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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男主死了之后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燕王和成王年齡最長,這兩人乃是同一日出生,模樣居然也頗是相似,都是長臉、高鼻、劍眉、留著長須,乍一看就是個兩個俊俏的老頭。只是燕王好面子把一頭花白的長發(fā)都染黑了,成王則是瀟灑自在的頂著那一頭白發(fā)在他面前扎眼。因?yàn)檠嗤醭錾谠绯?、成王在中午,所以燕王洋洋得意、?dāng)仁不讓的坐在宗室位列的首座,也就是皇帝的左下首。成王則是咬牙切齒搶先落座,郁悶得大口喝了一杯酒。

    燕王和成王這么一鬧,后面的幾位親王倒被襯得低調(diào)了些許。鄭王、韓王和洛王年紀(jì)都小的多。鄭王剛剛年及不惑,舉止斯文,倒是一副翩翩美大叔的儀態(tài)。鄭王和韓王乃是雙胞胎,因?yàn)槟昙o(jì)最輕,頗帶點(diǎn)英武之氣,只不過一個曬得黑檀似的,一個肌膚白皙如抹粉,一黑一白倒是叫人見了莫名好笑。

    易雪歌眼見著宗室這一邊坐的滿滿的,忍不住有些感嘆:“你們蕭家還真是人多?!蹦铣准覅s只剩下易雪歌和楚帝這么兩滴血脈了。

    蕭沉淵因?yàn)槿饲把b慣了鵪鶉,倒也不好跟著高談闊論,此時(shí)也只是小聲應(yīng)了一句:“所以才麻煩呢?!甭曇舻偷偷模挥兴麄儍扇瞬拍苈牭?。

    易雪歌被他嫌棄似的語調(diào)逗得一笑,正準(zhǔn)備問些逸事,上首的燕王忽然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么悄悄話呢?”

    蕭沉淵“不勝嬌羞”的低頭咳嗽了起來,面頰微微泛紅,樣子噎人的很。讓燕王看著不由好是沒趣。他自覺自己輩分最長,又沒見過這個侄子,這才想要好好表現(xiàn)一下長輩親切的態(tài)度,哪里知道這個侄子就跟兔子似的不禁用。

    燕王吃癟,成王自然是最是高興。他跟在后面冷嘲熱諷似的搭了話:“有的人啊,人老心不老,染了頭發(fā)就當(dāng)做自己還年輕似的。人家年輕人的事情,就算是說給你聽,怕也是聽不懂啊?!?/br>
    燕王大怒,擱下酒杯:“你說什么呢?人老心不老說誰呢?!”

    “我怎么知道?!背赏趼唤?jīng)心的喝了口酒,笑嘻嘻的樣子,偏偏還要投一個“挑釁”的眼神過去。

    鄭王緊挨著兩人坐著,只得湊上去勸架拉人。

    易雪歌總算是稍微有點(diǎn)明白蕭沉淵那個“麻煩”的意思。

    不過,就算鄭王不拉人,燕王和成王估計(jì)也打不起來——因?yàn)榛实酆突屎髞砹恕?/br>
    殿外內(nèi)官一聲迭一聲的通報(bào)聲被拉得長長的,就像是一把尖刀,在地面上沙沙的磨過,教所有人一下子都肅然而起。

    “萬歲駕到——”,“皇后娘娘駕到——”,這兩聲傳報(bào)聲先后響起。顯然,皇帝是和皇后一通來的。眾人紛紛起身相迎行禮。

    易雪歌和蕭沉淵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們只能看見,盛大的儀式之下,明黃的龍袍和艷紅的鳳袍互相映襯,龍鳳交錯,威儀赫赫。

    蕭沉淵不易察覺的抬了抬眼角,正好可以看見上首那張龍椅。赤金雕成的九龍盤桓于上,陽光耀目,每一片龍鱗都被照得金燦燦的,仿佛那御座上的長龍要盤旋而起。

    他深深的低下頭,閉上眼,眼底復(fù)雜。

    皇帝攜著皇后一同坐下,這才笑著道:“都起來吧?!甭曇羟謇?,殿中為之一靜。

    眾人謝恩就坐之后,皇帝這才有時(shí)間和邊上的幾位皇叔閑話家常:“燕皇叔,這開場的舞可是魏國出了名的胡旋舞,便是成王叔都贊不絕口呢?!?/br>
    燕王一聽“成王”這兩個字就頭疼,冷笑一聲:“那些魏人的東西,能有什么看頭?”

