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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收拾完,洗過澡,看看手機,十點二十,該睡覺了,于是整理好被子,一、二、三……上床,關(guān)燈,睡覺。

    四十分鐘后,隔壁電視機放著震耳欲聾的電視節(jié)目,老太婆哈哈哈哈地狂笑。遲小多怒吼錘墻。

    “不要吵了!”

    遲小多奄奄一息地拍墻壁,努力地大叫道:“都十一點了!”

    遲小多剛躺下,片刻后電視聲浪一波大過一波,明天他還要上班,被吵得快要瘋了,只好出去錘隔壁的門,邊敲邊哀求,直到聲音終于小了,才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

    已經(jīng)被吵得毫無睡意,池小多在床上翻來覆去,摸過手機,翻微博,翻著翻著電話來了,遲小多便接上手機,疲憊地“喂”了聲。

    “喂,池小翻車魚,今天介紹給你那個人怎么樣?”對面是個男聲,笑著說。

    遲小多人生的二十六年里,雖然喜歡男生,卻從來沒和任何男人談過戀愛。一來不敢,二來喜歡上了也不敢說,三來不敢亂勾搭。

    “不要說了?!边t小多說:“別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那男人有點意外,說:“沒有啊,他告訴我沒有的?!?/br>
    遲小多說:“我看他氣場就覺得不對,旁敲側(cè)擊的,說了半天,我詐了他一句,說我也會找人結(jié)婚,于是他就很熱心地……教我怎么去騙婚,簡直了。”

    “唉,那奇葩?!蹦腥苏f:“算了,我沒看出來,不好意思啊。”

    “王仁?!边t小多說:“你能不能給我介紹點靠譜的,我已經(jīng)把條件放低到是個男人都要了,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男朋友,是我命不好么?我覺得我條件也不至于這么差啊,這就是當零的下場么?難道我就要一輩子當個剩……零……嗎?!?/br>
    被叫做王仁的男人說:“我再給你物色物色吧,你隔壁空房租出去了沒有?”

    “沒有——”池小多說:“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男朋友啊?!?/br>
    “你先把合租的找到吧。”王仁答道:“我認識個有錢的老男人,我們車友俱樂部的,離異帶個女兒,要嗎?”

    “怎么又是結(jié)過婚的啊?!边t小多躺在床上,軟綿綿地說,一邊在手機上劃拉他的男神休·杰克曼的照片,問:“帥嗎?”

    “還行吧。”王仁答道:“挺風(fēng)趣幽默,也挺疼人的,想找個人好好過?!?/br>
    遲小多:“你覺得我當人后媽靠譜嗎?!?/br>
    王仁說:“想什么呢你,女兒跟媽,都去加拿大了?!?/br>
    “哦?!边t小多:“他的頭禿嗎?”

    王仁沉默了。

    池小多:“……”

    王仁:“有一點,不過不明顯?!?/br>
    遲小多:“禿的地方在兩邊還是在中間?”

    王仁:“你看了就知道了?!?/br>
    遲小多:“鬼才去看啊!我要死了,明天再說吧。”

    王仁:“你這么多條件,人又不去見,萬一碰到喜歡的呢?”

    王仁只得掛了電話,遲小多哀嘆了一番這年頭剩零不好找對象之類的話,睡著了,還做了個噩夢,一群啤酒肚大叔眾星拱月地圍著他要包養(yǎng)他,早上被嚇醒了,匆忙刷牙洗臉上班去。

    “遲工?!?/br>
    “遲工早啊?!?/br>
    “早……”遲小多一臉沒睡醒的表情,朝眾人打招呼,掏出復(fù)習(xí)資料,放在辦公桌上。

    “嘿?!必攧?wù)過來,拉了把椅子,在遲小多面前跨坐下,說:“寶貝兒——”

    遲小多用一種“=。=”的表情看著財務(wù)。

    財務(wù)也是個gay,在建筑設(shè)計院里上班,常常稱呼遲小多做“meimei~”,遲小多開始的時候抗爭了幾次“我是男的”,最后糾正不過來,只得聽之任之。

    “我給你物色了個對象?!必攧?wù)說:“你有興趣嗎?”

