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效果是什么……如果不把另外的結(jié)構(gòu)法陣找出來，就不可能知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伊芙神色如常地走出了藏書室。

    【我會讓它改變的。】

    伊爾澤的這句話仿佛從記憶中、從夢境里響徹起來，掠過伊芙的耳畔。她靜靜地想著，你想改變什么呢？

    既然你是這里最強(qiáng)大的惡魔，是整個舊域的王，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殺死你……那么你為什么會選擇死亡呢？你想用死亡得到什么呢？

    會跟我有關(guān)系么？

    這個答案幾乎是肯定的了。

    想到這里，伊芙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將拇指緊緊地抵在嘴唇上，再用牙齒撕咬著修建得圓潤的指甲。

    她睜著眼睛，在四下無人的壞境里，她的神情變得有些陰郁跟不近人情，原本小心翼翼維持在臉上的溫和跟親切全都一掃而空。她機(jī)械性地咬著指甲，很快就將拇指咬出了血，然而她并沒有停下來。

    直到她匆匆路過時，聽到幾個惡魔侍從談?wù)摰健?/br>
    “最近舊域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古怪的人類……真是強(qiáng)到離譜啊，他真的是人類么？”

    第33章 觸碰   人類表示親昵的方式

    “那個人類么？我也聽說過，比雷斯那家伙不知道為什么招惹上了那個人類，可被折騰得夠慘啊，差點就沒命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類能夠戰(zhàn)勝惡魔，還是比雷斯那種級別的惡魔?！?/br>
    “……你們在談?wù)撔┦裁茨?？?/br>
    這個時候，伊芙停下腳步，走到那幾個高大的惡魔侍從的跟前。她的臉上又恢復(fù)成了一副溫柔親切的表情，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愛，輕而易舉地就能令人失去防備之心。

    她那琉璃般美麗的眼睛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好奇，目光自下而上地注視著眼前的惡魔們，眼中閃爍的微光就像細(xì)碎的星辰。伊芙輕聲請求道：“可以讓我也聽一聽么？”

    “……”

    惡魔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告訴伊芙說：“是舊域最近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奇怪的人類，那個人類力量強(qiáng)大，甚至能夠比肩比雷斯那種級別的高階惡魔，而他對惡魔造成的傷口無法復(fù)原，我們都在猜測他的來歷。”

    伊芙眨眨眼睛，問：“比雷斯是誰？”

    “是一個性格惡劣的高階惡魔，曾經(jīng)是魔王得力的部下。他哄騙那個人類說知道他想找的人在哪里，將他騙到自己的地盤上，準(zhǔn)備把他吃了、霸占他的力量，結(jié)果沒想到錯估了對方的實力……現(xiàn)在大概正偷偷地躲在那里養(yǎng)傷呢。”

    伊芙聽著，臉上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只是繼續(xù)問道：“那個人類……他在找人么？”

    “是啊，竟然跑到舊域來找人，可能最后找到的只會是一具尸體吧，哈哈哈哈哈?！?/br>
    “喂，當(dāng)著他面說出這句話的惡魔可都被他宰了哦！”

    “我只是實話實說?！?/br>
    伊芙微微一笑，輕聲道：“那……你們知道現(xiàn)在那個人在哪里么？”

    “這……關(guān)于那個人類我們只是道聽途說，最近在惡魔中間有很過關(guān)于那個人類的傳言?！?/br>
    “不過既然他想找人類同伴的話，可能會去找沙耶克大公？畢竟沙耶克大公是最了解人類的惡魔，想打聽關(guān)于人類的消息，找他再合適不過?！?/br>
    “那沙耶克大公也太不幸了！我聽說他之前可被阿加雷斯殿下傷得不輕啊，這下又碰上專門克制惡魔的人類……”