    成王禁不住激,插話道:“你別不懂裝懂!‘舞急轉(zhuǎn)如風(fēng),俗謂之胡旋’。這群舞女都是魏國特意選出來的,真正應(yīng)了那句‘胡旋女心應(yīng)弦,手應(yīng)鼓。弦鼓—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zhuǎn)蓬舞’。真可謂是技藝出眾,便是我這等慣見的都要為之驚嘆,看過還想再看?!?/br>
    燕王撇嘴一笑:“難怪你讓人家搭你的車隊(duì)呢,原來打得是這種主意啊?!?/br>
    眼見著成王和燕王又要吵起來,得償所愿把成王和胡旋舞女連上關(guān)系的皇帝急忙勸架:“行了,行了,兩位皇叔不如先看看舞吧?!彼牧伺氖?,沒一會兒,樂聲響起,便有一群舞女踏步上殿。

    那群舞女身上纏繞顏色艷麗彩帶,頭戴翡翠花冠,如同一群艷麗多姿的孔雀。樂聲輕輕一動,那些舞女便立馬足尖交叉、左手叉腰、那帶著金環(huán)、白膩一如美玉的手臂擎起,裙衣斜曳,裙裾翻飛如圓弧。

    易雪歌也從未見過胡旋舞,一時(shí)看得入神,結(jié)果邊上斟酒的宮女一時(shí)失手,竟是將酒液倒在了她的裙角上。藍(lán)色的衣裙本就易臟,這一下更顯得印記明顯。

    那宮女嚇得瑟瑟,急忙跪下低頭道:“求王妃恕罪?!?/br>
    易雪歌雖然心疼這做了整整半月的衣服,倒也不會為了一件衣服鬧事,便息事寧人的擺擺手道:“行了,你帶我去偏殿換身衣服吧?!彼洲D(zhuǎn)頭和蕭沉淵說了一聲,“我先去換衣服了?!?/br>
    蕭沉淵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極其復(fù)雜的問題,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支著下顎,眼神不免有些出神,聽到這話也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易雪歌也不耽擱,使人去和皇帝以及皇后說一聲后便本著“快去快回”的念頭去換衣裳。

    蕭沉淵思索片刻,轉(zhuǎn)頭和阿盧說話:“你有沒有聞見一股香味?!彼D了頓,眉心輕輕蹙起,“非常淡的香氣,很特別,我記得我曾經(jīng)聞過?!?/br>
    這種問題顯然是白問的。蕭沉曜就算不曾踏遍九州,但是去過的地方也說不勝數(shù),他曾經(jīng)聞過的香氣阿盧就算真的聞到了一時(shí)之間又怎么能夠辨別的出來。

    蕭沉淵本就不打算從阿盧身上得到答案,他的手指在酒杯的杯壁上輕輕擦過,思緒在一瞬間忽然擦出火花。他眼神忽而一變,低低的念出一個名字:“慕九歌。”

    據(jù)說遠(yuǎn)古天音有九歌,被人從天上偷來人間。

    昔日,月出東山,白露橫江,水光接天。有人與他放舟江上。

    那人在輕舟上轉(zhuǎn)身,拱手為禮,如若神女:“在下慕九歌。慕是‘其往也如慕’的慕,九歌則是‘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的九歌。”她抬袖間衣帶生香,是真正的“浴蘭湯兮沐芳,紉秋蘭以為佩”。

    而慕九歌則是南楚慕家大小姐、南楚當(dāng)今第一高手的名字。蕭沉曜年少之時(shí)游歷完北魏后也曾游歷南楚。當(dāng)時(shí),他和慕九歌的武藝都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未曾達(dá)到后來的巔峰。

    那個時(shí)候,慕九歌一身白色的武士袍,束著長發(fā),面若桃李,冷若冰霜。是冰雪不可侵犯的凜然姿儀。她曾經(jīng)與蕭沉曜一同把臂同游南江卻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于南江江畔與他會戰(zhàn)。

    南江江畔,細(xì)雨如針,微風(fēng)拂面。蕭沉曜長劍如龍,慕九歌軟劍似纏絲,最后雖然是蕭沉曜險(xiǎn)勝,更多的還是靠了男人天生的氣力和耐力。如今,她卻臺上起舞,腰間銀帶如夢似幻,步步生蓮,暗藏殺機(jī)?;实劬退憧梢宰尨髢?nèi)高手制住那些會武功的舞女,但是如慕九歌這般的武道宗師怎可能制得住?

