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樣。……你想吃千層餅嗎？”

    “……不想吧?！?/br>
    小松盯著顯微鏡觀察組織切片，邊念念有詞：“腦膜出血……”過了一會兒，“肺、肝、脾、腎淤血水腫?！睋P聲，“老師，應(yīng)該是溺死的。像你說的，干溺。迷走神經(jīng)反射造成心臟驟停?！?/br>
    程放問：“這么說，還是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了？據(jù)他的家人說，他不會游泳，也沒有和誰結(jié)怨。自己臨時買了泳褲，裝作游泳的樣子在水邊做熱身，等安全員走了就跳下去。”

    長方形cao作臺這邊的甄暖盯著顯微鏡，沉默了一會兒，說：“小松說的是對的，但他說的那些現(xiàn)象并不是溺死才有的特異性癥狀。保險起見，還是要多篩查排除?！?/br>
    實驗室里安靜了一秒。

    誰都沒想到平時膽小不愛吱聲的“小貓”甄暖會忽然“反駁”副隊長的話。

    眾人悄悄看她，她自己竟也未察覺，一身白大褂，清麗秀氣，坐在cao作臺前正專心致志盯著顯微鏡，小臉上干干凈凈的，只有認真的表情。

    程放也是豁達的人，不以為忤，反以為樂，和眾人交換著眼色，大家都有驚喜之感。

    言焓眼里也閃過一絲好玩的笑意。

    半晌后，甄暖慢慢地說：“有一個發(fā)現(xiàn)?！?/br>
    小松：“什么？”

    “死者心肌纖維斷裂，排列呈波浪狀；心肌間質(zhì)血管壁細胞核呈柵欄狀?！?/br>
    小松頓了一下，抬頭：“你懷疑是電擊？”

    這下，原本琢磨儀器們的刑警全齊刷刷抬起頭來，像動物世界里一群吃草的小鹿突然聽見危險信號似的……萌萌噠。

    “也不是?！闭缗虼剑瑩u頭，“這并非電擊致死的獨特性改變。我只是想起，有一部分人把這個當成是電擊死的特異形態(tài)學變化。但其實，心肌缺血和心室纖顫都會造成這種情況?！?/br>
    “……”

    警報解除，眾人一個個低頭下去了。

    小松“哦”一聲，坐回去：“還以為有新發(fā)現(xiàn)。看來還是自殺。”

    甄暖卻想起言焓的認真和律己，想起他說判斷自殺還是他殺是法醫(yī)的責任。

    她從顯微鏡里抬眸看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言焓的在場激發(fā)了她的嚴謹斗志，她再度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提醒了我，或許可以檢測，會不會是電擊造成了死者的死亡。”

    眾人又是紛紛抬頭，目光齊齊聚焦，全是贊賞。

    程放笑：“甄暖，不錯嘛。夠嚴謹認真。”

    “電擊死會有電流斑??？”老白詫異，想了想，“等一下，是不是水下電擊就沒有？”

    小松說：“也不是，看機遇。有時候水中電擊會有，有時候沒有。”

    “不是看機遇，是看物理?！毖造实l(fā)聲。

    他斜靠在cao作臺邊，微垂著頭，手拿玻璃棒攪著玻璃皿閑玩，

    “皮膚上形成電流斑和電流產(chǎn)生的熱能相關(guān)。熱能根據(jù)焦耳定律p=irt來計算，p是熱能，i是電流強度，r是電阻，t是時間。

    水中電擊時，電流與人體接觸面積很大，在水中擴散后，電流密度大大降低，公式里的系數(shù)i變?。?/br>
    不同體質(zhì)的人對電流的阻礙和抵抗力不同，如貧血、神經(jīng)衰弱、過敏的人抵抗力弱。同一人體不同部位的電阻也不一樣。但總的來說，干燥皮膚電阻可高達1到40萬歐，可皮膚濕潤帶水時，電阻會急降至5百到5千歐，公式中的系數(shù)r降低；

    這兩項就足夠大大減少電流在局部產(chǎn)生的焦耳熱。

    最后是時間t，如果強電流在水里只持續(xù)了一瞬間或幾秒，就不容易形成電流斑；可如果持續(xù)幾分鐘或長時間……”

    他話沒繼續(xù)說完，仍是低頭攪著玻璃棒。

    大伙兒都知道他是百科全書，習以為常；但病理實驗室的研究員們?nèi)R齊瞪大了眼睛，嘆為觀止。

    甄暖也暗嘆自己知識儲備量不夠，很多東西只是皮毛，不知根本。

    言焓感覺到什么，微微側(cè)眸，撞見她濕潤清澈的眼眸，明顯帶著仰慕。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過了大概幾秒，聽她語氣稍稍軟糯糯的，怯怯地開口：

    “那個……隊長……”

    “嗯？”他用最漫不經(jīng)意的語調(diào)。

    “那個……”她鼓了鼓嘴，終于說，“你手上玩的東西，是我的培養(yǎng)基?！?/br>
    “……”

    她語氣很弱，稍稍有點兒小委屈。

    “……”言焓一口氣沒提上來，愣了愣，“噢，抱歉?！?/br>
    手一松，玻璃棒掉進培養(yǎng)皿里砰一聲清脆。他把小東西扶好，擺回原位。

    言焓轉(zhuǎn)身，雙手落進兜里，道：“如果懷疑是電擊，不是自殺，是謀殺，就從尸體上找出證據(jù)來。”

    “體育館事故呢？”

    “他死亡后有人下水游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