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道：“到家了之后，我講給你們聽?！?/br>
    第四十八章 我的故事，成哥的故事

    往事很長，從我小時候開始講起，十人溝里遭厲祟襲擾，陳家村里求救于漢生老爺子，十多年后遇見弘仁五叔，遇見義兄，遇見德叔，遇見邵薇……這一切，很長，很長，但是我講的卻很快。

    等我講完，成哥和池農(nóng)全都呆住了，瞠目結(jié)舌，久久不能平靜。

    “錚子，你隱藏的可真夠深啊！”

    成哥終于說話了：“神相沒有去世，弘道師父也沒有去世……十多年前你就來過陳家村，而且你居然跟神相結(jié)拜成兄弟！這些事情，你憋到現(xiàn)在才說！”

    “錚子是有顧慮的。”池農(nóng)瞥了成哥一眼，道：“你要知道他的苦衷?！?/br>
    成哥有些不滿，道：“他顧慮什么？他有什么苦衷？”

    “他有一個傻哥哥，所以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早，免得這傻哥哥泄露出去，壞事?！背剞r(nóng)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成哥一愣，迅即反應(yīng)過來，跳起來，就朝池農(nóng)撲過去，嘴里叫囂道：“老子掐死你！”

    “成哥，對不起?！蔽仪溉坏溃骸皠傞_始跟你和農(nóng)哥接觸，我確實有顧慮，但是現(xiàn)在我沒有了?！?/br>
    池農(nóng)躲著成哥，道：“沒關(guān)系，你的作法是對的。不要搭理大傻成，他腦子就是缺根弦，你農(nóng)哥理解你?！?/br>
    “放屁！”成哥罵道：“我也理解錚子。”

    “那你別鬧了，坐好，好好說話?！?/br>
    等成哥坐好后，池農(nóng)道：“從往事看來，邵薇這丫頭，還是挺好一丫頭。”

    “對，對，我也這么覺得?！背筛绲溃骸翱墒?，她不出來是什么意思？”

    “嘖嘖嘖……”池農(nóng)嘆息道：“大傻成，你的情商真是堪憂?！?/br>
    “我知道了！”

    成哥得意地笑笑，然后對我說道：“以我的情商來看，邵薇是想要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躲著不見你！說不定，她暗中在幫咱們，她也在查鄭家，所以不方便露面！”

    “狗屎情商?！背剞r(nóng)在旁邊低低地罵了一聲。

    成哥不以為意，繼續(xù)道：“所以，你要耐心地等等，驚喜會出現(xiàn)的?！?/br>
    “大傻成，我能不能一刀捅死你？”池農(nóng)實在是忍不住了，道：“你腦子缺根弦就缺根弦，老老實實呆一邊就行了，能不能別在這里支爛招？什么意外的驚喜？要我說，極有可能是錚子跟鄭蓉蓉走得近，邵薇看見了，心里別扭，所以才不出來見人！”

    “嘶……”成哥倒抽一口氣，道：“死獸醫(yī)，你這話也有些道理?！?/br>
    “我懶得理你。”池農(nóng)翻了翻白眼。

    我搖了搖頭，道：“不會的，邵薇對我沒有那意思?！?/br>
    “沒有？”成哥道：“你怎么知道沒有？沒有她這么幫你？”

    “那是義兄的指示?！蔽业坏溃骸拔腋坜苯佑|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先前我感覺不出她對我是什么意思，但是現(xiàn)在，有了鄭蓉蓉的比較，我覺得，她對我沒有任何意思。只是朋友，甚至，她雖然叫我歸塵哥，但心中卻是把我當(dāng)?shù)艿芸吹摹！?/br>
    “哦……”池農(nóng)道：“感情這種事情，確實是說不清楚，理不清晰，沒關(guān)系，就算沒有邵薇，你還有兩個，鄭蓉蓉也不錯，楊柳也挺好?！?/br>
    “對！我尤其喜歡鄭蓉蓉！”成哥道：“錚子啊，你跟鄭蓉蓉在一起的時候，得保護(hù)好她，千萬不能讓這個小姑娘跟她哥哥似的，遭遇什么不測?！?/br>
    “大傻成，你哪個女人不喜歡？”池農(nóng)罵道：“還有你那烏鴉嘴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管你鳥事！”成哥回敬道。

    我苦笑一聲，打斷他們兩個，問成哥道：“不說這些事情了。成哥，你剛才在車上，說你知道那個鈞瓷窯變的故事，能給我和農(nóng)哥講一講嗎？”

    “當(dāng)然可以?！背筛绲靡獾仄沉顺剞r(nóng)一眼，道：“關(guān)鍵時候，還得靠我！”

    “對對對，還得靠你?！背剞r(nóng)催促道：“快講吧，成成?！?/br>
    “咦……”成哥聳了聳身子，嘟囔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農(nóng)農(nóng)，去，給大爺泡上茶！上一盤花生米！”

