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南境方面指揮部里, 也播放著這一段直播。

    “喬博士。上將一個人在里面……”

    “他在里面待了一天了?！眴滩┦坑行┖闷娴貑? “他做了什么？”

    說著, 他聽見里面?zhèn)鱽順O其快速的鍵盤敲擊聲。在連續(xù)不斷的鍵盤聲后，里面那人似乎大功告成，他按下“enter”鍵，伸了個懶腰。

    “關(guān)鍵時刻還要靠我科技的力量……”那個人嘆息了一聲。

    喬博士：……？

    他想了想, 在聲音完全安靜下來后，推開了上將的門。

    ……他感覺自己眼花了。

    空無他人的指揮室里，冷酷無情的上將正將腳翹在桌子上，一只手托著下巴看桌上的直播, 另一只手則舉著一只棒棒糖。在他來得及對眼睛所接收到的信息作出反應(yīng)前，只覺得眼前又是一花。

    下一刻，他看到的是正襟危坐的上將, 嘴里叼著一根白色的東西，眼神專注地看向前方的屏幕。

    “這是……”

    “這支煙味道很不錯。”對方冷冷道。

    喬博士：……

    他有些懷疑對方在騙人，但對自己好友素來的崇拜讓他迅速打消了這個想法。在看到屏幕中的人后，他“嗯？”了一聲。

    “你居然會看星光臺的直播?！彼f。

    話音剛落，他又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上將在看誰，那不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嘛！他懷著恨恨的心情，看著屏幕中抽動著肩膀的人，帶著點幸災(zāi)樂禍說：“果然還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潛在犯，情緒這么激動……”

    “什么？”

    “目睹了幾場死亡就這么激動?！眴滩┦柯柭柤?，“考慮到節(jié)目效果, 節(jié)目組選擇的都是最不見血的處置方式了，這都能……是心理脆弱……”

    接著，他聽到對方的聲音。

    “是挺激動的?！蹦莻€人說，“你看他笑得多開心啊，嘖嘖?！?/br>
    “什么？”

    等到喬博士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匯報南境自由軍越發(fā)猖獗且如有神助的進(jìn)攻，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的事了。在此之前，讓我們把鏡頭拉回博物館。

    “81號到底有沒有被嚇哭”這個問題在主持人和眾多觀眾的心中回蕩著。主持人示意導(dǎo)播給林槐一個特寫，一邊說：“看來我們的81號情緒很不穩(wěn)定，那么我們接下來——”

    他的聲音在下一刻，如同被華農(nóng)掐住喉嚨的送終雞，戛然而止。

    他原本預(yù)料到的，是一張因同胞死亡而害怕、憤怒、疲累而痛苦的臉。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出現(xiàn)在鏡頭中的，并為了欣賞他一切負(fù)面情緒細(xì)節(jié)而被無死角放大的——

    是一張帶著愉悅笑容的臉！

    原本準(zhǔn)備好的腹稿在這一刻煙消云散?？粗矍暗倪@張臉，主持人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用話語來形容。那笑容里，不帶一絲一毫的同情、恐懼、遲疑、憤怒、乃至近乎劫后余生般的欣喜——

    那是純粹的愉悅，不帶一絲雜質(zhì)的愉悅。

    那種愉悅不像是看見同胞劫后余生而引發(fā)的快樂，更不帶目睹多場殘忍死亡本應(yīng)具有的陰霾。只是愉悅，全然愉悅，他看著第三個空掉的柜子，目光簡簡單單掃過發(fā)生殘忍死亡的柜子，目光最后，停向了第四個柜子里瑟瑟發(fā)抖的少年。

    ——他難道不害怕，也不憤怒嗎？

    主持人最終還是按照他的腹稿說了下去：“81號，剛才在執(zhí)行72號等人時，你看起來似乎是很憤怒的樣子啊，是什么讓你如此憤怒呢？是同類的死亡，還是對于自身處境的恐懼的掩飾呢？”

    “恐懼？”

    “看到同類們毫無尊嚴(yán)地死去，難道不值得恐懼嗎？”

    “呵呵，呵呵……”林槐抖著肩膀笑了起來，接著，他淡淡掃向觀眾們，眼神中帶著幾分愉快的輕蔑，“其實啊，我之前原本覺得這個節(jié)目非常無聊，無聊得讓人想要睡覺——”

    “為了獲得刺激殺人這種事很常見。不過這種既不見血，也聽不見尖叫的方式實在是太過于無聊了?！彼柫寺柤纾翱吹梦叶伎焖?。我教你們一個辦法吧——想要追求刺激，不如在頂端安裝一個鐵質(zhì)的螺旋槳，一邊轉(zhuǎn)動，一邊往下——（之后的內(nèi)容被作者手動馬賽克掉），或者抽掉大氣……”

    在他繪聲繪色的描述下，觀眾們鐵青著臉，更有幾個消化不好的觀眾，更是開始干嘔起來。林槐看著臺下的人，有些驚奇道：“哦？追求刺激，難道不是你們想要的么？難道和我比起來，你們就更加文明了么？”

