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燕脂一怔,笑容慢慢褪去,低嘆道:“你太累了,必須休息。我自己可以?!?/br> 皇甫覺冷哼一聲,鳳眼斜睨,“你可以?你可以現(xiàn)在還身體打顫,面色青紫?我若是休息,明早就得抱一具冷冰冰的尸體?!?/br> 燕脂宛然一笑,柔聲說:“我答應(yīng)你,若捱不過去我便喚你?!?/br> 皇甫覺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徑直坐到他的大氅上,甩開外衫,“過來幫我換藥。” 繃帶之上果然有血色慢慢泅透出來,他定是又用重力了。燕脂只得細(xì)細(xì)又幫他包扎一遍。系結(jié)時,皇甫覺忽的開口,“燕脂,你懂醫(yī)嗎?” 她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嗯……跟著師父時學(xué)過一些?!碧嫠麑⒁律来┖茫瑢Q下的繃帶卷成一團(tuán),“好啦,快調(diào)息吧?!?/br> 剛走出兩步,身后大力襲來,她又跌回皇甫覺的懷抱。 “皇甫覺!”燕脂手忙腳亂的阻止。他只用一只手扼住她,另一只手頃刻間就將她脫得只剩里衣,心滿意足的抱在懷里。 燕脂氣得銀牙暗咬,流氓,無賴,偏脫女人衣服這樣流暢。 肌膚相貼的地方馬上變得溫暖,燕脂的心卻往下沉了沉,他的脈象亢奮有力,外實(shí)內(nèi)虛,這樣自耗元?dú)鉄o疑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察覺到她的異常沉默,皇甫覺低笑出聲,手指一下下?lián)崦念^發(fā),“傻丫頭,在想什么?” 燕脂望住他的眼睛,輕輕說道:“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皇甫覺靜靜看著她,似是想尋找什么。半晌才半闔眼瞼,淡淡說道:“等你能明白自己的心時,再來問我?!庇檬种覆吝^她的眼角,微微詫異,“怎么又哭了?莫不是……你怕我會死嗎?”托起她的下巴,流動的眼波正對著她,低低的聲音像是在誘哄,“你在想什么,燕脂……” 燕脂望著他,向來明澈的眼神煙水般朦朧,“我是在怕,怕你的心,怕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不起?!?/br> 皇甫覺嘴角輕勾,弧度清冷,眼里藏了幾分厭倦,“在你眼里,我是能為了女人連生命都不顧的人嗎?嗯?” 只覺心里揉成一團(tuán),偏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他自然不該是,可偏偏……她但愿自己從未學(xué)醫(yī),但愿自己難得糊涂。 皇甫覺等了片刻,半晌才輕輕一笑,“我自然不會,永遠(yuǎn)都不會。所以你大可不必內(nèi)疚。就這樣乖乖的,明天我們就能出去。” 他合上了眼,眉宇輕蹙,珠光下,有幾分陰郁冷漠。 燕脂癡癡半晌,忽展顏一笑。真也好,假也罷。她能輸?shù)模瑹o非就是這個人而已。她不是燕家的小女兒,也不是師父的小徒弟。她只能是燕脂。 不知何時入夢,手卻始終放在他的胸口。 皇甫覺靜靜的睜開眼,手已拂上燕脂的睡xue。 洞里多了一人,黑衣黑發(fā),赫然是修忌??粗嘁蕾说膬蓚€人,向來面無表情也不禁挑了挑眉,“得手了?” 皇甫覺斜長的鳳眸幽黑難測,冷冷望他一眼。將衣物與燕脂捻好,隨意披件長衫,脫身出來。 “怎么是你?” “暗衛(wèi)看到了信號,我也在,便走一趟?!?/br> 皇甫覺鳳眸一挑,“外面情況怎么樣?” “群龍無首,自然是吵成一團(tuán),燕晏紫已經(jīng)控制了場面,雪域似乎已經(jīng)聞訊,白自在的劍婢下山了。”細(xì)細(xì)打量他一眼,修忌面露詫異,“怎么傷成這樣?要不要我?guī)兔Γ俊?/br> 皇甫覺緩緩搖頭,“你若插手,我便前功盡棄?!比嗳嗝夹模皝淼倪@般快……讓暗衛(wèi)避著他們點(diǎn)?!?/br> 燕脂醒時,皇甫覺已不在身邊。