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澈磁性的嗓音蕩開，竟是微微發(fā)顫，修若節(jié)竹的手指伸前撫描那低垂，僅露一抹雪白無暇的額頭，似要將虛妄幻象握緊，他極盡細(xì)致而溫存地描盡重疊眷戀，感受到指尖余溫，反復(fù)流戀。

    虞子?jì)腧v出一只手抓住他那作亂sao動的手，抬起那張面攤木訥的雪白小臉，垂眼望去那剎那，眉間聚攏不滅神魂，黑眸浮盡雜質(zhì)，如雪后晴天昨寒還暖，白虹朗朗貫日，流風(fēng)回雪洗去一切障翳掩蓋。

    “過去憶逝不可追，但以后你卻可以跟別人說，有一個人曾給我治過傷，她知道我會痛，她遇到危險(xiǎn)的時候會與我并肩作戰(zhàn)，不會讓我一個人流血受傷……”

    虞子?jì)敕路饘ψ约哼@番話頗為認(rèn)同地頷首一下，看著他一瞬不瞬，面無表情繼續(xù)道：“下次你記得要這樣說?！?/br>
    聽了這一番一板正經(jīng)自捧自擂的話，饒是從來勇不知恥的怒亦傻眼了許久。

    ☆、第七十三章 遭遇鹿巫老嫗

    就在怒與虞子?jì)雰扇舜笱鄣尚⊙?，默默凝望半晌之際，驀地一道聲音忽地傳入，尖長刺耳，似隆隆雷鳴電閃，如有穿云裂日之威，仿若鶴戾鷹嘯于周圍層層蕩開，震得所聞之人一陣耳鳴犯暈。

    音波功？聽覺超乎常人的后遺癥就是接受聲音更為敏感，虞子?jì)脞Р患胺啦豢杀苊獗徽鸬脙裳垡换?，耳廓生痛?/br>
    “呃——”

    怒眉宇間煞冷之氣一閃而過，當(dāng)即雙掌攏捂于虞子?jì)攵?，隨即一聲清音龍嘯回?fù)舳?，比之破石穿金，風(fēng)雷破曉，似要將整個洞窟殿宇都震碎了似的。

    剛才聲波攻擊之人，只覺轟鳴雷聲先是沉悶又遲鈍的低低滾動，隨著似狂風(fēng)肆虐攪亂漫山遍野的植被，一聲聲驚雷迅疾地從茫茫蒼穹深處直射而出，在他耳邊轟然炸響。

    聲停，死寂。

    由于兩人斗法，四周空氣被聲嘯波及震撼，一種從縫隙間抖漏出黃色塵煙與黑漆漆四壁墻體化為一體。

    前面不遠(yuǎn)是一座地輔方石灰?guī)r磚的地下暗道，穿過熔巖隧道后，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是一座浮橋，似洞xue的石峋筍般筆直連接峭壁兩端，底下流淌的依舊是火光燒避的熔巖海浪翻蹈滾滾涌動，四周環(huán)繞如抱的黑巖如披鱗戴甲的巨龍飛騰，一層層漫過頭頂，虞子?jì)敫瓋扇苏驹诤趲r峭壁一端，只覺渺少得如一?；覊m，亦如一片煙榍。

    “倒是驚喜，走這條道竟能這么快就遇到要找的人了……”怒眸光直直望著石筍高架橋的對面，面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虞子?jì)牖瘟嘶文X袋，感覺暈眩感稍弱后，一聽怒的話便聽懂了，原來他之前走的并非這條危險(xiǎn)重重的熔巖隧道，想必那條甬道雖然安全，卻是曲曲折折多有岔繞路，是以他才會說這一句。

    “是鹿巫？”虞子?jì)胝Z帶幾分詫異，剛才那道音吼功似男似女，如嬰啼風(fēng)嘯，以音力似震碎心脈殺人，足見其內(nèi)功真氣高深雄渾。

    怒沒轉(zhuǎn)過視線，緊迫犀利如刀芒盯于前方，左手卻輕柔地揉了揉虞子?jì)氲拿兹仔∧X袋，似安撫似納入羽翼之下般愛護(hù)：“嗯，意外提前到了……看樣子是將我們視為侵入者，出手便是不留情的殺招?！?/br>
    虞子?jì)氩灰詾槿坏匕抢滤氖终?，呲出白牙森森：“正合我心意，我本不是找他敘舊聊天?！?/br>
    “你還真是嗜殺啊……”怒這才轉(zhuǎn)過頭，垂下眼眸看向她，嘴角彎彎，舒朗高潔的嗓音透出幾分微?。骸翱稍趺雌腿绱饲『脤α宋业奈缚谀兀繈雖eimei，你不屬于我，又該去何處尋找一個如此契合于你的‘我‘呢？”