    遲小多一下就來了精神,坐直了點,說:“有照片嗎?我看看?”

    財務(wù)一邊找手機上的照片,一邊說:“你先說,你的擇偶條件是什么樣的?”

    遲小多開始懷疑起財務(wù)了,財務(wù)平時做的事情就是讓遲小多出國玩給他帶護膚品,除此之外只有找不到人吃午飯的時候才會拉上遲小多一起,遲小多作為一只容易受刺激的翻車魚,總覺得財務(wù)有點不安好心。

    “你為什么突然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啊?!边t小多小聲問。

    財務(wù)腦袋后仰,以一個拋發(fā)式姿勢把額發(fā)朝后一甩,答道:“那還用說嗎?北鼻~你快要過生日了呀,送你個生日禮物,如果能撮合,也是好事不對嗎?”

    遲小多:“暈,你都出去說了!”

    財務(wù)聚精會神,把照片滑來滑去地選,說:“你先說你的條件啦,我才好給你選啊,哥哥可是在寶庫中給你介紹私藏的對象喲,全是我的優(yōu)質(zhì)備胎,不用怕出問題啦?!?/br>
    遲小多心想備胎也介紹給我嗎,原來你的備胎這么多嗎,怎么一點也看不出來啊,不過好吧,既然備胎你不要了,我……就勉為其難地考慮一下吧。

    然而他已經(jīng)被王仁給罵怕了,便老實說:“我沒有條件?!?/br>
    “哎呀。”財務(wù)說:“你自己條件這么好,怎么會沒有條件呢?”

    遲小多說:“有感覺就行?!?/br>
    財務(wù)說:“那你說說,什么樣的男人你有感覺?”

    遲小多:“……”

    遲小多心想你確定要我說嗎?

    也許是他os太大聲了,財務(wù)把桌子一拍,說:“你就不能說老實話嗎?”

    遲小多說:“你確定?好吧……那我的條件是,26歲以上,30歲以下,不要年下攻,身高178——182,我176,不能比我還矮吧,體重不要超過150,不要太胖也不要太瘦,臉要中等偏上,不能是天涯水準的中等偏上,起碼和我差不多水平吧?!?/br>
    “一本畢業(yè),研究生就最好了。月入兩萬左右,月薪總不能比我低吧,工作不能總是出差,最好是運動系男生吧,要風(fēng)趣幽默有共同話題的,會做飯就更好了,不要以后打算結(jié)婚的,也不要形婚的,不抽煙,不賭錢,最好是已經(jīng)出柜了的,有責(zé)任心的,善良的,喜歡小動物的,有理想但是不會一心撲在工作上的,最好偶爾也讀讀書,倒是不用什么管錐篇,起碼唐詩宋詞……你去哪?回來?。 ?/br>
    遲小多拉著財務(wù)的袖子,財務(wù)只得再次坐下。

    “有這么好的,我不會給自己留著嗎?”財務(wù)說。

    遲小多與財務(wù)互相看了片刻,財務(wù)說:“決定了,就這個吧,我男神,給你了,晚上收拾一下,去見見?!?/br>
    入夜,廣州車水馬龍,秋雨瑟瑟,遲小多圍著圍巾,在西餐廳里坐了一會。

    “對,我就在靠窗的位置?!边t小多朝電話里說:“十號桌?!?/br>
    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坐下,笑著說:“不好意思,路上堵車?!?/br>
    “沒關(guān)系。”遲小多善意地點頭,有點失望,這就是財務(wù)說的男神嗎?頭發(fā)亂糟糟油油的,腋下夾著個公文包,坐下就開始抖腿。

    兩人聊了幾句,遲小多說:“小川哥說你人很好?!?/br>
    “還行?!蹦悄腥苏f:“你們一個單位嗎?你是……”

    “設(shè)計師。”遲小多答道。

    男人點點頭,遲小多問:“你呢?”