    “不過話說回來，不出意料的話，阿加雷斯殿下應(yīng)該就是下一任魔王了吧？除了已逝的魔王陛下，他就再也沒有輸給過任何對手?！?/br>
    “僅僅論實力的話，這的確沒什么爭議，不過……”

    眼見著工作時間摸魚八卦的侍從們將話題又轉(zhuǎn)移到了其他地方，伊芙抱著打聽小道消息的心態(tài)興致勃勃地聽著。

    不過很快，侍從們之間的談話就停了下來。他們紛紛閉上嘴，盯著伊芙，臉色大變——準(zhǔn)確的說，他們看的并不是伊芙，而是伊芙背后的某樣?xùn)|西。

    伊芙聞到了血腥味，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灼熱、暴戾又可怕的氣息在身后緩緩升起。

    她的意識還停留在察覺到危險的前一刻，身體卻已經(jīng)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滯了下來，心臟的鼓動越來越快。她靜靜地聽著心臟在耳邊不安地鼓噪，感覺到背后的皮膚泛起一小片雞皮疙瘩，像是有冰冷的鱗片在上面緩緩滑動。

    侍從們畢恭畢敬地垂下頭顱，如果不是惡魔自出生以來就印刻在身體里的自尊作祟，伊芙相信他們肯定會害怕得跪在地上，將腦袋埋進(jìn)地里。

    伊芙悄悄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隱藏起身為弱小者本能產(chǎn)生的緊張。她慢慢地側(cè)過身體，看向身后，發(fā)現(xiàn)侍從們口中所談?wù)摰摹⒛俏槐囟艿巧舷乱蝗文鯇氉膹?qiáng)大的惡魔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阿加雷斯渾身是血，跟伊芙第一次近距離看見他的時候如出一轍，但不同是的，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傷口，顯而易見，那都是倒在他的腳下、失敗者的鮮血。

    他太過高大了，面對阿加雷斯時，伊芙必須仰起脖子、抬起頭，以仰視的姿勢才能注視他。伊芙看見他的臉上沾上了一些血漿，但這無損他近乎完美的英俊，勝利者身上的血是昂貴的裝飾品，會為他添上一層更加危險而又迷人的魅力。

    阿加雷斯垂下黑色的眼睛，用專注的目光牢牢地盯著她。

    這樣的目光伊芙再熟悉不過，在水箱里看似自由游曳的魚面對的就是這樣的目光，只不過她這條魚有著更為精致的外表、更加美麗的尾巴，在身份上有些獨特，所以引來的目光也就更加長久又專注地停留在她身上。

    阿加雷斯沒有絲毫開口說話的意思，如果伊芙打算同樣沉默下去，那他應(yīng)該就會用這種眼神一直盯著她，直到她感到冒犯或者尷尬為止。

    于是，還是伊芙率先發(fā)出了聲音，打破了漫長的沉默。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柔和，慢慢地念出了對方的名字：“阿加雷斯……你回來了？拜蒙說你很少會來王宮。”

    這是真的。拜蒙曾經(jīng)說過，自從伊爾澤死后，阿加雷斯回到王宮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能是因為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讓他在意的地方了，所以比起待在這里，他更喜歡到外面四處尋找值得一戰(zhàn)的對手。

    阿加雷斯簡短地回答道：“繼承儀式快要開始了，是拜蒙找我回來的?！?/br>
    伊芙眨眨眼睛，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說：“哦……這樣啊?！?/br>
    伊芙靜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后拿出一塊干凈的手帕。她手里捏著手帕，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緊接著伊芙遞給他一個詢問似的眼神，開口道：“你會介意么？”

    阿加雷斯沒有發(fā)出聲音，他只是沉默著微微低下頭。伊芙知道他沒有拒絕自己的示好。

    隨后，伊芙便抬起手臂，用手帕將對方臉上的血污一點一點地擦干凈。她的動作很輕，能讓人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她藏在其中的一點示好。