    “這個81號，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棍啊……”有人喃喃著。

    “太惡心了，怎么能說出這樣惡心又殘忍的話來。”

    “應(yīng)該處死他??！這種人怎么能留下來，當(dāng)然該處死他！”

    這些留下評論的人，因為沒有手動參加到處死潛在犯的過程中，因此發(fā)言得心安理得，大聲呼吁著另一個人的死亡。而在他們討論中心的惡魔卻“呵呵”地笑了。他捂住自己的臉，笑得越發(fā)大聲：“原本，我覺得你們真是無聊透了，這種隨機(jī)處死人的方式，實在是多少年前就已經(jīng)玩夠了的套路了。直到剛才，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才是這個游戲最精妙、最具有創(chuàng)意之處?！?/br>
    “在這里，我必須向這場節(jié)目的策劃者，致以敬意，你真的非常有創(chuàng)意?！彼林劬?，看向所有人，“想知道這個創(chuàng)意是什么么？”

    “要掐掉轉(zhuǎn)播么？”有人問。

    “不，”負(fù)責(zé)人制止了他，“讓我們看看這個81號，接下來還能說什么?！?/br>
    接下來，81號卻說了一句讓人大跌眼鏡的話：“現(xiàn)在的觀看人數(shù)是多少？”

    “什么？”

    在主持人報出收視人數(shù)后，他有些遺憾地?fù)u了搖頭：“才幾百萬人啊，算了，就當(dāng)是開業(yè)大酬賓?！?/br>
    “在揭露這個真相前，我呢，也要做下我對91號命運(yùn)的裁決?！绷只闭f著，看向?qū)γ娌ＡЧ窭锏募t發(fā)女孩，“之前救過你一次，現(xiàn)在你又在這里面，真是緣分啊……對了，問你一個問題?！?/br>
    紅發(fā)女孩迷茫地看向他。

    “你憋氣最多能憋多久？”

    在說出這句話后，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大笑著按下了藍(lán)色的按鈕。

    透明的水流開始從頂端慢慢注入玻璃柜。為了享受囚犯們的恐懼，水流的速度被嚴(yán)格控制，大約需要五分鐘，才能淹沒女孩的鼻子。

    人類的憋氣極限是三分鐘。距離女孩死亡，還有八分鐘。

    在目睹林槐的異常舉動后，原本疲軟的收視率，在那一刻瞬間拔高到最高點！無數(shù)已經(jīng)退出直播間和換臺的溫室市民，在那一刻全部涌入了直播間內(nèi)。他們大段大段地刷著問號和感嘆號，每個人都在問著同樣的幾個問題。

    “他瘋了？”

    “他在故意殺人？”

    “81號為什么要這么做？”

    在所有人驚詫的眼神中，林槐暢快地笑了。他笑得極為大聲，像是一個小孩得到了他最喜歡的玩具。

    “你……”主持人目瞪口呆。

    他被眼前的場景完全驚呆了。按照他的設(shè)想，林槐一定會按下黃色的按鈕，像之前那樣釋放其中的潛在犯。然后在節(jié)目的最后，他們會揭露出“使得犯人脫出”的真相，并欣賞潛在犯們更為巨大的絕望，同時目睹收視率達(dá)到最高潮。

    可是，可是。

    可是這個人，不按常理出牌?。?/br>
    他居然要殺人！

    “你，你。”主持人簡直驚呆了，“你為什么要殺人？”

    林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這難道不是你，節(jié)目組，溫室給我的么？我是第四名，擁有殺死對應(yīng)的囚犯的權(quán)力。”

    “可是……”

    “可是什么？”他一步步走向玻璃，對上主持人的眼睛。那雙眼睛黑幽幽的，讓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想法，唯獨那翹起的嘴角，顯得陰森而詭怖，“哦，我明白了——”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

    “你們不是想殺人，不是想懲治罪人，你們刺激的來源并非他們的死亡。”他輕柔地說，“你們真正想做的，是支配我們的全部，身體，靈魂，尊嚴(yán)。”

    “你們想滿足的，只是高高在上的支配欲罷了?！?/br>
    在說完這句話后，他再度大笑起來。與此同時，水面已經(jīng)淹沒到了女孩的小腿。

    但女孩沒有掙扎，就連痛苦的表情也沒有。她看著對面玻璃籠子里的青年，眼神堅定。

    ——就好像，她決定了什么一樣。

    “這出戲可真好看啊?！碧K黎聽見室友的聲音，“81號瘋了？要故意殺掉自己的同胞？”

    “這算是什么，寧愿自由地去死，也不要茍延殘喘地活下去？”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看81號就是被嚇得精神崩潰，失心瘋了！”

    “這……”

    南境指揮部里，喬博士看著眼前的一切，大腦也僵直掉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林槐的所作所為，唯一的解釋是，這個人就是一個報復(fù)社會的惡人，而坐在他旁邊的上將卻在那一刻翹起了嘴角。

    林槐的行為在那一刻，幾乎拉滿了全世界的仇恨值。原本處于玻璃囚室中的王胖子和陸小天也在那一刻，愕然地彼此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