    “我雖契合你，但你未必是唯一契合我的人?！庇葑?jì)胝Z譏顏淡地回了他一句。

    她倒是不怕打擊他的積極性，這廝便是那種越挫越勇，你越不甩他越是冷淡他便粘得越緊情緒便越高亢的傳說中的——身s心抖m類性。

    越艱難得到的便會越珍惜，此話則絕非隨便說說而已，它是經(jīng)過無數(shù)癡男怨女分分合合，死纏爛打而得出的結(jié)論。

    怒聞言，一道輕撩慢捻，帶著絲絲驚目春寒語氣應(yīng)聲道：“哦～嬰meimei這心倒是大呢～想必連人選都私備下了吧，難道是那娘娘腔，亦或是……婪？”

    像這種明顯打翻了醋壇的話若順順毛也許便散了，但若反著拔毛……其結(jié)果絕對就是一場雞飛狗跳，醋海翻波。

    這種戀愛達(dá)人資深領(lǐng)悟的道理虞子?jì)胧倾露唤獾模贿^她卻知道此時是怎樣一番場景，哪里容得他們倆兒在此處慢慢地你一刀子嘴我一剪刀舌地聊生。

    “等得夠久了，他既不出來，我們便進(jìn)去吧。”

    看虞子?jì)胝Z調(diào)一換，轉(zhuǎn)移了話題，怒佻了佻眉，也懂得看情勢，便預(yù)留一計(jì)秋后算帳意味的笑意，便順著她的話而道：“怕是布好了龍?zhí)痘ue等著我等吧。”

    虞子?jì)腠忸⒛胺?，從木訥瞬間轉(zhuǎn)換為深邃幽暗：“那我們便一道去掀了這龍?zhí)陡擦诉@虎xue。”

    亦不知道是這“我們”兩字取悅了怒，亦或者是被虞子?jì)肽莿C寒戰(zhàn)意感染，怒怔了怔，隨即一雙曳水含春的眸光深了幾許，如柔風(fēng)拂笛：“你要的，我又有哪一樣不曾允過你？”

    虞子?jì)氡凰侨缪┤诨卮旱拇判缘鸵魃ひ袅冒W了一下耳心，回視了他一眼，以往不覺，此刻深深地覺得這怒有望朝著質(zhì)深情圣一途深造，隨便一個眼神一句話，便情意綿綿，萬千含義糅合其中，令人心神浮動搖曳，若是別的女子得此對待，恐怖早就被迷得找不著邊兒了。

    可惜啊可惜……虞子?jì)肫悄悄绢^身子冰塑魄心，非一般堅(jiān)韌冷酷，但到底不是泥塑石心，想暖化冰魄之心倒是亦非絕無可能，只是若缺了恒久不變的耐心或少了十足熱炙的火候，那最終便也只能無功而返，遺憾終生。

    兩人相伴從石筍浮橋步步急鍵而行，不急不徐，不慌不忙，熱浪翻滾撲涌而上，沖擊得他們衣袂翻飛搖曳，似浴火縱風(fēng)踏入了石xue焰洞之內(nèi)，足下似踏著魔界寒涼枯月，衣角染著數(shù)千修羅魔魅之血，卻是殘酷的無比純粹，冷漠映火光泛金的眼眸略微一掃，便是瞬間湮滅xue窟內(nèi)一片熱浪焰浪。

    這個巖窟無比曠大，似一巨獸的猙獰口xue，獠牙森森凹凸，關(guān)端較窄，內(nèi)腹高闊圓，內(nèi)里漆黑幽暝一片僅映火光重重，一眼望去，獸口唾液火紅熔似小流瀑布一摞摞，黑巖地面裂縫龜裂亦潺潺流動蔓延著。

    此內(nèi)的火熱溫度與外界并無多少差距，于過橋時甚至可以說是更高一些，那灼熱的溫度映紅了他們周身，衣袍都發(fā)出一種嗤嗤嘶嘶焦硬的聲響，似下一刻便會噗轟一聲燃燒起來。

    然而，虞子?jì)雲(yún)s面似雪覆幽幽，額上不見任何汗?jié)n，身上衣飾都泛著從骨肌血血脈透出的冰涼寒鎮(zhèn)之氣，不見對熱氣有任何影響，怒即使覆了一層罡氣亦做不到她如此，是以頓感詫異。

