之后照樣挑著黃花大閨女娶。我二姐和離了,說句實(shí)心話,再想找一個(gè)姓許的這種條件恐怕不容易。與其把二姐養(yǎng)嬌,倒不如把二姐養(yǎng)得潑辣些。這樣再嫁她還不容易吃苦?!?/br>
    凌大太太心酸道,“你說也有理,就隨她去吧?!?/br>
    其實(shí)凌二姐真的是很容易相處的人,她性子極好。凌氏知道凌二姐在藥鋪?zhàn)訋兔?,還特意跟趙長卿說關(guān)照關(guān)照凌二姐,趙長卿笑,“母親就放心吧,二jiejie很是能干?!?/br>
    凌氏問,“藥鋪?zhàn)由馊绾危俊?/br>
    趙長卿笑,“還好。有些人來瞧病,一般都是頭疼腦熱的小病,我跟先生學(xué)了不少把脈的竅門?!比魧こE碎_鋪?zhàn)?,少不了有些流氓地痞的來搗亂,趙長卿這鋪?zhàn)樱粊磉^不多的幾撥人,在趙長卿把銀元寶捏成個(gè)花樣子后,便沒人敢來了。

    “鋪?zhàn)永镞M(jìn)了幾斤燕窩,有一些不錯(cuò)的燕盞,我都挑出來了。母親這里四斤,祖母兩斤,都是很好的燕盞,母親別打發(fā)人,自己跟爹爹記得每天吃一碗?!闭{(diào)料鋪?zhàn)娱_始賺錢了,趙長卿收益頗豐,她又不是只進(jìn)不出的吝嗇人,有了銀子,也舍得花用。

    凌氏道,“你自己留著吃吧?!?/br>
    趙長卿笑,“我年紀(jì)輕輕的,吃這些無甚大用。爹爹跟母親不是年輕的時(shí)候了,更不用說祖母,年紀(jì)也大了,都該補(bǔ)一補(bǔ)。母親跟祖母都是節(jié)省慣了的人,平日里哪里舍得花錢吃這個(gè),正好我把錢花了,東西也買來了,不吃放著會(huì)壞的,母親只管吃,別心疼銀子?!?/br>
    凌氏知長女體貼,卻偏生命不濟(jì),這般倒霉,心下也更疼長卿一些,笑著叮囑道,“你也別太忙了,天天在外頭跑,累了記得偷空歇一歇,咱家也不差這幾兩銀子。”

    趙長卿笑,“我知道。不要說咱家,難道大舅舅家就差二jiejie出來賺這幾兩銀子么?無非就是占著手,有些事情做。我買了一些米,臘八在藥鋪里煮臘八粥,往外舍一些,也是積德的事。”

    凌氏笑,“這倒好?!?/br>
    趙長卿不只是臘八往外施臘八粥,她花一百兩買了些陳米捐到廟里去,廟里每年冬天必是施粥的,讓廟里替她施了。買陳米并不是因趙長卿小氣,實(shí)在是去廟里領(lǐng)粥的多是貧苦人,一樣的錢,陳米自然能多買一些,也能多惠及一些人。

    臘八那日,凌二姐天蒙蒙亮就起來了,穿戴好棉衣棉裙,梳洗后飯都沒吃就趕去了藥鋪里??撮T的伙計(jì)趙良棟也是剛起床,聽到凌二姐叫門連門去開,笑,“二姐兒來得真早。”

    凌二姐笑,“早上的頭一鍋臘八粥不能遲了。你們大男人哪里會(huì)煮粥,我不放心,就早些來?!闭f笑兩句,兩人就一并去了院里。煮粥的鍋臺(tái)都是特意請人盤的大鍋臺(tái),屋里放不開,就盤在了院子里。凌二姐哈了兩口白氣,跺了會(huì)兒腳,直待火升起來烤著火才不覺著冷了。待趙長卿、蘇先生、蘇白、趙長寧過來,一大鍋粥已是熬好的,那香味兒就甭提了。趙長寧道,“我在家吃飽了,還想再吃一碗?!?/br>
    凌二姐笑,“想吃就拿碗來,我也沒吃呢。”

    趙長卿挽挽袖子道,“二jiejie,你先去吃飯,我跟先生來弄這些就成?!?/br>
    凌二姐也不客氣,自己盛碗粥,跟趙長寧在一畔端著碗喝粥。蘇先生把鍋里的臘八粥盛到桶里,趙長卿直接提到鋪?zhàn)油忸^去,一大鍋?zhàn)闶⒘苏啊LK白跟著搬開門板,在鋪?zhàn)娱T口擋上兩張桌子,再把免費(fèi)施粥的牌子掛出去。不一時(shí)就有人或是拿著碗,或是提著罐子的來領(lǐng)粥。

    趙長卿的鋪?zhàn)硬皇鞘┲嘧疃嗟模瑓s是最實(shí)惠的,里頭蓮子、花香、赤豆、桂圓、葡萄干等等,全換的很。而且,粥很稠,插筷不倒,只要吃了的,沒有不贊的。