    所有的線,一瞬間都串聯(lián)起來了——魏帝當(dāng)真是不滿太后牽制才要倉促對秦應(yīng)戰(zhàn)?不,他是早已和楚國結(jié)盟抗秦。今日若是皇帝當(dāng)堂被刺死,內(nèi)無子嗣,諸王皆在,各不相服,秦國內(nèi)亂不過是瞬息之間。若是楚魏此后一同連兵攻秦,定然能從秦國咬下一大塊rou來,使得三國勢力再度均衡。

    蕭沉淵心里突地一動,就像是一個又細(xì)又長的針刺了進(jìn)去,血滴子顫巍巍的滲出來。他幾乎是想要即刻起身——南楚既然已決定撕破盟約此時(shí)發(fā)難就必然不會讓易雪歌留在秦國為人質(zhì),易雪歌這個時(shí)候去換衣裳,真的回的來嗎?

    阿盧此時(shí)悄然卻拉了拉蕭沉淵的衣袖,低聲道:“殿下,這舞女仿佛有些不對啊。”他到底武藝高強(qiáng)能夠看出一二。

    蕭沉淵也被這一拉忽然冷靜了下來。眼下,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留在此處,設(shè)法破壞這次刺殺。二則是馬上趕去偏殿,攔住易雪歌。

    留在此處,他武功還未恢復(fù),若是想要攔住慕九歌這樣的武道宗師自然是十分困難,需要一些非常手段。甚至還可能會暴露身份、引起懷疑。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要去救蕭沉燁嗎?

    他此生最大的屈辱和痛苦都是此人給予。多少個靜夜如思,他卻無法安眠,一閉眼,那血流成河的回憶便如同附骨之疽,無法擺脫,將他拖入無可掙脫的地獄深淵。他也曾在心中千百遍的想過要如何回報(bào)對方。如今,竟然還要去救他?

    可是,皇帝一死,以他如今的勢力和資歷自然不能服眾,秦國大亂必不可免,外又有魏國和楚國步步緊逼,不可不憂。他腳下踏的乃是秦國的國土,自他臨世起,他便無數(shù)次為之浴血奮戰(zhàn),嘔心瀝血。先祖英靈猶在,慈父殷殷期盼,昔日宏圖大計(jì),他怎忍心讓一切毀于一旦,再添十年辛苦?

    易雪歌一心盼歸楚國,思戀故國,若是楚國來人接她,她定然會一去不回。他若不去攔住,那么,他這唯一僅存的陽光和歡娛又要再度失去?

    蕭沉淵閉了閉眼,力竭一般的靠在椅子上,握著酒杯的手指青白一如美玉,瑩瑩如玉琢。

    是去還是留?

    ☆、第35章

    跟著那宮女往偏殿走的時(shí)候,易雪歌本來未曾有什么懷疑——酒宴上弄臟衣裳換一件顯然是很尋常的事情,只不過今天是她比較倒霉做了典型案例罷了。只是等那宮女帶著她越來越往偏僻處走,邊上人影全無,她便忍不住有些遲疑起來了。

    雖然對方細(xì)手細(xì)腳的,但是她也是細(xì)手細(xì)腳的啊,要是動起手來,她還真不一定能躲得開。這么一想,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易雪歌便停住腳不肯再走,反而冷下臉看著對方問道:“你是哪個宮里的?這是準(zhǔn)備帶我去哪?”

    那宮女聞言回頭看了一眼易雪歌,不敢多話,直接就跪了下來:“殿下,事急從權(quán),請殿下隨奴婢去外殿換衣離宮?!彼拖骂^,“秦楚盟約將解,請殿下速回楚國。其余諸事,盛將軍都已安排妥當(dāng)?!?/br>
    易雪歌一下子怔住了,低聲道:“回楚國?”這一瞬,她覺得自己身處夢境之中,幾乎回不過神來。

    那宮女見易雪歌不曾如何動容,便又伏在地上,懇切的低聲道:“如今東華太子已死,秦國再無可令殿下留戀之人。殿下何必猶豫?”她頓了頓,又輕聲道,“奴婢來時(shí),盛將軍有一言要奴婢轉(zhuǎn)告殿下,‘如今秦國國勢日盛,楚國、魏國乃是唇寒齒亡,只有聯(lián)而抗秦才有存活之路’。為安危計(jì),還請殿下速離秦國?!?/br>
    易雪歌這時(shí)候方才有了一點(diǎn)真實(shí)感。可是,令她詫異的是,首先浮上心頭的竟然不是驚喜而是茫然。