    “我去你大爺?shù)?！”池農(nóng)罵了一句。

    我在一旁，渾身一震，是真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天雖然已經(jīng)快亮了，但夜色還是很深沉。

    黎明前的夜，總是最黑暗。

    我們?nèi)齻€已經(jīng)過了睡覺的困頭，現(xiàn)在都在客廳里坐著，池農(nóng)真的去泡了一壺茶，拿出來一些花生米，一邊吃喝，一邊聽成哥講故事。

    窯變的故事。

    成哥是我們?nèi)酥忻逼鋵嵉陌贂陨⑷f事通，他之前跟著德叔在社會上混跡十幾年之久，又在大獄里待了十年，見聞經(jīng)歷遠(yuǎn)非我和池農(nóng)所比。

    民間之事，無論多么詭異奇怪，無論多么冷僻偏門，成哥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這個窯變的故事，是鄭家的家傳故事，外人鮮有知者，但由于德叔與鄭家的交情匪淺，所以德叔知道這個故事。

    德叔知道了這個故事，那么成哥也就知道了。

    成哥天生愛管閑事，愛聽閑事，也愛說閑事。

    成哥呷了一口茶，咂咂嘴，然后開講：“古時候，中國有五大名窯，分別是官窯、汝窯、哥窯、鈞窯和定窯，這個你們知道吧？”

    我和池農(nóng)都點點頭，鈞窯的所在地就在我們禹都，而鄭家正是靠做鈞瓷起家的。

    成哥道：“咱們鈞窯里出的瓷器一般被稱為鈞瓷，人稱‘縱有家財萬貫，不如鈞瓷一片’，所以鈞瓷很名貴，不但現(xiàn)在名貴，古代也名貴。那個時候的鈞瓷是御用品，只有皇室中人以及達(dá)官貴族才能用?！?/br>
    “那鄭家世代是窯工，燒瓷技藝精妙無雙，歷來向朝廷供奉的都是珍品，但是有一天，皇帝忽然突發(fā)奇想，想要一座鈞瓷龍椅，便命鄭家限期制成，如果失敗，就關(guān)窯殺人！”

    我和池農(nóng)都是一愣，道：“鈞瓷龍椅？開什么玩笑！這不可能做成的嘛?！?/br>
    成哥點點頭道：“是的。鈞瓷中流傳著一句話，叫做‘鈞不過尺’，顧名思義，太大的瓷器做不成，即便做成了也是次品，而龍椅那么大，怎么可能制成？”

    “然后呢？”

    “鄭家無計可施，只能以僥幸的心理一次次試燒，但試了數(shù)百次，從無成品出窯，眼看期限將至，當(dāng)時的鄭家家主也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不但是自己的死期到了，整個鄭氏家族也必然會灰飛煙滅！但這時候，一個關(guān)鍵人物出現(xiàn)了，她挽救了鄭家！”

    說到這里，成哥戛然而止，一邊吃花生米，一邊斜眼看著我和池農(nóng)。

    “大傻成，賣什么關(guān)子，快講！”池農(nóng)不滿道。

    成哥道：“我都講到關(guān)鍵處了，你們沒一點反應(yīng)，真沒意思?！?/br>
    我趕緊道：“是什么人出現(xiàn)了？”

    成哥這才滿意地道：“這就對了嘛，有互動才有意思，不然只是我一個人干說，不像是傻瓜嘛?！?/br>
    說完，成哥又吃了個花生米，才道：“鄭家家主有個女兒，叫鄭小清，年方十六歲，既漂亮又懂事，可謂是鄭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平時，家人燒制瓷器的時候，小清都在旁邊幫忙，她嗓音極好，精通音律，常常吹笛子給大家解悶?！?/br>
    “笛子？”我不由得一愣。

    成哥笑了笑道：“不錯，是笛子。而且小清經(jīng)常穿著一身青衣。”

    我和池農(nóng)面面相覷，池農(nóng)道：“大傻成，這不會是你現(xiàn)編的故事吧？”

    成哥搖了搖頭道：“不是。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等你們聽完這個故事后，就會發(fā)現(xiàn)鄭景麓的死，與這個故事有多大的關(guān)聯(lián)。我現(xiàn)在才明白當(dāng)時老頭子為什么是那那樣一副表情。”

    我道：“成哥，你繼續(xù)吧?！?/br>
    第四十九章 窯變

    成哥點點頭，繼續(xù)說道：“小清知道了鄭家的危難，跟父親一樣愁眉不展，整日里都在想著怎么樣才能替家里解難，所以她也很長時間沒有心情再去吹奏那些歡快的笛聲了?！?/br>
    池農(nóng)道：“她想到辦法了？”

