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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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虞子嬰突然喊了他一聲,司下意識嗯?地疑惑看向她。 “怪物是沒有名字的,而你有,司?!?/br> 虞子嬰那雙安靜的烏黑眼瞳,像兩潭波瀾不驚的黑海,即使再大的風(fēng)波也掀動不起一絲漣漪。 她以為她這樣說,兔子男或會有所感觸,而感動得熱淚盈眶,但事實上他僅眨動了幾下泉水般純美的眼睛,彎唇淺笑了一下。 “謝謝?!?/br> 這一笑,像是某種撩人心底是柔軟的羽翎,顫巍巍,卻柔美純白至極地展開那一瞬間,美得令人失神停駐。 這一笑,也褪去了他身上那副怯弱,緊張,像鵪鶉般受氣驚怕的神態(tài),還原了他本該擁有的絕色風(fēng)華。 虞子嬰眼神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幾秒,方轉(zhuǎn)向那廣垠高闊的天空:“我等一下就要離開九渡了,等我辦完事情后,欠你的那一卦,自會回來替你算的?!?/br> 司只捉到前一句重點,驚訝道:“你要走了?” “嗯。” “你要去哪里,那……那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司聲音徒然放大幾度。 虞子嬰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我要前往湘西辦一件重要的事情,歸期……具體時間不定?!?/br> “那……那……”司眼底掙扎幾瞬,突然道:“我、我能跟你一塊兒嗎,我也正好要回去,正是朝西邊兒去?!?/br> “……”一次攻略兩人,她真的能吃得消嗎? ——這件事情倒是有必要考慮一下。 “我、我不是想纏著你,我宗族的確在湘西那邊兒,我、我絕對沒有騙人……”見虞子嬰沒有回答,兔子男著急道。 “你餓嗎?” 看他追得急迫,虞子嬰突然問了一句風(fēng)牛不相及的問題。 “?”兔子男尚未反應(yīng)過來,但見虞子嬰將剛才擱在腿邊的一袋白布包著的東西打開,順著山坡上一陣清風(fēng)飄過一陣食物的香氣。 “咕嚕~” 看著那滿滿一袋的白面饅頭,司眼睛一亮,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抿抿嘴,兩個可愛討喜的梨窩乍現(xiàn)。 “餓。” ☆、第三十七章 別隨便惹他 午間,九渡煦陽暖風(fēng)徐徐,第一大客棧門前停留的一輛雙轅馬車放下幕簾,趨趨出鎮(zhèn),準(zhǔn)備行至九渡——花蛇渡行船離境。 盯著那輛馬車轱轆轱轆地漸漸消失在巷林口處,店小二望眼欲穿,竟有一種惆然若失的感情。 誒,再也難瞧見那么費盡心思,一心一意為愛拼命的少女了吧…… 馬車穿橋過洞,駛了一段林蔭覆葉小道來到了“九渡”渡口,短工雇傭的車夫推了推竹編檐帽,一個流利動作翻身下車,彎腰上前撩開那層洗白的青色布簾。 “小姐,到渡口了?!?/br> 那張憨厚帶笑的臉看進(jìn)車內(nèi),但下一秒眼前一花,只見從車內(nèi)下來一位戴著半張白色面具的少女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其余什么也沒瞧見。 他一愣,趕緊退后兩步,朝少女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少女即使戴著一張雪白面具,依舊能從細(xì)枝末尾觀察得出來,她很年輕,不,甚至不能稱之為年輕,應(yīng)該是年幼,纖秾合度的身材雖不高挑,卻比例均勻完美,像一尊雕細(xì)供奉的瓷玉娃娃,她穿著一件極素極簡潔的純色黑衣,無紋無飾,垂質(zhì)感十足的長衫外罩一件短褂至肘。 若別人穿著如此老氣的款式且普通的顏色,會顯得十分不起眼,但由于她膚色極白,如雪脂凝乳,這兩種極素極端的顏色相互映襯之下,只覺得她的氣質(zhì)異常矛盾而神秘,令人不由得將渙散的目光,全部聚攏在她一人身上。 “直接駛上船去?!?