    就好像,一個走了好久的人,有人告訴他已經(jīng)到了他的目的地可以停下歇息了,他反而停不下來了。

    她亦是如此。

    易雪歌就站在廊下,廊外清風(fēng)徐徐,只有風(fēng)吹枝葉的寂寂之聲。在這里,她只能從遠(yuǎn)處那連天的燈火和隱約傳來的樂聲知道此時(shí)歌舞正盛。

    易雪歌這時(shí)候小小的出了一下神——要是她走了,蕭沉淵估計(jì)會趕緊找個新王妃來撇清關(guān)系吧?不知道蕭沉淵下一位王妃會是誰呢?那個人這樣難伺候又嬌貴,也不知道誰能受得了啊......

    “殿下?”見易雪歌久久不出聲,跪在地上的宮女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下。

    易雪歌這才稍稍緩過神來,她低頭笑笑,聲音不自覺得壓得低低的,一下子就被涼風(fēng)給吹散了。

    此時(shí),臺上的歌舞的確已然到了精彩之時(shí),那被簇?fù)碓谧钪醒氲奈枧砹孔罡?,一邊飛快的旋轉(zhuǎn),一邊輕撫腰帶,玉臂上纏繞的彩帶風(fēng)中飄揚(yáng),裙裾飛揚(yáng)的如同浮云,整個人幾乎都要飛起來了。她就那樣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微微仰著頭,露出艷若桃李的五官,這樣炫目至極的美麗,就算是眼睜睜的看著,都令人覺得不可置信。

    皇帝垂眼笑了笑,眸中異樣一閃而過,他側(cè)頭示意內(nèi)侍給幾位親王倒酒,第一杯自然是先敬燕王:“幾位皇叔都是遠(yuǎn)道而來,朕若是不與皇叔喝一杯豈不可惜?”

    他的計(jì)劃里面,燕王喝酒就是動手的信號。所以,皇帝舉了舉就酒杯,微微含笑的喝下酒,靜靜等待著燕王喝下那杯酒。

    君王賜酒,按例是要站起來謝恩接過的,所以燕王毫無所覺的站起身接過酒杯。他端著酒杯正要喝酒,忽然聽到背后蕭沉淵的聲音。

    蕭沉淵此時(shí)卻忽然站了起來,他也舉起酒杯對著燕王道:“那,侄兒也敬皇叔一杯吧?!彼椭^,大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隨口扯了一句道,“有酒有月,方才不負(fù)這般良夜?!?/br>
    當(dāng)年話別之際,慕九歌隨后用布包扎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淡淡道:“自來比武非死即傷,既然你今日劍下留情,最后關(guān)頭移開那一劍,那么也算我欠你一次。來日,你可來南楚慕家來討這一人情。只要無礙大義之道便都可?!彼S手將軟劍繞回腰間,獨(dú)自離去,忽而聽到她仰頭自語道,“有月無酒,當(dāng)真是辜負(fù)了如此良夜?!?/br>
    此時(shí)將這舊時(shí)言語重新稍作修飾著講出,蕭沉淵心里恍然間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臺上站在最中央的那個舞女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忽而踮著腳旋轉(zhuǎn)了一下,衣裙斜曳,撫摸腰帶的手則被改成扶腰。柳腰纖纖,堪堪一握,端得好風(fēng)情,目光卻是輕盈的飄來。一如月光一般輕薄冰涼。

    蕭沉淵說出這話的時(shí)候,眼神平靜,聲音溫和,整個人卻帶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氣度,如同一把入鞘的利劍。

    月光照下來,他眼底依稀是那被月色籠罩的深海,波光粼粼,隱有白霧,神秘而莫測。

    有那么一刻,與他對視的燕王以及密切注意這邊的皇帝都被嚇了一跳?;实勖嫔蛔?,顧不得臺上的變動,手臂輕輕一顫,手邊的酒杯直接就被碰到了,冰涼的酒液流淌而出。

    邊上伺候的萬千嚇得說不出話來,急忙收拾東西,跪下請罪?;实蹍s沒有功夫去理會他,只是定定的看著蕭沉淵。

    太像了,太像蕭沉曜了。

    皇帝目光如若刮刀的在蕭沉淵那與東華太子酷似的五官上深深的劃過,心底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浮上一層陰云。坐在他身側(cè)的皇后則是若有所覺得看了眼蕭沉淵,克制得抿了抿唇,隨后便靜靜的自顧自低頭喝酒。

