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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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便是三殿下如愿出了宮,與我們先前的計劃也大大地不利?。∫粋€令皇上厭棄的皇子,所能活動的范圍實在是太小了,那些家伙都是老狐貍,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豈能叫他們下注站隊?” “您忘了,三皇子固然不受寵,看宮中那位,卻是連外家都沒有,容家當家不知怎的惹怒了皇上,就連女兒受寵若斯,也不見皇上給他提一官半級,依舊在四品徘徊,任個閑職,實在不足畏懼?!?/br> “但她圣眷如此深厚,只怕……” “世伯,圣眷再深厚,也未必能深厚一輩子,重要的還是身后的勢力,她可是一點也沒有。如今她年輕貌美,世間罕有,自然得皇上另眼相看,可世上的美人即便沒有超過她的,總也有其他不同風韻的,咱們可以多找一些,天長日久,總會有那手段高明的,將她和皇上之間的感情撬開口子,到那時,她年老色衰,又沒有依靠的后臺,還不是任人揉搓?她的兒子四皇子簡直就是絕好的靶子,她如今越受寵,將來的日子只會越難過?!?/br> “但愿如此,只是如今我們棋差一招,也不知要花多少精力挽回?!?/br> “世伯,如今我們還不知三殿下的處境到底糟到何種程度,也不好貿(mào)然行動。莫如等三殿下出宮了,和三殿下商量商量往后的行事策略?” “你說的有道理,就依此行事吧?!?/br> …… 昭武帝一生文成武治,寬厚清明,為帝王的功績和性情幾乎沒有人可以詬病,即使與昭后的感情使得他冷落后宮數(shù)十年,在后人眼中,也得一個“情深似?!钡脑u價。 唯有將年僅十一歲的三子秦鈺出宮一事,卻是令后世人百思不得其解,議論紛紜,褒貶不一。 ——難道真的是被美色迷昏了頭,為了給自己的愛妃愛子騰位置,而不惜用這種冷漠無情的方式對待自己其他的兒子? 秦鈺的出宮,在當時很多人意料之中,卻又始料未及,因為,皇上同意了秦鈺出宮的請求,但卻連一個郡王的封號都吝嗇給予,直接讓秦鈺頂著光頭皇子的名號出宮建府,建府銀不過給了二十萬,府邸也不過選了個五進帶花園的空府,讓內(nèi)務(wù)府修繕修繕便搬進去了。 這銀子說起來多,府邸看起來大,那是跟平民百姓相比,若是跟宗室王爺相比,甚至是權(quán)貴重臣相比,都是寒酸得不能再寒酸了。 秦瑄用這種方式,明明白白地向世人傳達了他對秦鈺的不滿。 秦鈺無母,又明顯失寵,出宮那日,后宮幾乎無人相送,唯有賢妃,與他母妃生前有過一段交好期,來到了皇子所。 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哪怕是不得寵的皇子,奴才們真正干怠慢的也不多,皇子所里屬于秦鈺的東西都被打包,裝箱置籠,東一堆西一堆地放置,秦鈺坐在屋子里唯一沒動的椅子上,神情很是茫然。 他得到自由了,但與他設(shè)想的完全不同,按他所想,他因為被下毒暗害,不得不出宮,父皇應(yīng)該對他生出愧疚心理,從而給予他一定的優(yōu)待才對,可事實上,他如今出宮的方式堪稱簡陋狼狽,毫無尊嚴。 能讓他父皇這么做的,要么是那位娘娘在父皇耳邊說了什么,要么,是他做得事情暴露了。 秦鈺很不希望是后者,但從宮中那些不斷消失的奴才看,事情正是朝著他最不希望的方向發(fā)展了,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損失了母妃留給他為數(shù)不多的人手,宮中經(jīng)過一次次清洗,剩下的奴才,都聰明了許多,至少都明白,皇宮里,真正的主子是誰。 而到了這種時候,還愿意效忠母妃的,才是真正的忠仆心腹,可以放心使喚,可他搞砸了,他低估了他父皇的勢力,也高估了復航對他這個兒子的容忍度。 算了,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他也退無可退了。 賢妃看著這一地亂糟糟的箱籠,心里也不好受,她曾經(jīng)和德妃結(jié)盟了很長時間,共同抵御過來自羅氏姐妹的打壓,她溫柔綿密,德妃聰明大膽,兩人合作的很是不錯,但她和德妃最大的不同是,她極少主動去害人性命,除非那人觸犯了她的利益。 她嫁進皇室這些年,小心思小手段是用過不少,但動真格弄死的人卻沒有一個無辜的,都曾或多或少朝她伸過手。 但德妃卻是只要覺得有威脅,會損害自己利益的,哪怕從沒生過害人心思,也沒有妨礙德妃,她也不會放過,還美其名曰,防患于未然。 