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播放著一首英文歌，歌者有著悅耳的聲線，配合著吉他歡快的旋律，低低地吟唱著。

    “，

    you，

    you……”

    **

    freya工作室。

    歐力正改稿改的崩潰，看到和溫錦言一起到來的阮清歌，心中的嫉妒一并化成了惱怒，沖她兇道：“你怎么這么久才過來？”

    “不好意思，我家離這里有點遠?！比钋甯杞忉屩涌炷_步走了過去。

    溫錦言向來不攙和旗下設(shè)計師們的創(chuàng)作過程，回到總監(jiān)辦公室構(gòu)思新款。等他走出辦公室，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

    阮清歌和歐力趴在桌上睡著了。溫錦言脫下風衣，披在阮清歌的身上，抱起她時，視線掃過設(shè)計稿上的那條禮服裙。一字領(lǐng)，七分袖，紗裙下擺，裙擺上點綴著翠綠、古銅、猩紅色的寶石。畫面清秀靈動，那曼麗流暢的線條像是有生命般綻放在紙上。

    真正的藝術(shù)最難能可貴的不是后天的努力，而是那與生俱來的天分和獨特的領(lǐng)悟力。

    溫錦言忍不住感嘆，如果沒有那場車禍的話，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到了和他平起平坐的地位，不，應(yīng)該是需要他仰望的位置。

    旁人只會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這個經(jīng)歷坎坷的女人。唯有他自己明白，他是用了此生全部的運氣才撿到了這個寶。

    **

    初秋的暖陽透過落地窗，灑下了一室明媚。

    阮清歌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感覺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團棉花上，全身輕飄飄的，像是要飛到天上去。

    太、太、太……舒服了！

    阮清歌忍不住往左打滾一圈，再往右打滾一圈，這床，舒服得她想嗷嗷尖叫。

    “我不是說了嗎？在上面怎么滾都很舒服?！?/br>
    溫錦言帶著笑意的嗓音清冽醇厚，像是絲絲動聽的小提琴。

    阮清歌被跟鬼魅一樣冒出來的溫錦言嚇到了，一時忘了把身子回收回來，砰的一聲，臉跟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嘶——”她疼得倒吸了口氣，卻裝作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

    溫錦言輕輕揉著她的額頭，好笑地說：“嘿，阮清歌，我發(fā)現(xiàn)你挺會裝的，明明很疼?！?/br>
    “彼此彼此?！比钋甯铔]好氣地嗆了回去。

    洗漱完畢后，阮清歌拄著盲杖，尋著一股焦味來到了廚房?！板\言，怎么呢？”阮清歌有點擔心。

    “我想做三明治。不小心把蛋煎糊了。”溫錦言悶悶地把煎成炭燒的荷包蛋扔到垃圾桶。

    阮清歌揚起唇角，“讓我來吧?！边@樣的一個生活白癡，她根本就沒指望他可以做出像樣的早餐。

    阮清歌按下電磁爐的開關(guān)。聞到了鍋里冒出的油煙味，她將碗里的蛋液慢慢地倒入鍋內(nèi)。左手握著平底鍋的手柄，右手拿著鏟子耐心等待著。

    逆著清晨的光線，她的身影柔和成一道剪影，細膩得一旁的溫公子忍不住想要擁抱她。

    聞到飄出來的蛋香味，阮清歌漂亮地給煎蛋翻了個身。突然，一雙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從背后環(huán)住了她的腰身，灼熱的鼻息全噴在她的脖頸上。

    那清冽的，男人的，屬于他的氣息完完全全包圍了她。

    阮清歌全身頓時僵住了，心臟陡然間像是漏掉了好幾拍，呼吸一下子被打亂了?！板\，錦言——”阮清歌有些結(jié)巴，不，她簡直變成個啞巴，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

    這種意亂情迷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卻又無法自拔地迷戀著。她覺得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錯，她明明喜歡寧南星不喜歡溫錦言，可是為什么被寧南星抱著的時候她心平如水，而一與溫錦言近距離接觸她就小鹿亂撞？

    “嗯？”溫錦言的音質(zhì)本就低沉，再略微降個調(diào)，便是誘惑力十足的慵懶與性感。

    “……錦言，快放開我。”阮清歌扭了扭身體，有點不自在。

    “不放！”溫錦言收緊手臂的力量，明顯還沒玩夠的語氣。

    阮清歌啞然失笑，這樣的一個大男人有時卻跟七歲小孩一樣胡攪蠻纏，于是放柔了聲音，哄道：“好啦，放手啦?！?/br>
    “我、不、放！”溫錦言卻是越摟越緊。

    阮清歌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扔下鏟子，默了默，突然拔高音量，訓(xùn)斥著：“溫錦言，你難道沒聞到燒焦的味道嗎？”

