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胡嬌抱著武小貝找過來的時候,許小寶就坐在一群聽課的學(xué)子中間,也不管聽不聽得懂,反正他坐的很規(guī)矩,還學(xué)著旁邊的小哥哥背著小手,正在努力消化老先生的課程。 他現(xiàn)在三字經(jīng)快背完了,縣令大人給兒子制訂的啟蒙教程下一本就是百家姓。 從那天之后,許小寶就跟忽然之間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每日鬧著要來縣學(xué)園子里玩,胡嬌也沒準(zhǔn)備讓他跟著這幫孩子們上課,到底他年紀(jì)太小,身子骨還嫩,久坐對他并不好。不過許小寶似乎也不是為著聽課而來,而是為著新添的這一眾比他大的小伙伴們。 不止是他,就連武小貝也喜歡這幫大哥哥們,吃完飯就鬧著要進(jìn)園子。 跟縣學(xué)里的孩子們玩樂半個月之后,在多種語言環(huán)境下生存的特性便顯露了出來,吃飯時候這倆小子嘴里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句夷語。還好胡嬌這兩年的夷語沒白學(xué),至少能聽懂他們是在夸贊飯菜做的香。 縣令大人第一次聽到孩子們冒夷語,就立刻轉(zhuǎn)頭去看她,“阿嬌,你給孩子們教夷語了?” 最近快到年底了,各種偷盜的案子多了起來,他比較忙,便忽略了孩子們的教育。 胡嬌舉雙手投降:“他們自己學(xué)的,真不關(guān)我事兒!” 縣令大人表示不信:“你不教,他們從哪學(xué)來的?”這種事情肯定也只有胡嬌有膽子做,乳娘是肯定不敢的。多掌握一門語言其實(shí)也沒什么,但是這倆孩子還小,現(xiàn)在就教夷語,就怕影響了他們學(xué)說漢話。年紀(jì)都還小,漢話都說的不甚通順。 臘月在旁替胡嬌辯解:“大人,小郎君們是在縣學(xué)跟那幫學(xué)子學(xué)來的。”那幫孩子們都愿意哄著這倆小豆丁,這兩小豆丁入了縣學(xué)就跟油鍋里滴了兩滴水,立刻群情熱鬧了起來,大的小的都跟人來瘋似的,十分鬧騰。 縣學(xué)里的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原本從小被灌輸?shù)亩际侨绾紊?,比如在野外挖野菜,摘野果,拾柴火等等,可是?jīng)過胡嬌的引導(dǎo)之后,這幫孩子們的娛樂精神一日強(qiáng)似一日,除了功課還挖空了心思玩樂。 昨日他們玩的是騎馬打仗,一對學(xué)子錯開了握著同窗的手腕組成馬鞍,將許小寶放在其上,另有兩名學(xué)子如法炮制,將武小貝也放上去,然后靠近了讓這倆小子坐的高高撕打,兩組身后還跟著年紀(jì)不小的孩子做防護(hù),剩余的人都來圍觀這倆小貨掐架,場面頗類斗雞,大家私下押注,輸了的一方替贏了的一方寫先生布置的大字。 許小寶與武小貝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還寄托著這么多小伙伴們課業(yè)的完成情況,兀自玩的興奮,小臉兒漲的通紅,哇哇怪叫著伸著小胖胳膊去掐對方,又因?yàn)檫@游戲?qū)嵲诤猛?,因?yàn)橄旅娴摹白T”有時候也不一定那么聽話,見他們倆掐的狠了,也會往后撤軍,緩一緩這倆小貨的掐勁。 據(jù)說當(dāng)夜宿舍里的蠟燭亮了大半夜,輸了的一方寫的大字加倍。老先生不知就里,還當(dāng)孩子們忽然之間勤奮向?qū)W,撫著白須欣慰不已。 總之許小寶與武小貝的樂園從縣衙后院徹底的移到了縣學(xué)園子里。胡嬌頗為擔(dān)心的是,日日跟這幫半大孩子們廝混慣了,萬一過年放假,這倆小子沒人陪,豈不要急瘋? 她的猜測沒有錯,等到年底,衙門里歇了衙,縣學(xué)里的孩子們也回家去了,許小寶與武小貝再往縣學(xué)跑,見不到往日陪自己的大哥哥們,鬧騰起來挨個房舍的找,找不到兩人就上演二人哭大合唱,直哭的胡嬌腦仁疼,恨不得這年一日就過去,孩子們早點(diǎn)回來。 