正是因為兩人的分歧越來越大,當容昭進宮時,德妃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甚至比先后帶給她的威脅感還大,德妃想都不想就出手,而賢妃,卻選擇了被動防御,兩人之間的裂痕進一步加大,或者說,從那個時候起,她們的同盟關(guān)系就名存實亡了。 賢妃在三皇子的小的時候,正是她和德妃的關(guān)系處于蜜月期,她還曾抱過三皇子好幾回,這在宮中,著實是難能可貴的了,可惜時移勢遷,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殿下,恕我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你這次,真的是做錯了。” 賢妃望著秦鈺那張冰冷的小臉,嘆息道。 秦鈺抬起黑幽幽的眼眸看向她,沒有說話——做錯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自作自受了? 賢妃溫柔地看著他,輕聲道,“你大約不知道,皇上生平最忌諱什么……你還這么小,急什么呢?先把和你父皇的關(guān)系緩和,比什么都重要,這匆匆地搬出了宮,以后再想見你父皇可就難了。” 秦鈺默然半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多謝賢母妃提點。” 賢妃側(cè)身避過了他這一禮,“我不過是說幾句話罷了,看在德妃jiejie面上,容我托大再說一次,jiejie在世時或許是想著讓你往高處走,走的越高越好,但她臨終時,卻未必是這個想法,那時候,她想的,興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呢?你自己多留點心眼,并不是血緣親人就能完完全全為你著想,出身在親緣淡薄的皇家,對這些事實三殿下應(yīng)該比我更明白?!?/br> 能說的賢妃都說了,她有心勸秦鈺放棄對那個位子的奢望,又怕對方多想,只得暗示一番便作罷,總而言之,她也算對得起德妃了,她的兒子到底能不能平安長大,其實也取決于他自己。 皇上不是個心狠的父親,但他身為帝王,同樣有許多不近人情之處,若是無法去平衡對皇上的看法,最終也只有像三殿下這樣,舉止失當,卻連累自己前途暗淡。 賢妃看望秦鈺的事并沒有瞞人,皇貴妃得知了,只冷哼一聲,“倒是個八面玲瓏的,慣會做人情,只不知別人領(lǐng)不領(lǐng)情?!?/br> 禁足中的溫嬪聽了嬤嬤的回話,正握著的毛筆滴下了一滴飽滿的墨,一下子毀了已經(jīng)抄好泰半的一頁佛經(jīng)。 賢妃走后,秦鈺仍舊在發(fā)呆,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渴盼什么,明知是不可能的,依舊固執(zhí)地等著那鏡花水月的夢。 小喜子匆匆從外面跑了進來,他本來也是被杖斃的命,卻被秦鈺發(fā)著高燒死命保了下來,最后重打了二十大板,放了回來,至今走路還一瘸一拐,不能走快。 他將胳膊上的食盒往椅上一放,臉色慘白地道,“主子,之前是不是有太醫(yī)給您診脈?” 秦鈺抬頭道,“是有兩個太醫(yī),說我身體恢復得不錯,怎么了?” 小喜子糾結(jié)地看著秦鈺,臉色極其難看。 “主子,我聽那兩個太醫(yī)正在討論主子的身體,說那藥,那藥有問題……” …… 秦鈺出宮進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府邸,卻沒有想象中興奮的心情,他甚至覺得自己只是從一個牢籠換到了另一個牢籠,依然是那么壓抑,那么寂寞。 第二日,他拒絕了所有人的探訪,包括他外家的表哥,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將整個府邸逛了個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板著一張稚氣卻漠然的小臉,無論他多么努力讓自己顯得威嚴肅穆,那單薄的背影中依然透出煢煢孑立的孤寂——他是這座皇子府的主人,唯一的主人,往后,這就是他的家了。 第三日,他外家第一個遞上了拜帖——他的外公親自上門了。 秦鈺臉色蒼白,不動聲色地審視著他的外公,嚴大學士,看到對方臉上絲毫沒有異樣的慈愛憐惜神情,他垂下了眼眸,遮去了所有的情緒。 他的毒藥來自于外家,他最信任的外家,可小喜子卻告訴他,那毒藥藥性霸道,直接傷了他身體的根基,縱然解了毒,將來也會子嗣艱難。 他不相信,直接讓人找了太醫(yī),然而陳院判說得非??隙ǎ踔燎那某鰧m找了比較有名的醫(yī)館,讓醫(yī)館的大夫幫自己看過,一切都如父皇所言,他的身體,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