    男人答道:“保險經(jīng)理?!?/br>
    遲小多嗯了聲,男人說:“我給你介紹我們公司的新險種吧,其實你們設(shè)計師經(jīng)常熬夜,可以考慮購買我們的意外險和醫(yī)療險……”

    遲小多:“………………”

    男人口若懸河地說了半天,遲小多表面上微笑聽著,心里火山爆發(fā),化作一只噴火龍,朝著財務(wù)扭轉(zhuǎn)脖頸,噴發(fā)出了凝聚宇宙與星辰之怒的烈焰。

    兩人吃完牛排以后,男人說:“我去下洗手間,待會還有事嗎?我送你回家去?”

    遲小多把他的保險資料合并在一起,點了點頭,起身去把賬結(jié)了,繼而在收銀臺借了支筆,寫下“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把字條別在保險合同上,兩手插著口袋,坐地鐵回家去。

    “……你約一炮都好啊?!必攧?wù)在電話里攛掇道:“我男神剛剛心都碎了,你怎么就這樣走啦?”

    “不了?!边t小多隨著地鐵搖晃,耳朵里塞著耳機,朝麥說:“謝謝你啦?!?/br>
    財務(wù)又說:“他說送你回家的意思,就是喜歡你!懂?”

    遲小多答道:“嗯,謝謝他喜歡了?!毙南胛乙仓x謝你了,難不成還真把他帶回家去上床?。?/br>
    夜景華燈初上,細雨紛飛,在燈光里閃爍。

    項誠拿著手機,坐在火車過道的一個大包上,時不時抬頭,朝行李架上看。行李架上擺著他的密碼皮箱,一晃一晃,隨著火車的顛簸,每一顛,項誠的心里就隨之一顫。

    “瓜子花生礦泉水——”

    項誠側(cè)過身,把腳下的包給讓開點,擠出一條過道讓推車過去。

    他穿著臟兮兮的舊衣服,一雙回力鞋,袖子明顯偏短,遮不住手腕,一頂越野軍帽破了幾個洞,露出臟兮兮的頭發(fā),外套是牛仔布的,褲子則是洗得褪色的黑色西褲,襪子一只藍一只黑,毛衣還脫了線。

    “……你到了廣州,就給這個朋友打電話?!?/br>
    “感謝你?!表椪\答道:“兄弟……”說著電話突然掛了。

    項誠只得把手機背面打開,從包里翻了張紙,折起來,墊在手機電池背后,再用手按緊了,重新開機,中指豎著當杠桿,固定好手機背殼。

    “對不起?!表椪\說:“我的手機有問題,打著打著會斷電。”

    “沒關(guān)系?!睂Ψ降故谴蠖龋f:“老鄉(xiāng)你掛了吧,我把他的電話發(fā)到你手機上?!蹦沁呎f,項誠還想問句對方怎么稱呼,電話里卻是一堆忙音。

    “幾點了,大哥?!备舯诘呐陌ど咸痤^,困倦地問。

    “十?!表椪\看了眼手機,答道。

    女孩趴下去繼續(xù)睡。

    項誠側(cè)著身,艱難地從西褲里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紅梅,掏出一根煙,轉(zhuǎn)到火車連接處的吸煙處,抽了兩口,又不放心地側(cè)過頭,朝車廂過道里的行李架上看,確定他的皮箱還在那上頭。

    ☆、春天

    一只銀白色的小鳥在外面飄起的白茫茫大雪里穿梭,追上了火車,繼而輕輕叩擊車窗,項誠轉(zhuǎn)頭望窗外,那小鳥又飛高,消失了。

    項誠湊到窗邊去看,嘴唇動了動,小聲說:“走吧,走,不要追來了。”

    小鳥消失了,項誠摘下帽子,捋了下頭發(fā),撓了幾下腦袋,把手揣在兜里,長腿蜷縮起來,靠在搖搖晃晃的廁所前面,打著瞌睡。

    清晨六點,火車歷經(jīng)二十一小時旅途,抵達廣州,項誠裹挾在滾滾回南的春運洪流中,被擠出了車站,出站時還因為找不到票的問題,差點被關(guān)小黑屋。

    離開火車站后,到處都在說粵語,天上下著小雨,報亭里老板在看電視烤暖爐,令項誠看得一臉茫然。

    “打電話?!表椪\說。

    老板沒注意到他,項誠聲音大了點,說:“老板,我打電話!”

    “打??!”老板說:“瞪著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