    趙長卿開藥鋪,真不是為了賺多少錢,她鋪?zhàn)永锏拇筇脝紊嘶馉t,爐上一天到晚坐著煮開的姜絲水,邊兒上有粗陶碗,誰愿意喝自去取去。有些沒錢的,診金多一分少一分的她也不是特別在意。她開藥鋪,除了實(shí)踐自己學(xué)了幾年的藥理,或多或少真的是想為自己積一點(diǎn)善行善德。趙長卿死過一次,并不懼怕死亡,再憋屈的日子、再傷心的日子,她也過過,也并不怕吃苦,她是怕,如果有再一次的重生,萬一遇到楚渝可怎么辦?她想著,時(shí)時(shí)積一些德行,上蒼或者總能憐憫則個(gè),如果生命能再次重來,她一次提前提醒楚渝,一定要讓楚渝平平安安的過一生才好。

    趙長卿不指望著賺多少錢,鋪?zhàn)拥纳夥词呛懿诲e(cuò),尤其一些貧困些的人,大都喜歡來趙長卿的鋪?zhàn)印LK先生看些穿戴尋常的人,開方子也是撿著便宜的藥來開。而一些富貴中人顯然信不過這樣剛開張的小鋪?zhàn)?,故此,趙長卿生意不錯(cuò),但也搶不到大鋪?zhàn)幽切┵嶅X的生意。

    臘八的時(shí)候,凌騰也去家廟里給凌二太太送了一罐臘八粥。

    凌二太太見了兒子就是哭,除了后悔就是抱怨廟里清苦,凌騰道,“母親安心念經(jīng)吧,兒子與父親都好,就是jiejie,也很好,前些日子剛把出了身孕。我來跟娘說一聲,娘也高興高興?!?/br>
    凌二太太一聽,果然十分歡喜,又叫兒子如何打點(diǎn)東西給女兒送去,連孕中如何保養(yǎng)都啰哩啰嗦的說了一大堆,凌騰認(rèn)真聽了。坐了片刻,便要起身回家,凌二太太低聲問,“你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凌騰道,“不單爹生氣,我也生氣?!?/br>
    凌二太太抹淚道,“我知道我不該說卿丫頭的壞話,可也沒有要壞她名聲的意思,都是你大舅母那殺千刀的!”說到梁大太太,凌二太太頗是咬牙切齒。

    凌騰沒與她說梁家早已舉家赴黃泉,只是聽了凌二太太抱怨完畢,便離開了。

    待凌騰回家后,凌二舅問,“你娘在廟里還好?!?/br>
    凌騰道,“還好,精神也不錯(cuò)。”

    凌二舅便不說話了。

    大過節(jié)的日子,凌大太太一天沒見著閨女個(gè)影子,直跟凌四姐抱怨,“你二jiejie對那藥鋪?zhàn)颖葘τH娘還上心呢?!?/br>
    凌四姐笑,“昨兒晚二jiejie不是說了嘛,鋪?zhàn)永锝裉焓┡D八粥,難免要忙一些。”

    待得晚上擦黑,凌二姐才眉開眼笑的回來,凌大太太問她,“可是舍得家來了?”

    “怎么舍不得回來,過年難免忙了些?!绷瓒阈枺澳?,還有吃的沒?我還沒吃飯呢。”

    “這么晚還沒吃飯?”凌大太太連忙叫丫環(huán)去端給凌二姐預(yù)留的晚飯出來,凌二姐洗了手,慢調(diào)斯理的吃起飯來。凌大太太道,“以后再去,身上帶幾塊點(diǎn)心,餓了好墊補(bǔ)一二。”

    凌二姐笑,“娘快別說了,笑都笑死人了,哪里有上工帶點(diǎn)心的。再說,鋪?zhàn)永镆恢泵?,也沒空吃點(diǎn)心。有一回我?guī)Я藥邹砣タ荆》艩t臺(tái)上就忘了,等想起來,早烤成糊巴蛋了!”凌二姐說著自己就笑了起來,惹得凌大太太、凌大舅也笑了。

    待用過晚飯,凌二姐跟凌大舅要了些紙,回自己屋里練字了。

    凌四姐也略識(shí)幾個(gè)字,只是寫得不怎么樣,見凌二姐如今天天練字,凌四姐問,“二姐,你這真是要發(fā)奮了啊!”她姐是與以前不同了,如今趙長卿每月給凌二姐一兩銀子,凌二姐拿到第一個(gè)月工錢的時(shí)候,高興的給家里買了八樣果子,又給凌四姐買了支絹花兒,結(jié)果,一下子花個(gè)精光。但,凌二姐就是與以前不同了,凌四姐不大說得上來。譬如,以往凌二姐無非的翻書打發(fā)時(shí)間,其實(shí)字也認(rèn)不大全,凌二姐向來是跳著看,連帶猜字,看得懂看不懂的就瞎看,從未這樣正爾八經(jīng)的晚上習(xí)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