/br> 隨著少女下車,從車內(nèi)傳出一道清澈如琴音般悅耳、輕捻漫彈般懶調(diào)優(yōu)雅音色。 那車夫聞聲,心中突突一跳,不由得側(cè)了側(cè)臉,盡力聆聽。 “等一下?!彼睾谏倥溃瑓s并沒有解釋為何要特意等一下。 車夫看兩人意見不統(tǒng)一,左看一下右看一下也為難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動作,實則按以往他的判斷,車內(nèi)的人一聽便知道非富則貴,養(yǎng)尊處憂,自是該聽他的,然而眼前這名少女雖然看似年幼,但她的一舉一動,一神一態(tài)皆非帶著一種威壓,令人不敢輕易放肆。 車內(nèi)靜了片刻,才道:“進(jìn)來。” 此刻,他們的馬車就停在渡口石墩前源,渡橋上基本上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上載下貨的搬運工,各種叫賣新鮮海貨的小商販,趕程上船的人流…… 他們停在這條岔路口上,過往人群倒是時不時會好奇地多看他們一眼,特別是一身素黑、戴著一張半罩面具的虞子嬰。 “這位小姐,那、那艘客船快到了,您再耽誤恐怕會趕不上……” 車夫瞧著趕船的人都聚攏在岸邊,遠(yuǎn)處破水行駛而來的客船迎著水波粼粼而來,便趕緊提醒著他們。 “我自有分寸。” 虞子嬰這句話,既是回答了車夫,亦是告訴了車內(nèi)之人。 她靠在馬車旁,望著幽幽淺藍(lán)蕩波的水面,靜凝不動。 看她當(dāng)真像是在等待著什么,車夫便不再插嘴,而車內(nèi)的人也一直沒再吭聲一句了。 莫約不過一刻鐘,從城鎮(zhèn)陰萌小道路口處,扛著一大袋鼓鼓囊囊包袱,步若蜉蝣般走來一個戴著幕蘺,全身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透明的幕蘺下,隱約看出他一直垂著腦袋,疾步朝著前方快走。 路人行走間,再加上他慌不擇路,很輕易便有人不小心觸靠到他,他當(dāng)即便是一顫,整個人像是受到驚嚇般,迅速朝旁邊躲閃而去。 他好像被狼虎追趕般,眼珠子一直望著地面,不看前路,連前面站著的虞子嬰都沒有看到,徑直朝著渡口慌里慌張而去。 就在兩人即將錯身而過之時,虞子嬰閃身一晃,便沒好氣地一把扯住了兔子男。 兔子男一震,錯愕回頭時,一根素白指尖,隔著幕蘺的白紗,準(zhǔn)備無誤地直戳上他的腦門。 “抬起頭來走路,這樣含胸馱背,成何體統(tǒng)?”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司微訝地眨了眨馥密的睫毛。 虞子嬰將他低垂的腦袋按起,方松開了手,轉(zhuǎn)頭看向車夫:“走吧?!?/br> 車夫看了一眼那被罩得嚴(yán)實的來人,這才恍然,原來她一直是在等人,如今人等來了,便要啟程出發(fā)了。 他瞧了瞧兩人不像準(zhǔn)備上車的模樣,便問了一句:“你們不上車?” “走不了幾步路,你先載著車內(nèi)的人去岸口。”虞子嬰道。 車內(nèi)早已等得不耐煩的人聽到車外此話,一面是出于好奇,一面是出于心情陰郁,他隨意撩起一截窗簾,透過縫隙間,便看到馬車邊虞子嬰身邊站著一名頭戴幕蘺,身材窈窕如柳扶風(fēng)般纖弱身影。 誰?玖蘭戚祈眸露疑色,長眉輕挑。 隨著馬車行駛移動,他也沒仔細(xì)一一看清,便放下了車簾,嘴畔含著一抹冷嗤之笑。 “就你一個人?” 虞子嬰看他獨自一人而來,四周又不像暗伏隨從的模樣,遂問道。 司很不習(xí)慣身邊來來往往那么多人的存在,感受到那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便緊張到全身僵硬,使勁地捏扯著手帕。 好可怕!他抽了抽鼻子。 虞子嬰看他隨時一副準(zhǔn)備昏厥過去的模樣,眸露變異神色,想了想,便伸出一手臂放于他面前。 司愣了一下,怯意不安地瞥了一眼虞子嬰,看她晃了晃手臂,示意他逮著,他抿起酒窩,白凈如蓮的面龐紅了紅,便忍不住周圍逼迫而來的壓力,伸手……攥住了虞子嬰的一截袖擺,像小媳婦一般跟在她屁股后頭,亦步亦趨。 虞子嬰看他僅逮著一角袖擺便滿足的模樣,撇了撇嘴,似被他那不爭氣的模樣打敗了,既然他極度缺乏安全感,那不妨就讓他全身心地來依賴她。 “那、那個,他們……他們都被我打發(fā)走了……”完全不懂得隱藏的實誠人司,垂著腦袋結(jié)結(jié)巴巴道。 虞子嬰想憑他這種連老鼠都不如的膽子,也是不會一個人單獨出門的,就算他敢,想必他家里人亦是不肯的。 “你們宗族既然是在湘西,你怎么會跑到朝淵國來了?” 兩人邊走邊聊著,司走在虞子嬰的身面,每當(dāng)有人假意或無心想碰掉他的幕蘺時,她都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yīng),讓他安然無恙。 “有事情要辦,所以跟著族老特意過來一趟……” 司并不遲頓,看著虞子嬰替他保駕護(hù)航,隔斷一切惡意舉動,竟比他那些護(hù)衛(wèi)將他照料得完善妥當(dāng),不由得面目一赧,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柔柔憐憐地注意著她挺直卻嬌纖的背影,心中同時有些慚愧。 他真沒用,竟會讓一個比他還小,還文弱的少女來保護(hù)。 這般自卑自哀地想著,他緊攥的指尖微松,便想放開了她,想著她之前的馴斥,也想像別人一樣堂堂正正地行走。 然后,不知道旁邊哪里撞過來一肩膀,他嬌嫩的肌膚被人一碰,當(dāng)即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全身緊繃,險些啊叫出聲。 “抓好!” 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司眼瞳一縮,下意識便將要松開的手重新攥得更緊。 “……謝、謝謝?!彼廾㈩潯?/br> “別再隨便松開了?!?/br> 虞子嬰頓步瞥了他一眼,便繼續(xù)朝前走。 別再隨便松開了……司聞言怔了一下,看著虞子嬰前行的背影,愣了半晌后,確認(rèn)自己沒聽錯,嘴角便微微抿起,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高興卻又要硬壓抑下去。 她真是一個好人…… 以往他喜歡親近的那些人,到最后總是不耐煩地吼著“滾開”“煩死人了”“別再跟著我了”之類的話,只有她對他說“別再隨便松開了”…… 這樣的“好人”,到最后一定不會像別的人一樣……討厭他,對嗎? 關(guān)于那日冰湖他突然“發(fā)病”吃茹毛飲血的事件,虞子嬰沒再當(dāng)面跟他問過,她僅就當(dāng)作是他的一個興趣愛好,反正都能被稱得上是七宗罪之一,她估計也不會是什么正常人種。 即使他表現(xiàn)得平常,再柔弱無害,但本質(zhì)的東西是怎么也摘除不干凈的。 只是,這么一只膽小如鼠的七罪,她倒是從來不敢想象過。 她觀察得出來,他并不是在跟她裝的,而是真的不諳世事到一種無知的地步,而且有一副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受氣包性子。 ——這么說來,像這種類型的,刷好感應(yīng)該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吧? 虞子嬰暗忖。 —— 來到渡口岸源,客船上的客人基本上全部下船,而等候船只上船的客上也登船得七七八八,玖蘭戚祈也已先一步下了馬車,身姿高昂優(yōu)雅地佇立在那里。 他從頭到腳罩了一件黑色帶帽披風(fēng),那如流水線條垂落般的黑色披布,無一線雜色,與虞子嬰那一身黑素至極的服飾,乍一眼看倒是頗有幾分微妙的一式兩款,情侶裝般。 他雖然不露山不露水,但卻不知道為何,光是那般靜靜而立,便能吸引到四周那些目光留駐于他身上,不舍轉(zhuǎn)移半分。 車夫不知為何,在這位客人下馬車后,便感到一股壓力油然而生,怕他無聊,怕他等著著急,也怕他生氣,他干巴巴地跟他閑扯了幾句,但這位客人別說回他的話,基本上連動都不曾動一下,只側(cè)立方向,靜望著一處。 他看到虞子嬰身邊帶著一個陌生、且身形嬌襲一身病、亦不好辨別是男是女的人物過來,隱藏于帽檐內(nèi)的紫眸微暗,卻是連看都未看他們一眼,徑直拂袍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