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靳大人,子衿久仰大名。”他拱手行禮。 寡月不疾不徐地回禮:“子衿公子,寡月亦是久仰。” 寡月在心中估摸著算了一下來人年紀(jì),是十六、還是十七十八呢?他成名江南乃至大雍的時候,或許才十三四歲的樣子吧?寡月微微勾唇,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見到聞名天下的子衿公子。 鄭回忙上前來給寡月倒茶。 鄭子衿修長白皙的手把玩著茶杯,光鮮亮麗的背后,不過是世人無法體會的無盡孤獨(dú),他為滎陽鄭氏繼室所出,前頭的哥哥jiejie他都數(shù)不清了,想要再滎陽龐大又優(yōu)秀的家族中出人頭地,天方夜譚,故,他自幼請示父親獨(dú)自一人去了江南…… 鄭子衿絕非矯揉造作之人便是開門見山的說道:“子衿久仰大人聲明,今日命家仆請大人上樓一聚實(shí)是冒犯?!?/br> “公子哪里話,南衣今日能見公子真容,便是三生有幸?!惫言氯崧暤?。 “即是如此,靳大人不妨直呼我子衿?!?/br> “那公子也直呼我南衣?!?/br> 兩位少年笑了開來,一見如故,或許是同生于江南的原因吧,樓外皎月寂寂,卻是街市喧嘩。 忽地那青衫少年啟唇道:“南衣……那日那人可是你?” 子衿如畫的眉目里閃過一絲遲疑,語氣也是頗帶些探究之色,他睿智的目緊緊地凝著少年。 寡月一怔,并不是因他提及那日,而是離著鄭子衿這么近,他才愕然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是重瞳。 古時有張良,乃重瞳,故,古人言重瞳者識人心,更是過目不忘。 寡月心中一震,他此生,第一次遇見重瞳之人,也難怪這人會在這么多年過去,依舊認(rèn)出他來,雖說是半猜半就,也到底是認(rèn)出他來了。 那青衫少年繼而再道:“月如無恨月長圓。” 寡月驚極反而鎮(zhèn)定下來,沒有想到,鄭子衿,是真的認(rèn)出他來了。 “是我?!标幑言路畔虏璞?,淺聲答道。 鄭子衿并不是想讓他證明什么,瞧著他大義凜然的樣子,不禁心頭一樂,勾唇笑道:“靳大人是江南人便影起了我的注意,又因這句‘月如無恨月長圓’引起了我的注意,江南能有此才者便只有靳氏南衣罷了?!?/br> 寡月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末了,亥時中了,望了眼天色,該是離去的時候了,寡月便請辭做退,鄭子衿知曉他似乎有心事便未多做挽留,親自送他至樓下后,才回了房。 此刻,洛陽 顧九在馬車具體說應(yīng)該是囚車上過生日。 蕭肅大哥給她遞來了兩個煮雞蛋,她本想著今年的生日沒有那人陪著過也不該是這般寂寞的,卻不料比寂寞更寂寞…… 顧九剝著雞蛋,蕭肅又不知死哪里去了,迎著囚車走來了一個人,一個白衣人,一個清秀的男人。 “怎么?生辰?” 那人冷冷地道。 顧九抬眼打量了一會兒那個男人,眉頭一皺,似乎是認(rèn)出了這人雖穿著白衣卻該是衙門里頭的人。 想著顧九來了氣將蛋殼全部剝到了他的身上。 “想趕我走便拿你手中的雞蛋來扔我???這蛋殼你以為我會在意?”那男子嗤笑道。 顧九白了他一眼,她生日僅僅只有這兩個雞蛋了,他還想讓她生日什么都不吃嗎?衙門的人真是壞透了。 那男子見她不說話,便在囚車旁站了會兒,微微勾唇后,離開了。 顧九吃完了兩個雞蛋,望著一輪滿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個時候蕭肅走過來在她耳邊耳語了數(shù)句后,顧九便抱著一床不知用了多久的被子,睡著了。 ● 正月二十日,顧九等人被送往長安衙役屬,刑部侍郎親自受理,即日開堂。 十九的時候寡月便收到了蕭肅的來信,前些日子里他便做好了應(yīng)對準(zhǔn)備,那別大人便是等案子開了第一場案了再去見,這幾日他便是將顧九的案子好好熟悉了一番,便去翰林院報道去了。 正月十二的時候,衛(wèi)箕與小易載著寡月早早的來了衙役屬,這時候衙役屬已擠滿了圍觀的人。 別韞清在半個月前就接到命令親自受理此案。 他揉了揉眉心,望了眼一旁的數(shù)人,緩緩的道了一句:“將人帶上來吧?!?/br> 邢氏妻子還有長子跪在堂前,一番陳述大致地講述完那一日發(fā)生的事情,買酒,買來的酒邢氏妻子幾日未曾允許邢氏動,到了年夜的早晨邢氏的酒癮大犯了,邢氏的妻子才將酒拿出來給邢氏喝的,沾了酒就死了。 “帶犯人?!眲e韞清淺淺地道了一句。 就見一個衙役下去了。 這是二十天后寡月第一次見到顧九,的確憔悴了不少。 顧九早已甩開那衙役的手,她不要人扶。 她能感受到來自人群中一道灼熱無比的目光,是他的沒錯。 