    但顯然此時他亦不便多作詢問，只是垂落黑繎繡龍袖袍，古銅色貼握于那一截雪白，幾近無縫地貼近她，用那火熱的身軀似饑渴般從她身上汲取涼意來緩和周遭空氣。

    兩人朝內(nèi)腹而去，一路走來只嘆大自然鬼斧神工，將巖洞雕刻成各種奇峰異石，在洞xue入口，天然的焰流居然沖刷出一條深達(dá)千尺的溝壑，十分險(xiǎn)惡，洞府內(nèi)十分寂靜，唯有不斷叮叮咚咚的滴水聲進(jìn)入耳膜。

    洞xue兩旁隨處可見一種透亮的楔形巖石，仿佛一簇簇利劍，劍鋒似乎被打磨的異常光亮，透露著陣陣殺氣。洞內(nèi)光線被巖壁反射，一切都浸潤在一片火紅之中，從溝壑之中騰起的硫磺味的煙氣，騰騰變幻萬千，映著倒垂的鐘乳石筍，景色十分美妙，如果不是洞內(nèi)成堆成山的尸骸被削了rou剔了骨，扔至一旁，說是洞天福地也不為過。

    虞子?jì)胍暰€瞄了一眼那此尸骸，與淺灘的相差無幾，她心中疑惑愈深。

    終于走到前端便是一座無頂?shù)鼗龅牡貙m，它如巨獸的咽喉嵌入地xue焰熔洞內(nèi)，唯那一片灰黑冰冷異于四周絢麗火紅色調(diào)。

    此地宮看似修建了一些年頭，色淡呈古樸之大氣，九階闊橫階，每層有出檐斗拱，工精，紋飾華麗，兩柱浮屠塔，兩盆架起燒得噼里啪啦的火盆……

    其后是約一丈的石壘砌的寬大高臺，卻無攀行的階梯，只是中間挖空了一個六芒星空心，里面填滿正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有一人，正動作利索地用剔骨刀將一具具尸體最肥美部位的rou割下，再扔進(jìn)那冒著泡熱氣騰騰的六芒星空心內(nèi)，他腳下端有一個木質(zhì)加鐵器輔助材質(zhì)制作的機(jī)栝，箜樋撞擊響動，管道前端便發(fā)出一陣似鳴氣笛的聲音。

    只見那rou一扔進(jìn)那六芒星空心的鍋中，似先用從壁間射出的石槌一遍輾成碎rou，血流至一個洞內(nèi)，rou則落入另一個洞內(nèi)，一陣噼里啪啦然后一番不明所以的運(yùn)作之后，前端一個圓池中便流出一滴一滴煉制出的黃油水，那是——尸油。

    虞子?jì)胍汇丁?/br>
    腦中驀地似什么炸開一樣，她瞳仁縮了縮，前緒后想此刻皆似撥開霧云，一通則全通了。

    如那成群撲涌而出的禿頭斑梟，那以尸骸砌建而成的榕宅，那不覺已蓄了一池的血水，淺灘上堆累堆積的遍地的無rou骨骸……一切皆是來源于此。

    ——拿滿城的人命來制油，當(dāng)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虞子?jì)胱旖抢淅湟粫瘢恳豢?，高臺之上的那人已近遲暮年歲，他不高，加上此刻佝僂著身軀，就像一只蒼老的猿猴，他低垂著腦袋，神色麻木不仁，面目蒼老溝壑重重，無眉亦毛無頭發(fā)，光溜溜的腦門泛著一層油光，一雙被厚重眼皮遮掩的眼睛細(xì)小拉長，臉干癟瘦小，唯有那鼻頭很大，他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大袍，袍用一條蛇皮束綁著，蛇帶上則點(diǎn)綴著吊掛著許多骨頭裝飾。

    他對他們的到來根本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像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內(nèi)，外界一慨不管，麻木僵硬地重復(fù)一個動作——割rou，扔尸。

    這時，從怒身上驀地暴發(fā)一種難以抑制的沖動，那不穩(wěn)定的氣壓一時如重山壓頂，一時如冰封千里破浪海濤，虞子?jì)霃某了贾谢亓嘶厣瘛?/br>
    她一眼看去，看怒咬緊牙遭，額上滲出一層冰冷，似正在極力壓制擬痛似喜似興奮又似緊張復(fù)雜而扭曲的神情，驀然想過他之前所說，他是看到一些刺激的畫面才會撲騰進(jìn)血池中憋著。

