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城半夜渴醒，下床去廚房找水喝，迷迷糊糊看到有個人影坐在沙發(fā)上，他驚出一身汗，旋即注意到旁邊房間的門虛掩著。他松了口氣，啪的一下打開燈，喊道：“阮初綿，你大晚上不睡覺裝鬼玩呢？”

    那身影動了動，緩緩回頭。阮初城已經(jīng)腦補(bǔ)出張著血盆大口的女鬼，然而沒有，他那一向要強(qiáng)的jiejie紅著眼睛看他，死氣沉沉。

    他一下子清醒，“喂，你怎么了？”

    甫一過去，就被她緊緊抱住，她顫著肩膀哭泣，哭聲大半悶在衣服里，但傳到阮初城耳邊的仍讓他驚訝。

    他jiejie上次和mama吵架都沒哭得這樣兇。

    他由著她抱，等她哭夠了，遞上一張紙，聽見她抽噎著說：“他不要我了。”

    “周子洛？”

    她拼命壓制住哽咽，“嗯。”

    阮初城一言難盡，“……你就為了一個男的哭成這樣?。磕愠鋈ツ懿荒軇e說你是我姐？”

    阮初綿失戀的悲傷很快轉(zhuǎn)移成對他的不滿，她重重錘了他一下，“失戀還不允許我哭嗎？和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沒法交流?！?/br>
    “……那你想怎么個交流法？你說，我洗耳恭聽。”

    阮初綿發(fā)呆好半晌，盯著茶幾一點(diǎn)，雙眼快失去焦距，才幽幽道：“他說會對我負(fù)責(zé)到底的，除非我移情別戀?！?/br>
    阮初城：“那你就移唄，反正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如果真的再談一個，別再和人內(nèi)啥了……”

    他咳咳兩聲，不自在地補(bǔ)充：“二班趙超，你知道嗎？跟我一個寢室的那個，他談了個初中的女友，前幾天跟我們炫耀假期破了人家姑娘的處……”他瞧見阮初綿臉色變了，連忙道，“但你放心，當(dāng)時周子洛沒插話，他也沒在寢室里提過你?！?/br>
    阮初綿無力笑了笑，“我相信他的人品?！?/br>
    只是驚訝于這個年紀(jì)男生的惡劣。

    “好了，”她主動起身，“回去睡覺吧?！?/br>
    阮初城不放心她的狀態(tài)，“你沒事了？”

    “沒事了?！?/br>
    發(fā)泄一次就夠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這世界上有誰是離開另一個人活不成了呢？

    ……

    第二天早上的英語小考，阮初綿意料之中考得極糟糕。

    二十分。

    她心如止水，準(zhǔn)備在老師說不及格站起來的時候起身，然而新任同桌淡定地在她成績上填了六十。

    阮初綿：“？”

    這個同桌是她剛開學(xué)時的書呆子同桌，大名趙栢川，高高瘦瘦，戴了副黑框眼鏡，斯文得很。開學(xué)考試他第六，在周子洛之后選了她當(dāng)同桌。

    小考單返還到她手上，她心領(lǐng)神會，對照答案快速填了一些單詞，在最后一排同學(xué)收卷子時及時上交。

    她從書桌里掏出兩顆糖，放到趙栢川桌上，“謝了。”

    “小事。”

    趙同學(xué)扶了扶眼鏡框，剝開一顆扔進(jìn)嘴里。

    阮初綿挑眉，發(fā)現(xiàn)她這個書呆子同桌好像挺有意思的？

    以前一門心思撲在周子洛身上，現(xiàn)在她要好好體驗(yàn)和不同人做同桌的快樂。

    ……

    周子洛以為，遠(yuǎn)離了她一切便會恢復(fù)正常。

    實(shí)際上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再遠(yuǎn)的距離攔不住有心人的注視，站起來開關(guān)窗時，他會下意識看向她，進(jìn)出教室時亦然。

    他最愛老師提問她，這樣他可以光明正大看她。

    她似乎很喜歡那位新同桌，十次有七次，她都在笑盈盈和趙栢川說話。

    有次他去發(fā)數(shù)學(xué)卷子，這倆人在聊地下城與勇士，趙栢川滔滔不絕，阮初綿認(rèn)真傾聽。

    以死讀書出名的趙栢川在一個女生面前如此話多，周子洛認(rèn)為他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喜歡阮初綿。

    可趙栢川的話題找錯了，阮初綿不會喜歡地下城，她只喜歡QQ大廳的小游戲。

    然而阮初綿接過他卷子的那一秒，說：“我這周回去下了它，你教我玩呀？”

    “嘶啦——”

    紙張的撕裂聲壓過了趙栢川欣喜的“好啊”。

    空氣凝固，唯有裂開的卷子隨風(fēng)晃動。

    阮初綿皺眉，手一松，“我不要這張了。”

    這是一個星期以來，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將卷子另一頭捏出痕跡的周子洛沒說話，換了一張新的給她。

    真正近在咫尺，他卻失了抬頭看她的勇氣。

    兩張卷子落到下一排桌上，阮初綿的聲音傳來：“那個游戲難不難?。课乙郧爸煌孢^qq里的小游戲。”

    趙栢川笑著說：“不難，我教你，上手很快的?！?/br>
    周子洛聽不下去了，快速發(fā)完卷子離開。

    時間再長一些就好了吧？

    總有一天不會再關(guān)注她、不會因?yàn)樗蛣e的男生說話而心塞。

    他這樣安慰自己。

    但現(xiàn)實(shí)常常打破人美好的幻想。

    許一凡不知哪里得知阮初綿分手的消息，大張旗鼓追求她，小到每天送牛奶，大到在校門口放煙花，鬧得全校皆知。

    那天周子洛有幸在場，九點(diǎn)四十五的夜空，一簇簇?zé)熁餍前銢_上天際，騰空綻放。美歸美，許一凡當(dāng)場被保安扣在那，心大的少年笑嘻嘻朝阮初綿擺手：“我沒事，你快點(diǎn)回去吧，明天見?！?/br>
    他看到阮初綿無奈的笑，聽到阮初城說：“第一次見這么追女生的，老姐，考慮下啊？”

    他們嬉鬧著從他面前經(jīng)過，就在這一剎那周子洛意識到，他仿佛成了她世界里的一個透明人。

    懊惱、后悔等等情緒藤蔓一樣纏住他的心臟，帶來困難的呼吸，無盡的疼痛。為什么當(dāng)初要糾結(jié)她喜歡他有幾分？能在她心里取得一席之地已是不易，為什么不滿于此奢求更多？時間不可能讓他忘記阮初綿，但可能得到她更深厚的情感。所以——

    半個月前的他為什么那么玻璃心且愚蠢？

    門衛(wèi)處許一凡大聲嚷嚷要給他那個身為前校長的爺爺打電話，周子洛想笑，卻笑不出來。

    錯誤已經(jīng)釀成，有的人逃避任其發(fā)展，有的人力挽狂瀾換取一絲希望。

    他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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