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三人都知道殿試的重要性,君意能決定他們的生死,即使孫勰此次為會元,若是圣上不喜他便成不了狀元。 “湖北路南陽人,孫勰,嗯?”夜帝放下手中早已讀完的考卷,挑眉問道,文風(fēng)沉斂,成熟干練,語言古樸,也當(dāng)?shù)闷疬@個第一,不過此人五十卻未涉足過官場,不知能否勝任這官場之事,若賜他今科狀元入翰林六品,不知他當(dāng)不當(dāng)?shù)闷穑?/br> “是,是,草民正是……”孫勰瑟瑟發(fā)抖的連連頷首。 夜帝揉了揉眉心道:“此次殿試從簡,你且答一下為君?!?/br> 孫勰腦中一瞬空白,顫聲道:“子曰:君子不器……” 殿前爆出一聲嗤笑:“皇上問的是為君,不是君子,君是圣上!” 安雨翎這么一說,孫勰的臉更白了,一個字也答不出:“……” 安雨翎這么一說,璃王和丞相并沒有隨著眾人望過去,卻是瞧向夜帝,似乎都在第一時間想捕捉到圣上的反應(yīng)。 可是,夜帝只是搖搖頭,指著陸安道:“你來答!” 陸安在聽聞夜帝題目的時候就心下歡喜,一萬兩銀子買了五道題,沒有買錯!三道為時務(wù)策,一道竟然蒙到了殿試題目,還好他將陰寡月那廝給的答案都給背下來不說還暗地里找了幾個大儒修改一番,雖那幾個大儒說此人做的沒什么好修改的,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作。 陸安對答如流,頗得夜帝歡喜。不枉他陸家拿出一大半的財力供他考科舉,若是此次能入翰林院,今后他世世代代都是官家子,不會再被人說馬奴之后,一身銅臭的商家子! “好一個為君難,為臣不易。”夜帝眉目略動,良久,沉聲道,“賜今科狀元!” “聽著倒是像是背書!”某公公繼續(xù)一聲輕嗤,絲毫不在意眾人的眼光。 他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陸安臉色亦是慘白,只聽得皇上道:“雨翎啊,他能活用也是熟讀經(jīng)典。”反正他心下喜歡,賜他個狀元也少不了什么。 卿泓美目一瞇,看來這安公公,他還要重新審視一下,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太子的人。他又偏頭望向那陸安,搭在扶手上修長的手一動,心道:福禍相依,爬得越高,摔得越痛,不是么? —— 殿試已定,接下來就是禮部草擬的十日之后的放榜公文。 顧九這幾日是撐著脖子等今科的成績啊,每每她問起陰寡月考的怎么樣?藥罐子也不答話,只是靜靜地在一旁陪她包著手中的餛飩…… ------題外話------ ☆、038、不速客 這幾日他們小夫妻兩一起在東城賣餛飩,因?yàn)榻窨萍磳⒎虐?,街上游玩的各地才子因?yàn)榭瓶纪旰蟪鰜硇【?,故熱鬧了不少。 顧九忙著將餛飩下鍋,寡月手忙腳亂的包著。 人來人往的久久餛飩鋪?zhàn)?,有常客和善的和他們打招呼,也有人不時的調(diào)侃幾句。 顧九也不甚在意,陰寡月更是沉默。 有人吃完了,寡月見顧九忙著便上去收碗,卻被一雙小手?jǐn)r下,沒想到顧九放下手中的活,趕著過來收碗。 她知他有潔癖,也不是慣著他,只是像他這種被“君子遠(yuǎn)庖廚”的思想浸yin多年的文人,能站在這大街上幫她打下手已是著實(shí)不易了,她也不想太難為他了。 這個時候一抬紅色的轎子停在不遠(yuǎn)處的寺廟前,引起許多人的駐足觀望,繁復(fù)的桃花繡文,顧九看著有些眼熟。 一只白皙的手挑開轎簾,從中走出一個玫紅色衣衫的女子,大雍尋常婦人不得著正紅色服飾,故玫紅、桃粉、等近紅色的顏色受到女子的喜愛。 那女子一手拿著團(tuán)扇,一手隨意的攏了攏臂紗。