    少女時期的阮清歌，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著她以后的男朋友?；蛟S是溫文爾雅那一款，也許走內(nèi)斂沉穩(wěn)路線，也許為人幽默風趣。

    她從未想過，最后上手的會是這一款的男人。他的才華令她傾慕不已，可他身上的某些糟點令她哭笑不得。

    不過，如果好好改造的話，好像，也不賴嘛。

    ☆、第35章 霸王上弓

    經(jīng)過阮清歌修改的設(shè)計稿再次被王妍希的經(jīng)紀人斃了，原因是太過繁瑣，不夠大氣。

    吃完早飯后，阮清歌再次回到freya工作室，與歐力商討對策。

    “阮清歌，你那些寶石就是累贅，統(tǒng)統(tǒng)撤掉！”歐力按捺著心中的煩悶，繼續(xù)批評，“還有，你用的馬來色丁和蕾絲網(wǎng)太小家子氣了，還是聽我的，用真絲！”

    阮清歌在這一點上不肯做出讓步，“黑色的真絲太沉悶了，體現(xiàn)不出細節(jié)?！?/br>
    “黑色是經(jīng)典色，不知道嗎？而且黑色是我最擅長的顏色?！睔W力也不肯讓步。

    結(jié)果就是，兩人陷入了長久的僵持。

    下午五點，阮清歌做了第六遍的細節(jié)修改，走過去，對歐力真誠地說：“歐力，我們必須放下成見，否則今晚我們還要在這熬夜。”

    歐力點點頭后才想起她看不見，回道：“好吧?！?/br>
    “我把領(lǐng)子改成了半高領(lǐng)，背部采用鏤空，面料換成你想要的真絲，只是我覺得還是不夠好。你想想看要怎么修改?！比钋甯枵髟冎囊庖?。

    “要想做出圖中的效果，真絲不行，還是馬來色丁和蕾絲網(wǎng)吧。只是用黑色的話還不行——”歐力抬起頭，彼時夕陽西沉，暖黃的光線正斜斜地映在阮清歌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模糊的金色。

    “金粉色。對，用這個顏色！”歐力拿過她手上的設(shè)計稿，“再把七分袖改成復(fù)古中袖。衣服上的珍珠全換成跟裙身一樣的亮片。這次保證一定ok?！?/br>
    歐力邊在電腦上作效果圖，邊指導(dǎo)著阮清歌：“我知道你因為看不見，所以更想在衣服上加些亮點?？墒牵袝r候并不是細節(jié)越多越好，太多的元素反而會喧賓奪主。一件有設(shè)計感的衣服只需要突出一個重點，而這條裙子的重點便是它的線條?！?/br>
    “我明白了總監(jiān)為什么要我跟你好好學(xué)。他應(yīng)該是想通過你來糾正我的這點毛病。歐力，謝謝你的指教?！比钋甯枘弥の墓P，在硬紙上飛快地寫著，把這次的啟發(fā)記了下來。

    歐力見她這般謙虛好學(xué)，眼神往右上方飄了飄，一臉別扭地說：“其實你也不是一無是處。你比那些實習生強多了?！?/br>
    阮清歌一愣，隨即揚起了唇角。

    兩人忙到了晚上八點，才順利收工。歐力請她去附近的一家餐廳吃海鮮面，自己就點了一份蔬菜沙拉。

    “你吃這么一點能飽嗎？”阮清歌關(guān)切地問。經(jīng)過了這兩天激烈的磨合，她已經(jīng)把歐力當成了朋友。

    “什么叫這么一點？這里已經(jīng)有117個卡路里！”歐力一向嚴格控制自己的身材，吃了半份沙拉后，打探著，“聽說你和總監(jiān)在交往，是嗎？”

    阮清歌放下筷子，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喜歡他嗎？你對他了解多少？你知道嗎，整個工作室的人都在背地里說你利用總監(jiān)對你的喜歡往上爬，甚至想爬上溫家少奶奶的位置？”歐力望著她，嚴肅地發(fā)問。

    阮清歌咬著下唇，一言不發(fā)。

    她喜歡溫錦言嗎？

    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點的喜歡。

    又好像……不止那么一點點。

    “我為了總監(jiān)才來到freya，我非常喜歡他?？墒侵灰銈冋嫘南鄲?，我會祝福你們。江喬跟了總監(jiān)三年，像個女漢子又扛又搬還全國跑，向日葵似的只望著總監(jiān)。她對總監(jiān)的愛只會在我之上。可當別人說你利用總監(jiān)的同情心去引誘他，江喬還去反駁，說你從小到大都不是那樣的人?！睔W力頓了頓，語重心長地又說，“阮清歌，如果不是真的愛總監(jiān)的話，放過他吧。因為有人比你更值得他的付出?！?/br>
    半響，阮清歌終于開口了，帶著份愧疚，真心實意地保證著：“我會對總監(jiān)很好很好的。”