    大約是這種熟悉感太突然、太震撼了。

    所以,等臺上兩個舞女一腳踩空在樂聲末端意外滑倒在臺上幾乎起不了身的時(shí)候,皇帝和燕王都沒回過神來,只有其他席上發(fā)出輕微的議論聲——這種意外,按理可不該出現(xiàn)在重陽宴上啊。

    估計(jì)那些魏國舞女也沒想過這般情景,一個個都呆站在遠(yuǎn)處回不過神來,連話都不會說了。還是站在最中央的那個高挑的舞女首先回過神來,上前一手拉起一個,帶頭行禮退下。臨下臺的時(shí)候,她仿若不經(jīng)意的抬眼,眼角胭脂艷麗,眸光再次自蕭沉淵身上掠過,深若寒淵。

    在那三人的目光之下,蕭沉淵卻好似被嚇住了一般,一個哆嗦的低下頭。

    燕王倒是首先回過神來,他忍不住刻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蕭沉淵,好一會兒才道:“到底是兄弟,你和沉曜倒是有些像......”他摸著下巴,也許是知道后面的話不便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便頓住了。

    蕭沉淵“受寵若驚”的坐了下去,垂眼低頭不語。他十分冷靜的想:那兩個舞女或許算是慕九歌買一送二的贈品?經(jīng)年不見,她倒是大方了許多。

    燕王站在一邊看著蕭沉淵坐下,淡淡笑了笑,用酒杯沾了沾自己的嘴唇卻并不喝一口,只是轉(zhuǎn)頭對著皇帝意味深長的道:“我近來戒酒,倒是要讓陛下失望了。”

    這話說得有些深了,甚至有別于一開頭燕王那直率的性格,叫人不得不耐心去深思。

    皇帝心底震驚還未散去,此時(shí)聽到這話幾乎是用盡全力才能維持面色不變。他唇角勉強(qiáng)勾起一絲蒼白的笑意:“無事,這些不過是形式而已?!彼Я艘а溃抗庀袷潜簧吆鋈灰Я艘豢谒频目s了一下,陰沉沉的。但是,他的面色很快就緩和過來了,輕聲笑著道:“皇叔不必介懷,您難得來京一趟,朕又如何會和您計(jì)較這些?”

    他一個“難得來京一趟”就已經(jīng)輕之又輕的把燕王藩王的身份點(diǎn)明了一次,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皇帝和燕王對面而笑,各懷心事,可是外人看來卻是親切而和諧。

    皇帝想的是:究竟是哪里走漏了消息,竟然讓燕王知道這事。他當(dāng)場讓那兩個舞女出丑,是對朕的回?fù)艋蚴翘翎叄?/br>
    燕王想的是:兔崽子毛都還沒長齊就敢對老子玩心眼,蕭沉曜都沒你這么大膽好嗎!至于那個將這事透露給他的人,估計(jì)就是邊上坐著的幾個王八蛋弟弟中的一個。一定是準(zhǔn)備坐山觀虎斗,推著他去對付皇帝,他才不會上當(dāng)呢。對付皇帝,日后總是會有機(jī)會的。

    這樣一來,之前蕭沉淵神似蕭沉曜的事,倒是被他們暫時(shí)都放下了。

    皇帝和燕王的想法,蕭沉淵心里也算是能夠猜到一二,他本人憂心的卻是另有其事——慕九歌絕不可能因?yàn)槟敲匆痪涫聦?shí)而非的話而退去,必然是要尋他要個答案或是問個明白。

    昔日的他見到慕九歌這般可與之一敵的對手,只會覺得滿懷激情,現(xiàn)在他卻只是覺得疲憊。非常沉重的疲憊。

    大約,那個過去的蕭沉曜真的死掉了吧?蕭沉淵暗自苦笑了一聲,在皇帝和燕王的眼底下乖乖低頭喝茶——他近來被錢先生和易雪歌聯(lián)合起來禁酒,適才站起來也是以茶代酒。

    想起易雪歌,他又有些頭疼的伸手揉了揉眉心,他想——也不知道阿盧趕過去來得及不?按理說南楚接應(yīng)的人不可能會有太多,一個阿盧應(yīng)該足夠了。但是若有萬一,或是易雪歌去心已決......

    他已然習(xí)慣失去或者說習(xí)慣去接受最差的結(jié)果。所以,在決定不趕去攔住易雪歌的時(shí)候,他便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總有人是注定要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