這一年許清嘉的年底考評依舊是優(yōu),他曾隱隱透露,府君大人想將他調(diào)往云南郡去做屬官,無論是級別還是官位都會升,但是他自己覺得還是做知縣少制肘,又正好切切實(shí)實(shí)的為老百姓做些實(shí)事,因此正在猶豫。 胡嬌對大周朝的官吏升遷制度一竅不通,在這一點(diǎn)上委實(shí)幫不上他什么忙,只能借一只耳朵充當(dāng)聽眾,等他說完了,見老婆眨巴著眼睛十分乖巧,順手在她腦袋上摸了兩把,順著頭發(fā)便摸到了臉蛋上…… 再大的煩難,身邊有個愿意認(rèn)真傾聽的人,訴說完了再到床上去運(yùn)動一番,也就消散了。剩下的不過權(quán)衡。 等到許清嘉過年的時候前去向韓南盛拜年,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韓南盛問起來,他便向韓南盛表態(tài):“下官在南華縣快三年,當(dāng)縣令也就兩年,還沒做出什么政績來,想著讓南華百姓過上和樂安寧的日子,下官走的時候也好放心?!边@卻是他的理想,當(dāng)一方父母官,就想造福一方百姓,此志可追溯到許父身上。 許父生前便有此等志向,雖然許清嘉年紀(jì)小小,也被灌了一耳朵,印象尤其深。 韓南盛聽得他提起此乃父志,又問及許父,竟然與韓南盛乃是同年。且當(dāng)年許父也是出類拔萃的,只不過年紀(jì)輕輕死在任上。 “沒想到你竟然是許兄之子,想當(dāng)年他便有此等志向,你有此志原不稀奇?!?/br> 府君大人頗為感慨,待許清嘉又親近了一層,當(dāng)日將他與跟著去的高正都留在了郡守府,晚間還將許清嘉叫去敘舊,談起許父,更添惆悵。第二日許清嘉走的時候便囑咐他,以后有空了便讓他帶家眷來拜見郡守夫人:“以后兩家都當(dāng)通家之好走動,可別疏遠(yuǎn)了。” 有了府君大人這句話,許清嘉回去以后,便準(zhǔn)備元宵帶著胡嬌前往州郡,拜見韓夫人。倆小子年紀(jì)太小,又十分的淘氣,萬一帶到郡守府,當(dāng)著府君夫人的面兒掐起架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胡嬌現(xiàn)在手頭也寬裕了,除了家里開的瓷器綢緞鋪?zhàn)?,還有胡厚福每回走商分的紅利,家中每有余款胡嬌便投給胡厚福,一來二去胡厚福的生意便做的愈發(fā)大了。 家里的rou鋪?zhàn)邮窃缇筒婚_了,聽說還買了不少下人,魏氏是徹底的做起了太太,聽說年前又懷孕了,也不知這一胎是哥兒還是姐兒。 拜見郡守夫人的禮物都是從自家綢緞鋪?zhàn)永锬玫模€是胡厚福年前運(yùn)過來的當(dāng)季新品。聽說韓南盛在任上只帶著太太跟女兒,兒子們除了一名出仕的,另外兩名都在老家書院讀書,有韓老爺子教養(yǎng)。 至于侍妾庶女,許清嘉就不甚清楚了。 他一個大男人,又從來沒有送禮巴結(jié)上司以指望官運(yùn)亨通的念頭,因此都不曾打聽過府君大人的后院。 所幸高正是個機(jī)靈人,又存了往上爬的心思,早有此意,可惜許清嘉走的是清廉的路子,他便按捺下性子。聽得縣令大人要帶著家眷拜見府君,便將自己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倒出,方便縣令夫人準(zhǔn)備禮物。 禮物倒是不愁,按著人頭來辦就好。最可慮的是許小寶與武小貝。這倆小家伙每晚睡覺都是胡嬌或者縣令大人哄著,都沒離開過,這下一去兩三日,可如何是好? 臘月與小寒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好好看著小郎君們,倆乳娘也表忠心一定盡心侍候小主子們,就連灶上的婆子也表示這幾日的飯食一定按著小郎君們的口味來做,錢章挑了四名差役決定輪流守在縣衙后院門口,半個生人都不讓進(jìn)去,胡嬌才依依不舍的跟著許清嘉往州府而去。 一路之上,她便揪心的厲害,時不時問許清嘉:“小寶跟小貝……不會哭起來吧?” 