    原來他說的是這一茬啊……虞子?jì)敫惺艿剿闹苣菨夂竦男瘸艨諝鈸浔?，到底是影響了人的心情，便一撣袖袍，手如猝電伸他腹肋骨三寸處，于后背肩胛一寸，脊椎上一指寬處指按?/br>
    怒一震，臉色改了改，努力維持常色，看著她深深地，啞著聲音低沉問道：“我好像嗅不到味道了?！?/br>
    不是問你做了什么，亦不是問你為何要這么做，而是直接闡述他得到的結(jié)論。

    這是信任亦或是放縱呢？亦或兩者皆有吧。

    “嗯，與其憋著不呼吸，還不如嗅不到?！庇葑?jì)胧章?，照模子在自己身上施按了一遍?/br>
    果然聞不到怒的心情恢復(fù)了許多，他勾了勾唇，抱臂偏頭，用手肘處頂了頂虞子?jì)耄瑪D眉弄眼道：“你倒是對我越來越關(guān)心了，想當(dāng)初……”

    “腳不痛了？”

    怒被她打斷呃了一聲，卻眼眸一轉(zhuǎn)，濯濯生璨，似明月映輝：“痛啊，可看著你就不痛了，也不知道你給我下了什么*藥，我——”

    虞子?jì)朐俅未驍啵骸坝浀梦抑案阏f的話吧？虛假的話說久了，連自己都辨不清真假了，所以，謹(jǐn)言慎行?！薄?/br>
    或許心境不同了，亦或者是這一番與她相伴相隨的境遇令怒對自己多了之前未有的信心，他此刻倒是不氣亦不愿再沉默了，他伸手按了按心口，雖依舊帶著那春闌水澤輕浮之色，但那雙眼睛卻是灼灼專注：“我摸了心口的，它告訴我，我說的全是發(fā)自肺腑，雖習(xí)慣了隨便，但人與人到底是不同的，與別人說是隨口習(xí)慣，但對你，我自問已經(jīng)用盡了認(rèn)真?！?/br>
    虞子?jì)胫狭艘幌?，卻沒有回應(yīng)，因?yàn)樗聘袘?yīng)到什么了。

    “哪里來的那個黃毛小家伙，談情說愛竟都跑到老嫗面前來如此放肆？”

    此時，伴隨著一聲蒼老暗啞的聲音遏厲響起，在六芒星的深鍋后咻地跳出一道身影。

    怒下意識擋于虞子?jì)朊媲?，凝眸聚冷，懶懶瞥眸掃去?/br>
    那是一名蒼老的老嫗，她手里拿著一根鬼王杖，一頭稀疏的灰白頭發(fā)披于肩身，頭戴一頂鹿頭冠，一身線織編成的外衫，頸間掛了一圈狼牙飾物，內(nèi)底是祭文橘紅幡衣，袖袍則是深紫色。

    “桀桀桀桀……看著倒是嫩生，就是瘦了點(diǎn)，煉不出多少油啊……”

    那枯啞似干涸河床的聲音，拖長時，石礫摩擦出刺耳，簡直不堪入耳。

    老嫗看似比剛才那割rou的老漢年歲更大一些，她整個身軀幾乎都萎縮得就像是一個侏儒一樣，既矮小緩慢，且動作遲緩。

    “鹿巫？”虞子?jì)肫沉艘谎勰抢蠞h，再落于這老嫗身上，便有了確定。

    “哦，竟知道老嫗……”她抬起一雙渾濁的泛青的眼瞳，眼皮耷拉，巍巍顫顫地笑著：“小乖娃娃，你叫什么，怎么知道老嫗的名字？”

    她用著怪異的音調(diào)笑問，可這一笑半點(diǎn)沒覺得和藹，反而有一種巫婆誘乖小孩子進(jìn)鬼屋的陰惻惻之感。

    “羊巫告訴我的。”并不需要答的，可虞子?jì)雲(yún)s答了。

    “羊巫？”老嫗笑意頓了一下，她拖拽著長杖，似已不堪其重度，她在高臺基上左右來回踱步，那渾濁的眼神卻一直似濕涼的蛇信舐舔地虞子?jì)肱c怒兩人身上打量。

    “她死了。”她瞳仁似煙火一炸，晶亮了一瞬間，說的是陳述句。

    “嗯，死了?！?/br>
    虞子?jì)肟粗兞四樕綕M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下一秒，卻語氣徒然有些陰陽怪氣起來：“所以，接下來就該輪到你死了？”

