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回去之后,自然是將傅夫人夸了又夸,道傅夫人極為和氣,還將傅夫人賞她的東西拿出來給胡嬌瞧。 胡嬌派了小寒前去傅家,正是投石問路之意。 當初韓夫人自恃身份,瞧她不起。相處起來便不甚愉快,也虧得中間有個韓娘子轉(zhuǎn)圜。如今許清嘉與傅開朗共事,若是能早點知道傅夫人品性,她也好早做應(yīng)對。萬一傅夫人也是那等只瞧著出身待人的,她早作避讓,只在府里帶孩子管家,少出門交際便好。 總之不能教許清嘉難做了。 傅夫人這里,待得小寒走了之后,下面的人將禮物奉上,那兩匣子雅扇一匣子乃是白玉為骨,一匣子乃是紫檀為骨,扇面皆是江南淡墨煙雨山水,十分雅致。四幅蘇繡乃是四幅蘇州雙面繡,比之尋常繡品貴了足足數(shù)倍。 方才湊趣的嬤嬤嘆道:“夫人,這份禮物可不算簡薄,通判夫人倒是用足了心的!”就算是拿到蘇州市面上去賣,那也不便宜了。更何況這些東西運到云南郡來,卻是十分昂貴的。那嬤嬤忽想起一事,便有幾分遲疑:“夫人,外面都傳這位許大人是個清廉的官兒,這……”他家夫人出手倒是大方。 傅夫人笑道:“你卻不知,這位許大人是個清官沒錯兒。二爺親自查過的人豈能有假?不過巧的是這位許大人的舅兄卻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想來許夫人這份禮物也許是出自娘家罷。不然光憑許大人的俸祿,也送不起這樣的禮?!?/br> 她身在后院,上次隨傅開朗回京述職,從家是婆婆妯娌那里聽說中書令之女賈繼芳也曾經(jīng)瞧上過這位榜眼郎,只是榜眼郎不肯娶她,倒讓這位中書令之女大掃顏面。 不獨傅開朗對許清嘉相見恨晚之時,便是傅夫人也對胡嬌好奇不已,很想瞧一瞧能夠讓許榜眼放棄高官之女而選擇的商戶女子又是何等樣人? 會賓樓的三樓雅間里,傅開朗喝的半醉,攀著許清嘉肩膀笑的十分熱絡(luò):“許大人,本官長你幾歲,便妄稱一聲愚兄,說實話,愚兄對你這治理云南一郡的手段是十分的敬佩,最難得的是你憫恤夷民百姓,以后你我共同治理云南郡,想來再過幾年,云南郡定然大變樣了!” 許清嘉也喝的有幾分微醺,此言極合他意,立刻舉杯響應(yīng):“許某不勝之至!”見傅開朗仰脖干了,他親自斟了杯酒給傅開朗:“下官此次能夠起復,多賴府君仗義直言,替下官申冤,下官敬府君三杯,以后但有差遣,下官敢不效力!”自己連灌了三杯,見傅開朗也是干脆飲了杯中酒,又自行斟滿,向他舉杯:“愚兄也敬你!” 下面官員見本郡一把手與二把手把酒言歡,稱兄道弟,心中亦是十分高興,只要本郡兩把手不存在傾軋現(xiàn)象,他們下面做屬官的不必為難站隊,此后大家同聲共氣,各司其職,何愁官運不暢?因此俱都推杯換盞,喝的十分盡興。 飲完了三杯,傅開朗笑向許清嘉道:“賢弟回家去瞧瞧,傅某還往你家中送了一份禮,賢弟千萬別嫌棄啊!” 許清嘉立刻便想到了那些送美人給下屬的官員們,頓時一陣心虛,他家老婆屬性比較暴烈,萬一真有美人送過去……想想就一陣心顫。 “府君送了下官什么?下官……下官家里有些可是千萬不能收的!” 傅開朗也是特意打聽過許清嘉的,聽說他家中養(yǎng)著一只胭脂虎,乃是整個云南郡唯一一名家中無妾的官員,見他這表情便知他想到哪里去了,頓時笑的十分促狹:“賢弟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嘛!來喝酒喝酒!” 接下來的接風宴,許清嘉便有幾分坐立難安,盼著酒宴盡快結(jié)束,好回家瞧瞧傅開朗送了什么大禮給他,只內(nèi)心祈禱千萬別是美人。 傅開朗見他這模樣,心中愈加好笑,偏拖著他不放,又鼓動下面官員向他敬酒,有了府君縱容,其余官員皆輪著向許清嘉敬酒。特別是高正與段功曹敬酒,簡直是推也推不掉,沒過多久,許清嘉就被灌的爛醉。 許府里,胡嬌派去往高家與段家的婆子皆帶了回禮過來,高夫人與段夫人皆道改日有空定然前來拜訪,收到禮物很是歡喜云云。 