許清嘉從來沒見過她這般失魂落魄的小模樣,心內(nèi)還頗有幾分嫉妒,“就算你在,他們哪天不哭個一兩回的?”打架打輸了要哭,吃不到好吃的要哭,摔倒了伸著手兒向胡嬌撒嬌,也要裝哭,這倆小貨精著呢。 胡嬌閉著眼睛靠在他懷里,沒過半個時辰,又念叨:“也不知道小寶跟小貝吃了沒……” 許清嘉闔上書,在她鼻尖上親昵的蹭了一下:“難道誰還敢餓著他們不成?” 許小寶與武小貝都是口齒伶俐的孩子,告狀的技能無師自通,家里除了胡嬌與他敢壓著這倆小子,別人壓根不敢怠慢他們。 胡嬌略略放下點(diǎn)心。 本來此次郡守府之行也算得是自有了孩子之后難得的二人世界,縣令大人對此行抱了滿滿的期待,說不定在身心愉快的情況下還能得個閨女,可是瞧著老婆神思不屬的模樣,他忽然之間不確定了起來。 韓南盛的夫人大約有四十出頭年紀(jì),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很是秀美,如今也還風(fēng)韻猶存,況且她出自世家,舉手投足之間種世家的優(yōu)雅,待胡嬌也十分客氣。 韓南盛帶著許清嘉夫婦前來拜見她,等見過禮雙方寒喧過之后,韓南盛便帶著許清嘉回了前院,只留下胡嬌一人應(yīng)對。 禮物是進(jìn)郡守府的時候就已經(jīng)由管家?guī)е藦目h衙馬車上搬下來的,順便連禮單也呈了上去。韓南盛掌著一郡事務(wù),況且云南郡又極為特殊,不同于別的州郡,前來送禮的人也是絡(luò)繹不絕。韓夫人早見過許多貴重禮物,許家夫婦的這份禮物算不得最貴,卻也并不失禮。 哪怕韓南盛再三叮囑,拿通家之好的子侄來看待,韓夫人還是將許清嘉夫婦歸類為巴結(jié)上司以期官運(yùn)亨通的那類官員里去了。因此她待胡嬌雖然客氣,卻絕非親切。 她家的通家之好可都是有身份的。 韓夫人出自范陽盧氏,韓家也是累世官宦,眼光毒辣,胡嬌一進(jìn)來便瞧出她的出身門第定然不高,再委婉問起胡嬌娘家,待聽得她娘家兄長如今在行商,之前是屠家,心中更是不喜。說句不好聽的話,她韓家門上的婆子都比這位屠家女懂禮知進(jìn)退。 韓夫人心中不喜,面上便帶了些厭倦之色,胡嬌人也不傻,立時便明白了,略坐一坐算是圓了韓南盛熱情相邀的面子情,便告辭而出。 引路的婆子帶著她出了韓夫人的院子,往前院而去的時候,迎面碰上了一名穿著桃花衫子的少女,身邊跟著的兩名丫環(huán)各提著幾個盒子緊跟在后面,目光往胡嬌面上一掃,便帶了幾分笑意:“呀,原來是你!” 胡嬌卻不記得幾時見過這少女,目光便有些怔怔的。那少女朝著胡嬌的肚子比劃了一下:“娘子與我初見,雖然大著肚子,可是身手著實(shí)了得,我當(dāng)時都嚇了老大一跳?!?/br> 經(jīng)她提醒,胡嬌才想起那次令她汗顏的見面,大著肚子當(dāng)著這少女的面兒扔過倆漢子,后來被許清嘉當(dāng)場捉了個現(xiàn)形,回去嘮叨了足有半月之久,教訓(xùn)委實(shí)慘痛。 縣令大人教育起她來,出口成章,念的她頭疼,還順便掃盲,胡嬌有好些個成語典故都是在被縣令大人教育的時候?qū)W到的。 有時候胡嬌都在偷偷想,他哪里是在教育她,分明是在顯擺自己滿腹詩書,如果胡嬌擺出側(cè)耳傾聽的膜拜眼神,他的聲音便會溫柔許多,若是她表現(xiàn)頑劣一點(diǎn)不當(dāng)一回事,縣令大人彼時的目光便十分嚴(yán)厲,且教訓(xùn)的時辰會加長。 好在自從結(jié)束了孕期,胡嬌又恢復(fù)了身手敏捷,又有倆愛惹禍的小豆丁在前面頂著,縣令大人已經(jīng)許久都不曾教訓(xùn)過她了。 引著她出來的婆子向她介紹了這少女的身份,原來就是韓夫人生的嫡出小姐。 二人站在風(fēng)口里略微聊了兩句,韓娘子執(zhí)意將她送到了門口,早有仆人去前院通知了許清嘉,夫妻二人便坐著馬車回去了。 按照韓南盛的預(yù)想,自家夫人總會留飯,原也準(zhǔn)備在前面擺桌小宴召了幕僚與許清嘉好生喝一杯,哪知道還沒一個時辰,許娘子便告辭而去。他到后院的時候,正聽到韓小娘子跟韓夫人眉飛色舞,正講著胡嬌上次救她的事跡。 “她那么大的肚子,居然將個漢子從襟口上提了就扔出去了……我還從來沒瞧見過這么神勇的婦人……” 韓夫人本就嫌棄胡嬌出身低微,聽得這話更是不喜:“她一個屠家女,力氣大些有什么奇怪的?”她旁邊的婆子接口:“咱們灶上的林大娘也有一把子力氣,膀大腰圓背半扇豬rou不成問題?!?/br> 韓小娘子頓時急了,“娘,那不一樣!”不一樣在哪兒,她也說不清。 但廚下的林大娘膀大腰圓,聲如洪鐘,喝起灶上的丫頭媳婦子們,各個都如鼠竄??墒沁@位許娘子卻瞧著斯斯文文,人又生的秀美,卻有別于一般女兒家那種纖弱裊娜,目光清正,總之……很合她眼緣。 瞧見了韓南盛,韓小娘子立刻向他求助。 韓南盛聽了母女倆的對話,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還是嫣兒看人的眼光好。”哄了女兒下去, 韓夫人在旁聽了這話,冷冷一笑:“她小孩子家懂什么?”舉凡貴門女子,都是精心養(yǎng)護(hù)的,大家的氣派在那兒放著,哪里是蓬門小戶里教出來的女子可比的。 “她小孩子家不懂,卻知道受人之恩便記在心里的。家世門第都是虛的,為人心正才最緊要。你平日身邊圍著的阿諛奉承之輩還嫌少?平日里每每嫌棄這些人有求于人,巴結(jié)的嘴臉著實(shí)難看,今兒難得遇上個不巴結(jié)不奉承的,卻冷著臉往外趕。我還真當(dāng)夫人高潔呢,原來也不肯帶眼識人!” 韓夫人被他這幾句話給氣的臉都漲紅了,“我倒不知道這位許大人是你哪門子的世侄,娶的又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屠家女,巴巴的尋了來讓我招待。我不過厭惡她身上市井氣,怎的就是不肯帶眼識人了?!” 韓南盛也沒想到許清嘉不肯與高官結(jié)親,最后卻娶了個屠家女。只是這位許娘子他也見過了,不卑不亢,與許清嘉站在一處竟然意外的合襯,倒真瞧不出是出自市井屠家。他想起許清嘉之父,此人當(dāng)年頗有才名,也是耿介之輩,想來看人的眼光不差,不然為何會給自己兒子訂個屠家女為妻? 既然能進(jìn)許家門,想來必有過人之處,卻不可因出身而看輕了。 韓南盛也不想因?yàn)樵S清嘉夫婦與自家夫人吵起來,他手頭大把事情要做,哪有時間跟后院婦人糾纏。冷著臉拂袖而去,倒讓韓夫人生了半日悶氣。 許清嘉帶著胡嬌離開了韓府,坐著馬車一路閑逛,到了熱鬧處便讓老馬頭先回州驛,他帶著胡嬌在街上閑逛。自從郡守府出來之后,胡嬌便只字未曾提過郡守夫人。許清嘉心中懊悔自己答應(yīng)了帶著老婆來拜見郡守夫人,似乎這拜見……不太愉快。 等與胡嬌在街市一處斗雞的攤子面前下了兩把注,贏了五十錢,她開心了,許清嘉才問及與郡守夫人的會面。 胡嬌捏著這五十錢腦袋在店鋪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尋找合適的消費(fèi)場地,口里只淡淡吐出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br> 老婆向來讀書只是應(yīng)付差事,她自己也說了只要不是個睜眼瞎就行,書讀再多也不可能去考個狀元當(dāng)官,何必費(fèi)那大勁,還不如強(qiáng)身健體呢。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卻吐出這么一句文縐縐的話。 許清嘉將這句話細(xì)細(xì)回味幾遍,心中五味陳雜,一時說不出話來。 韓夫人出自世家名門,這是他早就知道的,阿嬌卻出身市井屠家,原本就是天上地下,只不過是他自己心氣強(qiáng),總想著有一天除了造福一方,還想封妻蔭子,讓阿嬌也享榮華。 只是今日之事,只要他身在官場一日,便不會絕。 ——他原本,是一點(diǎn)也不想讓阿嬌受委屈的。 胡嬌尋到一處酸漿米線鋪?zhàn)?,歡呼一聲便拉著他的手進(jìn)去了,點(diǎn)了兩碗酸漿米線,并兩個小菜吃了起來。天氣寒涼,熱熱的米線下肚,胃里頓時暖洋洋的。