    她目光認(rèn)真又專注地盯著阿加雷斯俊美的側(cè)臉，時不時地掀起眼簾，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發(fā)覺阿加雷斯一動不動地、直直地盯著自己看之后，又飛快地移下目光。

    阿加雷斯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表情跟眼神都沒有發(fā)生什么多余的變化，只是伊芙將他臉上的血污擦干凈、準(zhǔn)備收回手的時候，阿加雷斯終于動了一下——他抬起龍一樣的利爪，扣住了伊芙的手腕。

    顯然，他還記得人類的身體是何等的脆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伊芙的掌心就被他小臂上覆蓋著的細(xì)小的鱗片割得鮮血淋漓。阿加雷斯只是虛扣住她纖細(xì)的手腕，甚至連一點力氣都沒有用上，但即便如此，伊芙也感受到了一股使她進(jìn)退不得的壓迫感。

    阿加雷斯沉默的目光在伊芙的臉龐和她的手指兩者間緩慢地游離，片刻后，阿加雷斯忽然說：“你也會對他做同樣的事情么？”

    伊芙：“……”

    伊芙瞬間就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

    “會，雖然次數(shù)不多，”伊芙想了想，用溫柔的聲音回答說，“但他很喜歡我這樣碰他?！?/br>
    “……”

    阿加雷斯：“這有什么用？”

    “嗯……從惡魔的角度來看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伊芙耐心地解釋說，“不過在人類中間，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表示親昵的方式?！?/br>
    這么說著，伊芙又抬了下手指，讓細(xì)嫩的指節(jié)輕輕地蹭過阿加雷斯臉上的皮膚。對方過于敏銳的注意力幾乎立刻就被這一閃而過的觸感吸引住了。

    伊芙對他笑了起來，語氣輕快地說：“感覺到了么？”

    阿加雷斯：“……”

    阿加雷斯注視著伊芙臉上如水波般漾開的微笑，正如她所說，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又好像沒有，即便以他的注意力也難以捕捉。

    此時此刻，他注意到的僅僅只有伊芙觸碰他又飛快離開的指尖，和她臉上的笑容。

    “難以理解?！卑⒓永姿寡院喴赓W地說，這是他做出的最簡單的判斷。

    聞言，伊芙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應(yīng)該說真不愧是父子么？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莫名的相似，伊爾澤也曾經(jīng)說過這句話。

    “啊，對了，”伊芙忽然想到了什么，興致盎然地說，“你想到辦法了嗎？在我心中取代伊爾澤的方法……如果不知道的話，我可以教你哦?！?/br>
    上一次伊芙就是用這種說法哄騙阿加雷斯放棄她，讓她跟著拜蒙一起回到王宮，之前阿加雷斯離開的時候就說會找出取代伊爾澤的方法……也不知道他找到了沒有。

    阿加雷斯直言不諱，回答說：“有些頭緒?！?/br>
    “哦？”伊芙好奇地問，“是什么呢？”

    “不能告訴你。”阿加雷斯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看伊芙那張微微失落的臉龐，面無表情地補(bǔ)充道：“我請教過一些經(jīng)驗豐富的惡魔，他們讓我對你保密?！?/br>
    聽他這么說，伊芙更加感到好奇了，但是她只能眨眨眼睛，說：“那好吧……我很期待。”

    伊芙打算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向阿加雷斯打聽關(guān)于伊爾澤生前的事情，對于伊爾澤的死亡，她在心里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測，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

    而從那些惡魔侍從探聽到的消息，伊芙可以肯定，傳聞中那個使用奇怪的力量克制惡魔，并且正在尋找人類同伴的人就是夏維爾。

    對于夏維爾會千方百計地追到舊域來尋找她這件事情，伊芙并不覺得意外。從她被擄到這里來的那一刻起，伊芙就知道，他肯定會追過來的，就跟許多年前一樣。

    想到這里，伊芙略有所感地看向走廊的窗外——外面是一望無垠的、沉沉的夜空，紅色與藍(lán)色的月亮遙遙地彼此相對，紅與藍(lán)的月光交相輝映，呈現(xiàn)出一種詭秘又瑰麗的色彩。

