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在石后等了片刻,見一女子婆娑的走過來,四下張望,好像尋找著什么。

    月光灑落,狄青只見那女子容顏清減,微顯憔悴,竟然是與李用和交談的女子,也就是李用和的jiejie李順容!

    那女子四下張望,憔悴的神色中帶著焦急,只是自語道:“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呢?”她看起來心力憔悴,突然跪倒在地上,向明月拜道:“救苦救難的菩薩,求你保佑他平安無事,若有什么苦難,只求你加到民女的身上,民女就算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趙禎見到兩行淚水從那女子的臉頰流淌下來,又聞女人禱告,心中突然有所觸動(dòng),只是想,“她想保佑的是誰?那個(gè)人得她牽掛,真是幸福?！壁w禎雖是皇帝,但極為孤單,就算是生母都對(duì)他極為冷漠。見天上明月凄清,突然想到,“不知何時(shí),在這樣的明月下,也有一個(gè)親人對(duì)自己如此的牽掛?”

    狄青早就打定主意,低聲對(duì)趙禎道:“你留在這里,我先出去打探情況。”不等趙禎多言,狄青已抽出褲腿上插著的匕首,飛身到了那女子身邊,匕首已遞到女子脖頸之處,低喝道:“莫要聲張!”

    李順容駭了一跳,差點(diǎn)坐倒在地,見到是狄青,眼中卻閃過喜意,說道:“我認(rèn)識(shí)你,你叫狄青,你是狄青!”她一把抓住狄青,有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狄青反倒被李順容駭了一跳,低聲道:“你認(rèn)識(shí)我又能如何?你們的詭計(jì),我早就看穿了。”雖說李用和不顧性命的救了趙禎,但狄青總覺得這李家姐弟有所圖謀。

    李順容詫異道:“我……我有什么詭計(jì)?“

    狄青冷冷道:“你今天怎么這么莽撞,差點(diǎn)讓人發(fā)現(xiàn)了,險(xiǎn)些壞了大事。”他模仿李用和的腔調(diào)說出這句話后,又尖著嗓子道:“誰發(fā)現(xiàn)了我?”接著冷笑道:“還用我多說什么嗎?”

    狄青所言正是李順容和李用和二人私語的兩句話,他本不明白其中的隱情,但狄青素來多變,覺得這么一詐,李順容多半就會(huì)覺得計(jì)謀敗露了。

    李順容秀眸帶了分驚詫,只是道:“你……說什么?”

    狄青冷笑道:“‘圣上要在五漏三刻祭拜,到時(shí)候就是我們的機(jī)會(huì)!’李順容,你們欲對(duì)皇上不利,還要我多說什么嗎?”

    狄青只以為說到這里,李順容就算不大驚失色,也會(huì)掉頭就跑,不想李順容只是望著狄青,神色中有了凄婉之意,搖頭道:“原來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若是知道,你就不會(huì)這么說了……”話未說完,雙眸竟然垂下淚來。

    狄青如墜霧中,不知這女子到底說些什么。

    李順容哭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道:“狄青,你是不是和圣上在一起?”

    狄青立即道:“沒有呀,我也正在尋找圣上。你們一直在暗算圣上,現(xiàn)在不知道他的下落嗎?”

    李順容傷感道:“我怎么會(huì)暗算圣上?”她臉上憂傷如刻,急道:“你沒有和他在一起?可王珪說……應(yīng)該是你救走了圣上呀,他……怎么會(huì)騙我呢?”

    狄青心中微喜,急問,“王珪到了永定陵嗎?”

    李順容點(diǎn)頭道:“王珪已帶著我弟弟到了永定陵,他正派人四處尋找你,說你應(yīng)該和圣上在一起?？墒恰阍跄苌釛壛耸ド溪?dú)自逃命?”她急得落淚,不顧狄青手上銳氣森森的匕首,泣聲道:“定是你為了逃命,舍棄了圣上。狄青……你到底在哪里丟下的圣上,快帶我去找!”

    狄青難辨真假,硬起心腸道:“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條,我就算逃命又怎么了?”說罷一推李順容,喝道:“好了,你害圣上,我不追究了?？晌姨用氖虑?你也莫要說出去。以后你我天各一方,互不相見。”

    狄青作勢要走,不想?yún)s被李順容一把抓住了衣袖。狄青低喝道:“放手,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嗎?”

    李順容淚水滾落,突然跪了下去。狄青一驚,跳了開去,說道:“你做什么?”

    李順容跪在地上,淚水中都帶著那難解的憂傷,“狄青,你為保自己,棄圣上不顧,我不怪你。這世上,本來看重自己性命的人就多,怎能強(qiáng)求?我只求你帶我去離開圣上的地方,好不好?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別人,你帶我去……我……就算死,也會(huì)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彼那榧な?突然“哇”的聲,竟然噴出了鮮血。

    狄青一驚,不等再說,一人已道:“朕就在此,你要見朕嗎?”那聲音略帶顫抖,夾雜著難言的感傷,原來趙禎已站了出來。

    李順容一聽,急急轉(zhuǎn)頭望去,見到趙禎那一刻,身軀晃了晃,顫聲道:“你是益……圣上?”她似乎不堪承受激動(dòng)之情,竟然軟軟地倒了下去。

    趙禎見李順容倒地,輕“啊”了一聲,快步走過去,伸手相扶道:“你……怎么了?”他在大石后聽了良久,只覺得李順容對(duì)自己極為關(guān)切,他這一生,從未見過對(duì)自己安危如此關(guān)心之人。見李順容吐血,趙禎更是心情激蕩,忍不住站了出來!

    狄青見李順容眼中驚喜中夾雜著柔情,傷感中帶著些憐愛,心頭狂震,一時(shí)間竟然呆了。他記得當(dāng)年母親臨死前望著自己,也是一般無二的眼神!李順容不過是先帝真宗身邊的一個(gè)順容,和趙禎本沒有什么關(guān)系,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著趙禎?她說的“益”又是什么意思?

    這時(shí)明月漸隱,繁星滿天,照得天地間柔情點(diǎn)點(diǎn)。微風(fēng)吹的綠草刷刷響動(dòng),像是母親安慰著哭泣的孩子。

    狄青一時(shí)間百感交集,竟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