    成哥搖搖頭，道：“沒有。但是皇帝規(guī)定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朝廷派遣派來取龍椅的軍士也提前到了鄭家督造，而那龍椅自然是還沒有完成。但鄭家的家主心懷希望，準(zhǔn)備進(jìn)行最后一次嘗試，如果再燒不成，他就決定自盡而亡！大火之中，泥胚漸漸干硬，眼看龍椅要成，但瓷身之上卻‘噼里啪啦’開始碎裂起來，在窯門處觀望的鄭家人無不大驚失色，鄭家家主也慘然一笑，他知道這最后一次的嘗試是又失敗了，那瓷器馬上就會崩碎！”

    說到這里，成哥又不說了。

    我和池農(nóng)異口同聲道：“那后來呢？”

    成哥這才接著說道：“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忽然有人驚呼一聲，看上面！眾人都往上看，卻發(fā)現(xiàn)小清爬上了窯室的煙囪，然后竟然從煙囪口縱身下跳，落入了熊熊燃耗的火膛之中！”

    “啊！”

    我和池農(nóng)雖然是在聽故事，但聽到此處也忍不住驚訝出聲。

    成哥道：“只見剎那間，香消玉殞！血rou成灰！紛紛飄落在瓷器之上，而本來已經(jīng)要崩壞的龍椅竟然停止了碎裂！”

    池農(nóng)驚道：“龍椅好了？”

    成哥道：“軍士們目瞪口呆，鄭家人悲痛欲絕，憤然打開窯門，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龍椅燒成了，且燒成后的龍椅釉色絕好，整體看上去竟然清如水，明如鏡，潤如玉，紫中藏青，青中寓白，白中泛紅，顏色之好，前所未有，絕世罕見！”

    我難以置信道：“居然還有這種事！”

    成哥道：“軍士將龍椅帶走，獻(xiàn)給皇帝，皇帝龍顏大悅，重重封賞了鄭家，但鄭家卻高興不起來，他們將那座窯封了起來，再也不進(jìn)去燒瓷，每年到了小清的忌日，全家人都會跪拜燒香?！?/br>
    說到這里，成哥停住了。

    我和池農(nóng)又驚詫又好奇，意猶未盡道：“沒有了？”

    成哥道：“還有?！?/br>
    池農(nóng)罵道：“毛??！”

    我也翻了翻白眼，說：“那你繼續(xù)??！”

    成哥頓了一下，深沉地說：“后來，皇宮離接二連三地發(fā)生了很多怪事。每到深夜，放著鈞瓷龍椅的宮殿里都會傳出清亮的笛聲。有太監(jiān)和宮女聽見那笛聲，偷偷往宮殿里張望，他們會發(fā)現(xiàn)那龍椅上坐著一個身穿青衣的美麗少女，手里捧著一個笛子，臉上帶著笑，目光卻很憂郁，而那笛聲自然就是那少女吹出來的?！?/br>
    池農(nóng)嘆道：“看來是小清死后成了厲祟！”

    我縮了一下脖子，微微感覺背上有涼意泛出，這個故事乍一聽，似乎真的與鄭景麓的死有著莫大的聯(lián)系！

    而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在小的時候，經(jīng)過劉偉那一檔子事兒，對燒死鬼異常害怕，現(xiàn)在再聽到這個故事，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成哥淺淺地喝了一口茶，道：“后來，那些聽見笛聲、看見少女的太監(jiān)和宮女一個個都死了。他們的死法非常恐怖，全部是將自己點著，然后從假山上跳下去，尸體焦糊爛碎，也不知道是燒死的，還是摔死的?！?/br>
    池農(nóng)皺著眉頭道：“管這些太監(jiān)、宮女什么事兒？罪魁禍?zhǔn)资腔实郯?。為什么要禍害這些無辜的人？皇帝沒有死？”

    “皇帝當(dāng)然逃不掉！”成哥道：“那個皇帝風(fēng)聞此事，膽戰(zhàn)心驚，再也不坐那個龍椅了，他將龍椅鎖到一間廢棄的宮室里，并立即請來一個本事極高的道士來驅(qū)邪納吉。那道士是上清派的高手，非常厲害，他在廢棄的宮殿里大作法事，那一天夜里，有人看見宮殿里火光閃閃，呼喝之聲不絕于耳，不久便有一陣女人的凄厲慘叫聲傳出去，略等片刻，便風(fēng)平浪靜，什么動靜都沒有了。人們以為厲鬼已經(jīng)伏誅，鼓掌相慶，歡呼聲中，宮殿的門開了，人們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道士慢慢走了出來，眾人紛紛迎了上去，但是剛到那道士面前，卻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道士，而是一截已經(jīng)燒得黑焦的爛rou披著一件道袍而已！”

    “啊？”我忍不住驚出聲來。

    池農(nóng)也是變了臉色，顯然也嚇得不輕。

    “據(jù)說那個道士姓張?！背筛珙┝顺剞r(nóng)一眼，幽幽道：“你們是本家?！?/br>
    “滾你的蛋去！”池農(nóng)罵了一句，道：“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