只等她收拾完帶來的東西,臘月將府里帳本交了上來,只道傅府君已將當日所抄家資發(fā)還,都鎖在了庫里,讓她清點一番。 胡嬌拿著冊子前去庫房,一見之下頓時有幾分傻了,“這……這好像不是咱們家里的東西?” 臘月是當過她身邊大丫環(huán)的,對許家的家底還是十分清楚的。當初見到被發(fā)還的家資,也是嚇了一跳。存銀倒是都按著抄走之數(shù)做了補償,但是其余家資,譬如胡嬌的首飾匣子里的東西,以及鋪子里抄走的貨物,卻都換作了另外的東西。 “這幾十壇子酒是怎么回事?”胡嬌指著庫房里擺的整齊的酒壇子,“咱們家當初可沒有酒啊?!?/br> 臘月神色十分奇怪,特意打開旁邊的箱子,“夫人,傅府君派來的人說……這是當初抄走的夫人的首飾?!?/br> 胡嬌探頭朝箱子里瞧了一眼,但見滿箱璀璨澄黃,差點輝花了眼,還瞧見好幾樣眼熟的首飾,“這……這個鳳尾金步搖,還有那個金鑲鉆垂紅寶石的耳環(huán),赤金嵌紅寶石手鐲,瞧著沉甸甸的,不都是尉遲夫人的首飾嗎?” 尉遲夫人好金璨濃烈的顏色,因此她的首飾皆是富貴之極,胡嬌一瞧之下就覺眼暈。 “別是送錯了吧?” 臘月?lián)u頭:“奴婢也不知道!” 胡嬌“啪”的一聲合上了箱蓋,又問起尉遲修等人,臘月這次倒知情:“尉遲修與劉遠道定了九月處斬,他們的家人都已經(jīng)發(fā)往營中做苦役,早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上路了,還有原來的湯縣令一家。倒是劉錄事那位小郎君十分嬌慣,聽說走到半道上就生了病,還沒到軍營就死了。” 押送人犯的乃是本郡差役,錢章這個大嘴巴對這些事情十分熱衷,高娘子知道了,高正前去蘇州府迎許清嘉,高娘子還跑來許府,說是瞧一瞧可有哪里需要收拾的,她正好閑著也是閑著。臘月便知道了。 胡嬌想起劉夫人寵劉家大郎的溺愛勁頭,這孩子最終還是被她的溺愛給害死了,不由嘆息一聲。 及止晚上,許清嘉醉的一塌糊涂,被永祿與永壽架著回來,難得他在醉后還惦記著傅開朗提起的重視一事,見到胡嬌就保證:“阿嬌……我是決不會碰旁的女人的!”跟著主母出來的丫環(huán)們聽到這話立刻紅著臉低下了頭。 胡嬌用目光詢問永祿:難道你家大人出門喝花酒去了? 任是永祿巧舌如簧,此刻也快要滴下冷汗來了,連忙搖頭,為了增加說服力,還拉了永壽來做證:“夫人,今日喝酒的都只是各位大人,席間不曾叫過伎子!不信您問問永壽哥哥!” 那……許大人這又是來的哪一出? 胡嬌不解,還是將他扶住了,哪知道這貨醉后完全不記得避忌旁人,被老婆扶住,立刻自動自發(fā)摟住了她的脖子,十分狗腿的巴結(jié)她:“不管誰送來的美人……都……都比不上阿嬌meimei美……” 這下胡嬌就更不解了,直接問永壽:“難道今日誰送美人給夫君了?” 永壽比她還糊涂:“小的在外間候著,沒聽說誰送美人給大人?。 痹颇峡さ墓賳T,除了新來的府君大約不知他家大人懼內(nèi),其余的無有不知的。 那他這信誓旦旦的又是鬧的哪一出???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許清嘉第二日醉后醒來,被老婆刑訊逼供,不打自招,直逗的胡嬌在床上差點笑的喘不過氣來。 知道真相的通判大人……眼淚流下來! 真是后悔的無以復加! 進來侍候他們夫妻倆梳洗的丫環(huán)們瞧見通判大人,皆是低頭偷笑,連通判大人的官威都不放在眼里,令得通判大人在家中威嚴一降再降,直落谷底。 還好家里還有三個小家伙對他頗為信服,大清早前來問安,十分之孝順,通判大人自欺欺人的想:昨天丟臉的樣子幸虧沒被孩子們瞧見! 哪料得許小寶才出了房門轉(zhuǎn)頭就與弟弟meimei竊竊私語:“昨晚晚上我起床尿尿,看到爹爹喝醉了拉著娘親認錯呢……好丟臉好丟臉……” 武小寶:“真的嗎哥哥你沒騙我?” 許珠兒聲音略微大了些,一臉我不信的小模樣:“明明是爹爹最厲害,難道家里娘親更厲害?” 這小丫頭已經(jīng)四歲了,已經(jīng)明白了站隊的重要性。