胡嬌吃了幾口,抬頭見許清嘉一臉復(fù)雜笑意瞧著她,便知他肯定多想了,眨眨眼,握住了他垂在桌下的手,小聲嘀咕:“許大哥,難道將來等小寶當(dāng)官了,人家問起家世,他說我娘是屠家女,難道小寶就要羞愧的辭官回家不成?” 許清嘉:……這是哪跟哪啊? 她笑的很甜:“喜歡我的人,不用我討好都喜歡我。不喜歡我的人,總有不喜歡我的理由,出身只是其一。難道夫君當(dāng)官,要指著后院的女人來刷政績不成?” 許清嘉一下明白了她的話。 她的意思是,自己的出身擺在那里,她自己沒有因?yàn)樽约旱某錾矶员?,定然也會教育的許小寶將來不會因?yàn)樗锏某錾矶摧p自己,何況許清嘉,就更不應(yīng)該了。 他們夫婦倆前來郡守府應(yīng)酬韓夫人,也只是走個過場,瞧在韓南盛器重許清嘉的面上。許清嘉既不會因?yàn)樗某錾矶鴧拹核?,又從來沒想過要憑著走后院女人的門路升官,也不存在必須要她巴結(jié)韓夫人,仰他人鼻息而活的地步,不過一次不合眼緣的會面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枉許清嘉讀過許多書,這一刻卻覺得,哪怕阿嬌識字不多,可是見事極明。他反握住胡嬌的小手,語聲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纏綿之意:“阿嬌,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胡嬌指指米線:“還不快吃,都要涼了。”又小小聲飛快的補(bǔ)了一句:“許大哥,你從來就沒讓我失望過?!?/br> 因?yàn)閺膩聿辉诖^,可是這一路走來,收獲的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當(dāng)初的預(yù)期,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算是滿載而歸了。 許清嘉只覺溫暖而貼心,這句話,大約除了他娘,就再無人跟他說過了。 他一手在桌下握著阿嬌的小手,一手去撈面線吃,只覺面線細(xì)滑,湯底鮮美,無出其右。 州官乃是官辦,接待的乃是各路官員或者有身份的人,又有韓南盛特意交待下去,這次許清嘉來了之后便直接投宿到了州館。他們拜見完了韓夫人,本來如果韓夫人熱情,也許會留飯,然后再應(yīng)酬兩日才回去。如今卻不必了,只消明白打道回府即可。吃完了米線,夫妻倆便往州館而去。 對于明天下午或者晚上便能見到家里的兩個闖禍精,胡嬌還是很高興的。一路之上又買了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吃的用的玩的,全都是孩子物品。她如今手頭寬裕,卻仍舊不大上心收拾自己,這次來州府也是特意買了首飾,打扮的很是隆重,不過顯然韓夫人瞧不上眼,胡嬌所好也從來不在容顏粉黛間,路過胭脂鋪?zhàn)右仓皇沁M(jìn)去買了兩盒面脂擦臉,胭脂卻是一樣沒買。 路過首飾鋪?zhàn)拥臅r候,許清嘉好說歹說才將她拉進(jìn)了鋪?zhàn)樱I了只小金釵,仔細(xì)替她插在頭上,這才罷休。 太過張揚(yáng)的她也不喜歡。 等到夫妻二人到了州館,將東西放進(jìn)房里歸置了一番,正欲準(zhǔn)備要了熱水洗漱,卻聽得隔壁房門砰的一聲響,然后便聽到一個男子的訓(xùn)斥與女子小聲啼哭。 “……你除了哭還會干什么?讓你去拜見夫人,說些好話兒,哄的她開心了,但凡夫人在府君面前說兩句好的,我年底的考評說不定也能換成優(yōu)。這點(diǎn)事兒你也辦不成,我娶你何用?” 許清嘉與胡嬌面面相窺。 那夫人哭哭啼啼小聲苦求:“夫君,我……我下次一定不在夫人面前失禮,夫君別生氣了……” 因此際是元宵,前來向韓南盛拜年的官員早在開年便來過了,哪怕想要巴結(jié)的也早將禮物送到了郡守府,回自己地盤上去了,今日州官客人極少,許多客房都空著。 許清嘉是屬于被韓南盛特意點(diǎn)名攜眷前來的,沒想到竟然在這里碰上了熟人。 “怎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