    她看著窗外的兩輪月亮，就像許多年前一樣，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洞xue口，遙遙地仰望著遠(yuǎn)在天邊的明月。只不過這一次，那條呼嘯著、恣意地馳騁于空中的紅龍已經(jīng)不會再出現(xiàn)了。

    伊芙在心中無聲地想著：

    希望這一次你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來得那么晚，又那么沒用了。

    第34章 寶石   像你的眼睛

    伊芙正對著鏡子，認(rèn)認(rèn)真真地為自己梳理頭發(fā)。

    她側(cè)著頭，用梳子梳理好那一頭美麗而又柔軟的淡金色長發(fā)，她的手指穿過發(fā)間，就像在撫摸黃金般的河流。

    梳好頭發(fā)之后，她就開始編起了簡單又好看的辮子。她技術(shù)嫻熟，動作靈巧，以前在神殿的時候就沒少幫漂亮的女孩子們梳妝打扮過，沒過多久，柔軟的發(fā)絲便相互交纏在了一起，微微卷曲的碎發(fā)嫻靜地垂在她的耳邊。

    她對著鏡子仔細(xì)看了看自己臉上的皮膚，白皙、細(xì)膩又光滑，或許是因為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在這里的生活，她的臉色又恢復(fù)樂些許紅潤而非全然慘白，看上去精神不錯，至少十分健康。

    緊接著，她又站遠(yuǎn)了一些，用女孩子獨有的挑剔的目光審視自己身上的長裙——這是一件白色的長裙，領(lǐng)口跟袖口都繡著精致的金邊，胸前跟裙角隱隱顯露出暗金色花紋，她線條漂亮的鎖骨跟削瘦的肩膀都露了出來，當(dāng)她輕輕轉(zhuǎn)過身的時候，長至小腿的裙擺就會像風(fēng)中的花一般揚起又落下。

    伊芙最后將目光落在脖子上的項鏈上，那上面當(dāng)作吊墜的紅龍的乳牙安安靜靜地掛在她的胸前。說是項鏈，其實也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黑色細(xì)繩，看起來跟她這一身細(xì)心的裝扮格格不入。

    以前伊芙大部分時間都穿著神殿的制服，項鏈會被她謹(jǐn)慎地藏在衣領(lǐng)里面。

    周圍的人都在刻意照顧她的感受，避免談?wù)摰疥P(guān)于那條紅龍的事情，就算不小心提到了，伊芙也會表現(xiàn)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好像一切都伴隨著時間跟死亡過去了。

    但伊芙從來沒有一刻摘下過這條項鏈，那顆屬于紅龍的牙齒似乎正在提醒她——一切都還還沒有過去。

    伊芙抬起手指，輕輕地?fù)芘藘上麓孤湓诩缟系牡鹕L發(fā)，開口說：“你吃東西的時候能稍微小點聲么？”

    她的眼睛看向鏡中的一角，那里面清晰地照應(yīng)出賽貢的身影。

    小惡魔已經(jīng)順利地長出了一只完整的右手，正捧著血淋淋的惡魔臟器大快朵頤，在他的身邊陳列了好幾具惡魔的尸體，全都是被他擄來當(dāng)作食物的王宮侍從。

    稍微恢復(fù)了一點精力就開始溜出去到處作惡，該說不愧是性格頑劣的惡魔么？

    賽貢抬起腦袋，眨巴眨巴一雙碧綠色的眼睛，他有著一張漂漂亮亮的、宛若女孩子的臉蛋，可是卻從來不肯好好珍惜，就比如現(xiàn)在，他的下半張臉上沾滿了鮮血。

    他吐出舌頭，舔了一圈嘴唇，但仍舊有一兩滴血液順著他的下巴滑下來，滴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