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正巧她對上顧九的雙眼。 她凝著她,她凝著她,片刻一瞬恍然! “啞巴?”女子試探地開口,幾日不見這丫頭倒是面色好了很多,看著也沒在桃閣時那么干煸了。 寡月偏頭望向顧九,顧九輕聲解釋:“桃閣的水仙姑娘?!?/br> 那女人拽著裙裾走向顧九:“啞巴,這這就是那陰寡月?”她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巴,顯然不敢相信那個藥罐子長的這么清俊。 “長得還行。”水仙瞇眼打量著陰寡月,這眼神落入顧九眼里心內(nèi)陡升一股怒火。 水仙輕佻的伸出手去正要摸少年的臉…… 顧九陡然握住女人的手,前世她算是菜鳥級別的跆拳道、柔道學(xué)生,對付這種弱柳扶風(fēng)的古代美人她還是有力氣的。 如果她此刻可以開口講話不必裝啞巴,她定是要低吼一句:“哪里來的滾哪里去,老女人!” “你——”脂粉美人兒鳳眼瞪成銀鈴般大小,狠狠地剜著顧九,手腕被她捏的生疼,她“啊啊”的叫了兩句,之前壓根沒有料到顧九的力氣這么大。 顧九卻沒有放的意思,以前在桃閣阿九沒有少受過這女人的氣,她竟是一時心生惱意有心要廢了這手。 “放,你放開,有話好好說……”女人咿咿呀呀的求饒,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竟像一個男人般力大無比! 顧九心里冷笑,清澈的目一瞥一旁少年略帶憂心的鳳眸,才意識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這才緩緩地放開那女人的手,用眼神示意那女人滾蛋。 水仙攏了攏玫紅色裙裾,握著酸脹的手腕眼里隱有淚光。 突然身后傳來一聲男子的呼喚:“水仙——” 女人心中一動,鳳眼閃過一絲狠戾,突然跑上去伸手去抓眼前素白色衣衫男子的手臂,大哭大鬧道:“非禮啊,非禮??!” 顧九和寡月儼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 水仙見自己抓到了寡月的手心下一喜,反正那個在她的水仙閣一連留宿半月的陸公子已經(jīng)來了,今天還說什么要陪她去白馬寺祈福,她就不信,陰寡月欺負(fù)了她,陸安不會幫她做主。 水仙已打定主意,扯過那病秧子的手就要往他懷里鉆,哪里曉得顧九竟然箭步流星的上前擋在了二人中間,結(jié)果水仙一抱就抱到了顧九。 李家嬸子剛巧去繡閣賣完繡品過來,瞧到這一幕,李嬸沒說過什么厲害話,卻是紅著臉上前去說道:“你,你這女人怎么能當(dāng)街勾引別人的丈夫?” 周圍圍觀的人看得真切,分明是這女人先撲上去的,被人家小娘子擋著了,紛紛指責(zé)水仙的不恥行徑。 水仙臊紅著臉,妓、女是妓、女,好歹她也是個花魁,豈受過這種侮辱,身后著一身上好的流云錦的陸安已走向顧九的久久餛飩鋪?zhàn)印?/br> 他皺眉道:“怎么了?” “她,他們欺負(fù)我!”水仙指著顧九和陰寡月道。 陸安眼眸一掃他夫婦二人,這才看清這素白衣袍的少年是誰,是他?。?/br> 陰寡月靜靜的望著朝他走來的男子,不難看出他身上穿著的正是出自江南顧家所產(chǎn)的流云錦。只是至一年前顧家全族入獄,這流云錦已不在市面上流通了,流云錦的織法還在,只是被皇家給壟斷了,若是沒有猜錯,這人身上的要么是有些年月的錦匹,要么就是托宮里的人得的。若是后者,這人又會是誰的人? “這位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陸安這么一開口,顧九和陰寡月同時一怔。 顧九美目一瞇打量著陸安,看他和寡月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初見。 —— 片刻的功夫只見二人從一旁走出來。陸安沒有多逗留,直接朝停靠在馬路旁的一亮馬車走去,看也未看水仙一眼。 “陸公子……”水仙一驚意識道人就要丟下她走了,忙攏了深藍(lán)色的臂紗要上去追。 “水仙姑娘這個是我家公子給你的,從此你與我家公子再無瓜葛?!币粋€人高馬大的男人遞與女人幾張銀票,不過是公子科舉參考前解決生理需求的工具罷了。還真以為公子會給她贖身娶她做小?公子可是皇上欽定的今科狀元,待明日一放榜就將昭告天下! 水仙如蒙大難似的臉色一瞬慘白,她是桃閣花魁,熬到這個年紀(jì)本指望找到一個江南富庶之家指望他能贖她,就算是給他做小她也愿意,可是現(xiàn)在全沒了都沒了…… “都是你!”她嘶吼一聲,憤恨間已朝顧九的臉撲去,卻被素衫少年的手給鉗制住。 他望著她,眼里滿是厭惡,一次再一次的忍讓已超出了他的限度,他本不愿與人為敵,可是他絕不允許有人要對九兒不利! 他從來沒有罵過女人,卻開口說了這一句:“離了這張臉,你什么都不是!” 寡月甩開女人的手,他看也沒看那女人狼狽的模樣,伸手去摟顧九,卻發(fā)現(xiàn)顧九僵硬地站在那處,雙眸無了焦距,似乎是陷入了驚懼之中。 “離了這張臉,你什么都不是——” 記憶里,有人也曾對她說過這句話,只是時日漸久,她早已想不起來是何人,何時,何地,或許只是這具身體本能的想要去忘記一些東西。 “九兒……” 陰寡月喚了一聲,伸手去撫她的臉,腦海里回憶著方才陸安說的話: “陰寡月,你若是想要錢爺我多的是!你若想給爺我生事,爺自有辦法弄死你還有你家小娘子!” 寡月一震,淺淡道:“我認(rèn)識你么?” 陸安怔了片刻,深凝了他一眼,道:“算你聰明!” ------題外話------ ☆、039、等來一紙和離 次日禮部的函使城中四大集市張了榜后就直給每家去報信了。 西郊學(xué)府不遠(yuǎn)處的柳宅,一條小巷子里鑼鼓陣陣,不知哪家的孩子在函使后跟了一條。 唱著時興的兒歌:“爆竹鳴,金鑼停,狀元郎,花滿堂,紅纓頭,披霞游……” “來啦來啦?!绷依戏蛉宋罩约赫煞虻氖直?,欣喜道。 柳汀頗不好意思的喚了一聲:“娘……” 金鑼重敲一聲后停下,函使高呼道:“長安西郊學(xué)府柳汀,今科第十四名!” “我們家汀兒第十四名呃,老爺子!”柳夫人一聲歡呼喜極而泣,忙給函使賞銀。 柳汀心中也是歡喜,似乎是想到什么,忙叫住那函使問道:“函使大哥,請問與我同學(xué)府的陰寡月名次是多少?” 那函使想了想翻開手中的冊子,瞄了瞄,道:“我說呢,我記著的,就排你后面不遠(yuǎn),第十七!” 十七……柳汀心一驚,以寡月之才如何退居區(qū)區(qū)十七?他心中一痛,似乎是意識到什么又不敢往下去想。 —— 平安村,就在方才函使剛剛來過。寧靜的平安村難得的熱鬧了回,林嬸把她家的大公雞都給函使送去了,村子里的人都紅了眼,讀了十幾年書的陰家相公還真是讀出來了,第十七名,就是進(jìn)士了,可入翰林院,最差也能混個檢討一職吧。 顧九她就不懂了,科舉成績沒下來時,那人默不吭聲,現(xiàn)今成績下來了,卻像癡傻似的坐在那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七名……陰寡月腦海里盤旋著這個名次,如此怪異,強(qiáng)烈的不安感襲來,壓得他喘息不得。 他伸手摸了摸藥瓶吃了數(shù)粒藥,才緩解下來。 雖然得知他成了進(jìn)士,馬上就面臨著朝廷來聘用做官,如此一來,他算是脫了寒門,入了官家??墒穷櫨挪]有打包走人,因她記得,記得他那日那句: “不要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