    老嫗在知道羊巫死時，雖驚訝卻并不悲傷或生氣，想必兩人雖然認(rèn)識，但關(guān)系并不好或者是有間隙，而她也似根本沒在意虞子?jì)氲脑挘铰膿u搖晃晃地拄著杖，那張皺巴巴的菊花臉布滿狐疑，頗為好奇地注視他們兩人：“老嫗雖老眼暈花，但也看得出來你等……怕不是康城的人吧，怎么管起我等這閑事了？”

    說起來，其實(shí)此事怒亦感到疑惑，至少在他眼中，虞子?jì)氩⒎且粋€愛管閑事的人，她就像一道疏冷狂風(fēng)，想抓住它先得承受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心理準(zhǔn)備，它亦不為任何人停留——但此次相遇，她倒是有些改變了，這種改變他雖描述不出來，但卻是真實(shí)感受到的。

    “因?yàn)槔掀蜇ぁ俏业牧x父?！庇葑?jì)胍琅f很正常地回答她的話，就像一個長輩問話，一個晚輩便答。

    但怒卻對此不以為然，每當(dāng)虞子?jì)朐绞潜憩F(xiàn)得正常，便越是不正常。

    老嫗聞言臉色倏地一變，剛才那陣漫不經(jīng)心的傲慢姿態(tài)一變，眸光當(dāng)即就像暗夜蟄伏蠢蠢欲動的毒狼一樣滴溜溜地飛速轉(zhuǎn)動眼珠，那轉(zhuǎn)動間崩裂而出光芒似比那炙熱的熔巖更烈，她咧開一嘴黑黃的牙齒，桀桀大笑狂啞道：“嘿嘿，老乞丐，老乞丐，哈哈哈哈哈——你是他的義女？哈哈哈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十余年，到底還是主動回來了，哈哈哈哈——”

    虞子?jì)胗纱寺犆靼?，他們殷圣果然一直都在找她，之所以如此折磨老乞丐，囚困了他十年，便是為了找出她這個騰蛇后裔。

    “不對，若你當(dāng)真……那異域七罪那個人手中的又是誰？”老嫗突地一滯，像是從某種妄相狂喜中震醒過來，滿目驚疑地盯著虞子?jì)搿?/br>
    異域七罪？莫不是……惰，難道在他手中還有一個騰蛇皇族？

    虞子?jì)雰H過慮一遍得來的消息，便凝了神，并不理會她的疑問，而是繼續(xù)眼前之事：“這些尸骸就是康城的百姓吧?！?/br>
    老嫗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耷拉著厚重的眉眼，神思甚為嚴(yán)肅，疾步地左右踱步，一身焦躁、煩亂。

    “聽聞煉尸油乃南疆的巫師用于作法的一種手段……”

    老嫗聞言，這才施舍性地睨了虞子?jì)胍谎郏骸澳阒肋@是在煉尸油？”

    “你煉尸油是為了……延續(xù)壽命吧?！庇葑?jì)胗^她氣色相貌，那彌漫于印常的死氣幾近逼人，分明是壽命已盡，利用一些喪盡天良的手段茍活借命活著。

    但她這種活卻算不得真正地活，因?yàn)樗纳眢w卻維持不得正常機(jī)能，如得不到養(yǎng)份的枯木正在慢慢地腐爛，雖吊著一條命，卻等同行尸走rou，等這具尸體徹底行將就木時，她依舊只有死路一條。

    “你竟知道？！”老嫗鹿巫面盛妖異的紅光，看著虞子?jì)腓铊铊罟中σ宦暎骸靶⊥尥?，你們能夠走到這里來，必定是有些本事的，無論你是什么身份，老嫗我都要留下你，雖然羊巫那個女人死不死都無所謂，但到底還是得跟圣殿諸大人交待的，所以……那男的老嫗是留不得，得拿去交差，小娃娃就待老嫗帶回去，交給圣殿的大人們好好辨認(rèn)辨認(rèn)，若當(dāng)真是……哈哈哈，那老嫗就立大功了，哈哈哈哈……”

    “夜朗自大?！庇葑?jì)爰y風(fēng)不動，巋然似峰群黛山，眸露幽涼光澤，嘴唇闔動，僅對她一番狂言淡淡吐出四字。

    怒則抱臂斜睨著鹿巫老嫗，一身黑衫迢迢盈風(fēng)，火光流溢四射間，浩瀚渺渺，似邪云縈繞惡魔之獄拓八荒。

    “想殺本侯？你盡可姑且一試……好久不曾遇到敢在本侯面前如此逞能之人了，當(dāng)真是懷念異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