    “那你知道他感冒了嗎？”歐力回想起上午看到溫錦言時，他的眼角帶著不正常的潮紅，雙唇蒼白而干裂，應(yīng)該是發(fā)燒了，而且燒得還不輕。

    “……我，我看不見?！比钋甯栌蟹N深深的無力感。

    歐力繼續(xù)責問：“那難道你沒有聽到他的咳嗽聲嗎？”

    “我——”阮清歌啞口無言。其實她聽到了，還不止一次，可是她并沒有放在心上。懊惱、自責、愧疚……種種情緒積壓在心中，胸腔漲得快要爆炸了。她匆匆站了起來，和歐力告別后，給溫錦言打了通電話。

    “清歌，忙完了嗎？我這就過去送你回家?！彪娫捘嵌说穆曇舾蓡》αΓ€伴隨著幾聲壓抑的咳嗽聲。

    阮清歌突然就心疼得不得了，“錦言，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過去找你?！?/br>
    她在小區(qū)保安人員的帶路下，來到了公寓門口。溫錦言給她開了門，仍強力撐著虛弱的身體，笑笑地說：“我沒事?！?/br>
    阮清歌抬起手，摸到他guntang的額頭，“傻瓜，都燒成這樣，還叫沒事！走，去醫(yī)院！”她拽著他的手腕，往外走去。

    溫錦言臉色驟變，連忙抱住門框，扯著嗓子嚷道：“我才不去醫(yī)院！”

    阮清歌有點無語了，跟哄兒子似的溫聲軟語地哄著他：“乖啦，去打一針就好啦?！?/br>
    “我，我最害怕打針?！睖劐\言一臉懼怕、哆哆嗦嗦地回道。

    阮清歌：“…………”

    她去藥店買藥，回來時又摸索到廚房煮了些開水，磨磨蹭蹭到了晚上十點，溫錦言才吃下藥，臥床休息。

    “怎么突然就病了？”阮清歌一邊解開他睡衣的紐扣，一邊問。

    “你的睡相太美，我坐在地板上欣賞到天亮?！彼粗稚系膭幼?，不禁心猿意馬起來，難不成阮清歌想霸王硬上弓？他現(xiàn)在全身乏力，就算想反抗也喊不出救命。

    況且，他一點都不想反抗。

    阮清歌臉上一燙，突然想起一件事，詢問著：“錦言，你愿意——”

    “我愿意！”溫錦言打斷她的話，沒羞沒躁地保證著，“清歌，雖然我病了，但是我完全可以的！”雖然他全身軟綿綿的，但是某個地方一定可以硬起來。他堅信！

    “太好了?！比钋甯枘弥毫司凭拿藁ㄇ蚪o他擦拭著身體，繼續(xù)說，“我想帶媽和承光去泡溫泉，只是男女要分開。所以，錦言，到時承光就拜托你照顧了?！?/br>
    “啊……好，沒問題?！睖劐\言在心中暗罵自己思想齷蹉。什么時候禁欲系的他竟成了色急攻心的餓狼了？

    “快點睡吧?！比钋甯杩酆盟乃拢o他蓋好被子，細致地掖了又掖，柔聲說，“明天醒來就全好了?！?/br>
    阮清歌站起來，正要在黑暗中摸索著去洗手間，手腕突然被扣住了。

    “你給我唱催眠曲吧。就是上次給承光唱的那首。”溫錦言低聲地央求著，在阮清歌聽來，甚至有點撒嬌的味兒。

    阮清歌忍不住揚起唇角，輕輕地拍著他身上的空調(diào)被，唱起了蘇城的童謠：“一繡一只船，船在江心里航，繡了個姜太公，手持釣魚竿……錦言，睡了嗎？”

    她足足找了十分鐘，才找到洗手間的正確位置。用隨身攜帶的毛巾擦了下身體，走出去時，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小凳子，頭重重地磕到了門上。溫溫熱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了下來。阮清歌不用去摸也知道，那是血。

    這十年來，她已經(jīng)小心、小心、再小心，卻總是磕磕碰碰的把自己弄的一身傷。等那股強烈的暈眩感過去后，她從包里找出創(chuàng)口貼，自己摸索著貼了上去。

    拾掇清楚后，阮清歌回到了主臥。

    溫錦言似乎在做甜蜜的夢，說夢話的語氣帶著滿滿的歡喜：“以后不許做對不起你的事。眼里看到的是你，心里想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