顧九朝著那堂前的大人跪下,沒有抬頭。 別韞清無疑能感受到這個女子的倔強(qiáng),就在她揮開那衙役的手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他不適的皺眉,只是眸光中亦有深色。 “你買酒時候可知買酒的人是邢書沁的妻子?本官要聽實(shí)話!”他冷聲道。 顧九勾唇,知道他這是當(dāng)官的來嚇唬她。 “草民不知道。”顧九淺淡地答道。 別韞清微摸下巴,道:“不管怎樣,人死了,而且是喝酒死了的?!彼D了下繼而再道,“傳軒城仵作!” 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顧九感受到一人站在了她的身旁,又單膝跪下。 “軒城甄一叩見大人?!?/br> 顧九覺得那人說完了這句話后,還似乎是同她笑了笑,顧九想她一定是幻覺,不覺余光微微打量,心中一震。 竟然是他!那個生辰夜要她用雞蛋來趕走他的人! 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個案子的仵作。 還由不得她多想,只聽得,高堂上的大人道了一句:“不必多禮,且說說你得出的結(jié)果。” 結(jié)果,本是上交刑部了的,甄一清楚這大人不過是要聽他再敘述罷了。 “是,大人?!闭缫槐?,一揮手有幾個衙役端上一些東西,他又從懷中拿出厚厚的一摞紙張。 “死者是原江南巡撫邢書沁,十二月初來軒城,被命令住在洛營外一處屋子里,死者妻子于臘月二十六日在九酒坊買酒,年三十清晨飲用,一口落肚即死?!?/br> 甄一念完一張后繼而再道:“本官解刨死者的腹部……” 他還未說完堂前堂上便是一陣唏噓聲,倒是堂上大人一拍桌子道:“都別吵,為了立案公正,必須如此,爾等有話過后再議?!?/br> 甄一繼而道:“當(dāng)日解刨死者食道及其胃部呈黑色,初步判定為砒霜中毒?!?/br> 甄一方說完轉(zhuǎn)身望向別韞清,跪地。 “大人,下官早前就有一個疑問,至今未解答,如今得以呈堂,便借此機(jī)會向大人一述。” “你說?!眲e韞清蹙眉,沉聲道。 甄一起身,望著一個衙役道:“將東西帶上來。” “這是我那日在邢氏家中帶到衙門的酒,也正是九酒坊里賣的那壇子酒?!?/br> “我去的時候,這一壇子酒只剩下一半了?!彼捯粑绰溆质且魂囘駠u之聲。 “諸位不急,不過是打翻了在地上,滾遠(yuǎn)了到角落里被我撿起來了,不過也要感謝酒酒坊的酒壇子口做的小,酒壇的肚子做的比一般的深?!彼χf著意味深長的望了顧九一眼,接著圍觀的人都笑了。 顧九無話,只覺得這人真是開玩笑也不看看場合,現(xiàn)在她都為活命考慮了,他還有心拿她開玩笑。 “這壇子酒被我?guī)У礁锞妥隽搜芯?,大人請看?!闭缫蝗硌靡鄱酥陌副P里白布上的一根銀針來。 銀針放入里頭約莫過了一刻鐘后,甄一將他取出。 他方一取出名眼的人叫出聲來:“沒有變黑?!?/br> 接著那柄銀針被人送上去呈給堂上的別韞清看。 跪在地上的邢氏夫人立馬叫出來:“不可能,他就是喝了酒死的,酒不可能沒毒?!?/br> 這時候堂上的別韞清道:“確實(shí)沒黑?!?/br> 堂外的人開始議論起來。 小易和衛(wèi)箕也在交頭接耳,唯寡月凝著堂前,目光不曾移開片縷。 那白衣仵作繼而再道:“各位稍安勿躁!” 一個籠子被提上來,甄一用木棍戳了戳籠子中的活物,那小東西“吱吱”的叫了兩聲,示意它是活的。 接著甄一將那酒倒了一些到那籠子里的碗里,這老鼠已餓了幾天,渴了幾天,便是一有東西馬上上去沾。 沒半刻鐘,那籠子內(nèi)的老鼠便沒有了動靜。 甄一用木棍再戳了戳,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 他起身道了句:“的確是有毒的。” 接著眾人就奇怪了。 “有毒,為什么銀針沒有黑呢?” “會不會是其他的毒,不是砒霜,是鴆酒呢?” 甄一勾唇,拍了拍手道:“各位安靜,那么請問鴆酒如今的市價是多少?” “四百兩一滴?!庇腥嗣Φ?。 “那么請問殺一個人花千兩他一個小小的坊主劃得來嗎?”甄一再道。 “對哦……”立馬有人說道,“這劃不來啊,而且一個酒坊能賺多少錢呢?” “還是砒霜便宜?!币蝗擞值馈?/br> 甄一再道:“不可能是鴆酒,鴆酒是見血封喉,不可能讓它入一口到肚子里?!?/br> “只是若是砒霜為什么銀針沒有黑?”于是有膽大的人問道,接著有人也問道。 甄一眸光一閃,轉(zhuǎn)向別韞清道:“別大人這便是下官的疑問!而且……” “而且,這也可以證明……九酒坊坊主的清白?!?/br> 此言一出眾人為之一震,連寡月的神情也變得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