洞口的雪壁斜推著,一大片陽光反射進(jìn)來,暖洋洋的。 出洞口時,腳步竟有幾分遲疑。聽到衣袂破空的聲音,身子正隱在雪壁之后。 洞口外只有一塊空地,在外便是無盡虛空?;矢τX以劍拄地,單膝跪在雪地上,一手捂嘴,低低的咳著。頃刻便有血線從指縫中滲出來。他看了看,臉色漠然,用雪擦了擦,消除了地上的痕跡。 皇甫覺起身時,便看見燕脂。默默望著他,臉幾乎與雪同色,眸子烏黑沉靜。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眼神,盛了太多的情感,心酸痛楚憐惜絕望,全都交織在一起。這樣的美麗,像琉璃一樣折射著七彩光芒。 她終是動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柳柳奮發(fā)了,每日雙更。 親們,快快收了我吧! ☆、生死 洞口外只有一塊空地,在外便是無盡虛空?;矢τX以劍拄地,單膝跪在雪地上,一手捂嘴,低低的咳著。頃刻便有血線從指縫中滲出來。他看了看,臉色漠然,用雪擦了擦,消除了地上的痕跡。 皇甫覺起身時,便看見燕脂。默默望著他,臉幾乎與雪同色,眸子烏黑沉靜。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眼神,盛了太多的情感,心酸痛楚憐惜絕望,全都交織在一起。這樣的美麗,像琉璃一樣折射著七彩光芒。 她終是動心了。 皇甫覺眼中現(xiàn)出驚愕,馬上便恢復(fù)平靜。眉眼間有幾分倦意外,神情再無異樣,很自然走過來,手臂一貼她的臉頰,溫聲說:“睡醒了?光線太強(qiáng),小心眼睛?!?/br> 燕脂勉強(qiáng)一笑,任他握著手,出了洞口。 他們果是被雪流沖進(jìn)了山崖下的縫隙,內(nèi)里凹陷,從上面是決計(jì)發(fā)現(xiàn)不了他們的。 皇甫覺緩緩道:“離上面不過三十丈,若是有落腳點(diǎn),上去輕而易舉。” 燕脂默然不語。山壁遍布積雪,光滑如鏡,要找落腳點(diǎn),談何容易。他真氣已亂,若后力不繼,必是粉身碎骨。 皇甫覺拍拍她的頭,“進(jìn)去吧,你在一旁只會添亂,我已鑿好兩處落腳點(diǎn)。只消片刻,便能上去了?!?/br> 燕脂反手抓住他的手,聲音之中帶了幾分惶然:“再等一等,外面必定在找我們。爹爹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br> 皇甫覺一笑,“傻丫頭,你等得我卻是等不得?!眱A身過來,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乖?!?/br> 很輕,很干凈的一個吻,燕脂卻覺得自己的心瞬間亂了亂。 燕脂將他的貂皮大氅抱了出來,就在洞口倚著。皇甫覺吃了兩丸丹藥之后略作調(diào)息,便又騰身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只能見半空中時不時掉下來的雪屑,宛若半空中簇簇開放的銀花。偶爾被風(fēng)帶到她的臉上,便是晶瑩的水滴。 等得太久,意識恍然,以前之事一幕幕從眼前掠過,她時而歡笑,時而皺眉。 師父,爹爹,娘親,大師兄……還有葉紫,她終于能平靜的念出這個名字,沒有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只是悵惘苦澀。 若今生不能再見,還望你們不要傷心。畢竟在這萬古埋身之所,還有一個人陪著我。 皇甫覺從未如此狼狽。 束發(fā)金冠已經(jīng)沒了,濃黑的發(fā)上滿是雪屑。臉上連血帶泥,衣衫七零八落。腳下踉蹌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笑得卻極是歡暢,“成了?!?/br> 燕脂怔怔的望著他,看到他唇上慘淡的顏色,覺不出絲毫的喜悅,手幾番遲疑,終是扶上他的胳膊,卻在瞬間顫抖了起來?;矢τX攬住她,淡淡嗔道:“偏生站在風(fēng)口,手已是這般涼。”將她的手揣進(jìn)懷里,一同坐了下來。 面色蒼白,眉目就愈發(fā)顯得清冷,他似乎倦極,坐下之后就沒有再說話。 