平日對許清嘉極為巴結(jié)諂媚,但凡被胡嬌訓導,就向許清嘉求助。況且許清嘉自丟官之后氣焰低迷,胡嬌為了照顧他的心情,這一年里對他簡直千依百順,一連也不敢抖悍婦的威嚴,直向溫柔的典范靠近,倒讓小丫頭誤以為自己家里爹爹一言九鼎,早忘了小時候的事情了。 通判大人在房內(nèi)豎起耳朵用心偷聽兒女們的談話,透過丫環(huán)送早飯打起的簾子,赫然發(fā)現(xiàn),許小寶與武小貝正用鄙視的眼神瞧著許珠兒,分明在說“大家快來瞧這個傻丫頭”。武小貝還好心教她一個乖:“你別瞧著爹爹在外面威風,咱家啥事兒都是娘說了算!” 許珠兒的小嘴巴大的能塞下一只雞蛋:糟了,最近好幾次不聽娘親的話,她不會給我攢著吧?! 小丫頭心虛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在家里站錯了隊! 通判大人內(nèi)心狂吼:這幫熊孩子!是我生的嗎?! 他覺得心塞又傷感!還想起來,內(nèi)里果真有個熊孩子不是他生的! 及止他親自瞧過了庫房里還回來的家資,才對新來的府君有了全新的認識:府君大人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就算他當時有了幾分醉意,可是回想傅開朗的話,分明有誘導之嫌。 難道他懼內(nèi)的事實已經(jīng)聲名遠播了? 通判大人當日回衙署坐班,瞧見每一位同僚,都忍不住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們背地里是不是都在心里取笑他這位懼內(nèi)的通判大人?!悄悄將高正揪到角落里,問及昨日宴席,他喝醉了是不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高正忍笑忍的十分辛苦,直接逃竄了。 許清嘉努力回想,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宴席上大醉之后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就連回家的一番表現(xiàn)也還是胡嬌向他提起的。好在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身為一名長期被老婆壓迫的男人,段功曹深知懼內(nèi)的男人內(nèi)心的苦悶,對通判大人萬分同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昨日通判大人的行為描述一番。 “……酒喝到最后,大人揪著府君大人的領(lǐng)子表示自己堅決不收美人,不然回去被老婆揍了,府君大人可得負責!”當場笑趴了一群官員,還有人將同情的目光往段功曹臉上悄悄掃去,對通判大人與段功曹皆表示了同情。 許清嘉懊惱捂臉:“那……府君大人沒生氣罷?”這也太丟臉了! 段功曹拍拍他的肩:“府君大人倒是沒生氣,就是……”當場笑的一口酒嗆住,咳了半天! 許清嘉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昨日能夠醉成那副熊樣,其實完全是自己這次沉冤得雪,又被起負,重回云南郡任職,心頭高興。就好像一個人原本覺得自己全無希望,忽然之間喜從天降,再見了舊日同僚,以及替他申冤的傅開朗,頓時卸下所有防備,就……喝過頭了! 再見到府君大人,通判大人難道的紅了下臉,倒是傅開朗一副全無芥蒂的樣子,等衙差上完了茶,二人落坐之后,他還特別體貼特別關(guān)心的問候了一下許清嘉:“昨晚許大人沒被夫人揍吧?!” 許清嘉:“……” 誰說新任府君大人是個端方君子?分明是個促狹鬼! “讓大人見笑了!我家夫人……她還是很講道理的!” 傅開朗了然一笑,“許大人好福氣!” 有了這件事情開頭,二人共事起來出乎意料的和諧,傅開朗思維敏捷,許清嘉想法靈活,二人俱都想在這云南郡大干一場,提起共治云南郡,以及在整個云南郡推廣藥材種植,將此事當作云南郡稅收以及富民的根本來做,竟然對對方的想法都十分贊同。 