燕脂的手慢慢環(huán)過他的腰,緊緊抱住。他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慢慢放松,將身子的大半重量都靠過來。 他眼瞼緊閉,唇角卻深深勾起。 三十丈的距離。 輕功絕頂之人只須輕輕提縱而已。 皇甫覺已背著她找到第三個踏腳處。他計(jì)算的很準(zhǔn),每次氣力不接時便會出現(xiàn)這種用劍劈出的小坑。 燕脂在心里默默的數(shù)著,五丈,十丈,十五丈……他的心率很快,真氣在他體內(nèi)滾來滾去,他依舊能很準(zhǔn)確的找到落腳點(diǎn)。 二十五丈。 崖頂就在眼前。 她能看到崖頂上有一個身影,似是很興奮的揮手大喊,但她的心卻在瞬間沉入谷底。 皇甫覺的身形在空中滯了滯,“哇”吐出一口鮮血。 太陰受損,氣血逆流。 燕脂手上一緊,拇指狠狠掐進(jìn)他左側(cè)脖頸,“啊!” 兩人身形飛速落下,“鏘——”皇甫覺奮起發(fā)力,手中之劍劃過雪壁,徒勞帶起雪花紛飛。 “小姐,接著?!笨罩泻鲇姓啥浰?,急急追來,皇甫覺一把拉住。 很靜很靜,只能聽到砰砰的心跳。半晌才聽到皇甫覺低低笑起的聲音,“呵呵呵……好久沒試過這樣的感覺了,燕脂,你怕不怕?” “我怕……” “傻丫頭,總歸有我陪著你。若真這樣掉下去,其實(shí)也不錯?!?/br> “小姐!”從崖頂上探出的人赫然是梨落,嗓子已然沙啞,“小姐,快上來!” 皇甫覺低嘆,“傻丫頭,我沒有力氣了。你先爬上去吧?!?/br> 燕脂放開他的脖子,拉住繩子,慢慢移動。越過他時,他偏過臉頰親了親她,輕聲說:“不要怕,若你掉下來,我定能接住你?!?/br> 燕脂心無雜念,抓著軟索一步一步向上爬。女孩子的力氣總不會很大,梨落現(xiàn)在已經(jīng)趴在了地上,她必須趕快上去,然后和著梨落一起把皇甫覺拉上來。 他現(xiàn)在經(jīng)脈已亂,半邊身子定是動不得了。 終于夠到了梨落的手,梨落喜極而泣,“小姐……”燕脂顧不上多說,翻身上來,直接握住了軟索,“梨落,一起用力!梨落?”見她神色怔怔,燕脂禁不住低斥一聲。梨落低著頭應(yīng)了一聲。 軟索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上移動,他的唇邊還有懶懶的笑意。 “小姐?”梨落的聲音有些異樣,“你真的喜歡他嗎?” 她的全部心神都在下面,只低低的唔了一聲。 梨落突然激動起來,“我不相信……他哪里比得上葉紫少爺……他有無數(shù)個女人……他是個殺人狂……小姐你答應(yīng)過葉紫少爺要嫁給他的……” 梨落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她顧不上多想,合身向后一拽。 “小姐,你不能對不起葉紫少爺!”梨落的聲音平靜下來,燕脂手腳冰冷,嘶聲喊道:“不——” 皇甫覺的手已攀上崖頂,軟索卻毒蛇一般向他的咽喉嗤嗤而來。他抬起頭,鳳眸一瞬森冷無情,渾身死寂的凜冽,在看到撲過來的白色身影后,卻放緩了神色。 松手,前撲,指掌交握。 燕脂死死抓住皇甫覺的手,身子卻一步騰空。身后是梨落撕心裂肺的哭叫,“小姐——”在這剎那,思維變得格外清晰,手臂抱住了一塊凸起的石塊,手指馬上狠狠□□去。 “咔嚓!”很清脆的響聲,或許是臂彎脫臼,或許是指甲斷裂,她已什么都不能想。 抓緊,絕不能放手。 皇甫覺以劍抵住石壁,望向她的黑眸滿是溫柔笑意,語氣低的就像在嘆息,“怎么辦,丫頭,我突然好想親親你?!?/br> 牙齒狠狠的咬緊下唇,決堤的腥澀洶涌沖向喉嚨,沖向眼眶。身下是澎湃云氣,萬丈懸崖,她的力量柔若蒲葦,他還那樣笑,笑得就像穿過三月柳梢的春風(fēng)。 也好,如果就這樣放手,時光就可以永遠(yuǎn)停留在這一刻。 皇甫覺看著她,收了笑意,“又哭了,以前的你可是從來不哭的。”他的眼墨色翻涌,慢慢透露出深刻濃烈的情感,輕輕喚道:“瘋丫頭,笨丫頭,傻丫頭……” 倔強(qiáng)的雙眼突然有了疑惑,黑水晶一般的眼珠定定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