剩下的就是細節(jié)問題了。 原本通判就是中央派往地方以監(jiān)督州府官員不可一方獨大的,因此與州郡官員共治地方,又負有監(jiān)察之職。傅開朗倒是不怕通判打小報告,可是若是碰上個性格討厭的通判與之共事,那也是很令人頭疼的一件事。 沒想到最后委派的卻是許清嘉,與之相處之后對其人更為欣賞敬佩,回后衙之后與傅夫人談起那神奇的通判夫人,竟然能將許通判嚇的連個美人也不敢收,聽到他送了重禮就直接想到了美人身上去了,喝醉了揪著他的衣領(lǐng)拒絕。倒引的傅夫人對通判夫人更為好奇了。 待到過得幾日,胡嬌將府里理順了,傅夫人擺酒設(shè)宴為她接風,二人在接風宴上廝見,傅夫人見她生的很是秀美,眼角眉梢卻又另帶了幾分英氣,與尋常閨閣女子的柔媚婉約大是不同,心下早生出幾分好感來,倒是很想與她探討一二御夫之道。 傅開朗雖然算不得貪花好色,但身為揚州同知,他府里自然少不了別人送來的揚州瘦馬,她這位正妻該得的尊重一樣沒少,但是也不能阻止別人往府里塞美人。 這件事情上,段夫人走的是暴力路線:“總要捶的他害怕了,然后他從心里知道你就恨他這點,自然不敢胡來了!”她以前三不五時要給段功曹開一回瓢。 胡嬌飲一口杯中酒,覺得這滋味莫名熟悉,似乎是尉遲修家釀美酒,忽想到自己庫房里那些酒壇子,雖然沒打開嘗過,但想來也是尉遲家的美酒,就沖傅開朗送給她家的這份大禮,她也要好心回報這位大人一二,因此極是認真的想一想,頗不認同段夫人的路數(shù):“我從來沒揍過我家夫君!” 這句實話得到了在座夫人們的一致鄙視。 明明通判大人在宴席上哭著喊著說不能送美人,不然回去要被老婆揍,偏偏胡嬌還要矢口否認。 段夫人頗為善解人意,立刻追問:“夫人用的什么刑法?恐怕不是硯臺這類的大家伙吧?難道是針?”只有這類微小的武器才能造成隱秘的傷口,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改變策略了,不能再用粗暴路線對待段功曹了,以前有時候打破了他的頭,好幾日他都得將腦袋捂嚴實了。還是通判夫人高明,就算將丈夫的屁股扎成了篩子,旁人也瞧不見?。?/br> 胡嬌還未否認,她已經(jīng)自行腦補完畢,并順便奉上自己的敬意:“還是夫人辦法多!” 就連傅夫人也露出瞧見女中豪杰的目光來,對她大加贊揚:“許夫人去了蘇州一趟,竟然不曾讓許大人帶幾名江南美人回府,真是了不起!”對于她來說,這暴力路線委實不太適合。 胡嬌:…… 恐怕過不了兩日,外面都要傳她是蛇蝎婦人了! 不過傅夫人還有個疑問,“……meimei這般暴力對待通判大人,難道通判大人都不反抗的嗎?” 還是段夫人替府君夫人解了惑:“夫人不知道,許夫人的力氣奇大,尋常男子根本抵不過她!” 傅夫人恍然大悟,接下來的會面便待胡嬌更加熱情了,大約是覺得“女壯士”也是一種值得人敬重的生物,還要問一問她是力氣是天生的還是后天練成的之類…… 場面倒是比當初的韓夫人在時融洽多了,但是胡嬌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 她待要分辨,好替自己洗涮一番,但是大家擺明了不信,都用目光表示:“你不用掩飾了,我們都知道通判大人私下常挨揍,只是你揍的比較聰明,通判大人臉面上不帶傷而已!” 胡嬌覺得:她好心塞! 慌言重復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她很相告訴別人,雖然通判大人確實懼內(nèi),但是……她真的沒對通判大人用刑??! 等到回家之后,她將許珠兒抱到腿上,摟著閨女香香軟軟的小身子,十分之傷感:“珠兒怎么辦,你可能要嫁不出去了……”有這么個彪悍的老娘,大約……會影響閨女的婚姻吧? 誰家兒郎敢上門提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