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眉想了想，還是拍拍津京的手，堅(jiān)定道：“對，我不會離開他，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不管他變成什么樣。”

    …

    她還是到樓上去找穆晉北，只有一個房間亮燈，門沒有完全關(guān)上，泄出一線光亮。

    她站在門邊，聽到穆崢的聲音：“……所以呢，你打算放棄？”

    穆晉北坐在椅子上，“當(dāng)然不是，對她我永遠(yuǎn)不會放棄。但我現(xiàn)在這樣兒，我不能不為她的將來考慮。”

    念眉心底猛的一跳，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他果然已經(jīng)得知自己的病情。

    “女人的心思……呵！”穆崢嗤笑，“你還指望她將來感激你？你別委屈了自己才是真的。”

    “我不要她的感激，我只要她過得好?！?/br>
    他不知道門外有人光明正大地偷聽，且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不能做手術(shù)么？成功幾率有多少？”

    “大概一半，這是指活命。成功的里頭還有癱瘓的、癡傻的、植物人的。”

    “……那保守治療呢？介入治療呢？”

    “治標(biāo)不治本，而且大多效果也不好，仍然是□□擱在那兒。”穆晉北澀然笑了笑，“腦血管畸形是天生的，也就是說打娘胎里帶來的病根兒。這么些年沒發(fā)作沒要我命，我已經(jīng)感覺像是撿來的，占了大便宜似的?！?/br>
    穆崢沉默，兩人都聽到門口有動靜。

    “誰在那兒？”

    念眉抹掉臉上的淚水，推開門，“是我?！?/br>
    看她的樣子大概已經(jīng)猜到她聽到多少，穆晉北波瀾不驚，倒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穆崢看了念眉一眼，對穆晉北道：“你們聊，我先下去?！?/br>
    “嗯，爺爺奶奶和你爸媽都在，過節(jié)難得回來好好陪陪他們，別跟他們胡嗆。”

    穆崢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他站起來走到念眉身邊，把她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柔聲道：“老四你見過了？家里兄弟幾個，屬他跟我關(guān)系最好。他平時也難得回來，知道我病了，來問問情況。”

    念眉抬眸，哽聲問：“你都知道了？”

    第63章 再等等我

    正升平快意嬉游。對良辰開笑口?？创荷鹞荨Ｔ聺M銅溝。不求歡樂反招僝僽。——《浣紗記－伐越》

    “病在我自個兒身上，遲早是要知道的，你們打算瞞我多久呢？”

    “我們怕你接受不了……”

    他微微一哂，“最糟的結(jié)果無非就是死亡，來這世上走一遭的人最后不都是這結(jié)果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死亡哪有他說的這般輕巧？念眉只覺得胸口像壓著千斤巨石，傾身緊緊抱住他，“別這樣說，你會好的，會好的。”

    他撫著她的長發(fā)，“那你還哭？”

    她果然不哭了，擦干眼淚仰起頭看他，“我剛才跟喬葉通過電話，她是醫(yī)生，我向她咨詢了一下你的病情。她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也說這不是絕癥，只是麻煩一點(diǎn)，治療會有風(fēng)險。她說她跟法國以及北美的一些醫(yī)療機(jī)構(gòu)都有聯(lián)絡(luò)，愿意幫我聯(lián)系權(quán)威專家再做進(jìn)一步的討論。如果……如果有合適的資源和更好的條件，你可以到國外去接受治療嗎？”

    他捧住她的臉，“真是巧了，剛才大暉打電話來，也是說這個事兒。他們還真不愧是兄妹倆！”

    原來剛才打電話來的人是葉朝暉。念眉問：“他怎么說的？”

    “他有一位客戶也是跟我類似的病，請的美國華裔專家做手術(shù)，正在康復(fù)中。那位專家如今就在海城，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可以把人請到帝都來為我會診?！?/br>
    “真的？那太好了，什么時候？”

    她眼里燃起的星火和她不加掩飾的關(guān)心不是作假的，穆晉北覺得高興，“不著急，大暉剛回到海城，他爸爸現(xiàn)在情況不好也需要人照顧，忙得脫不開身，過完中秋看看能不能好些。專家也是海城的三甲醫(yī)院請去做學(xué)術(shù)交流的，總得等他把手頭的事兒也了結(jié)才能計劃別的。放心吧，那血管沒長利索也在我腦子里待了快三十年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念眉捶了他一下，眼眶還是紅的，“你怎么這么不忌諱呀，死啊死的掛嘴邊！”

    他張開手包住她的小拳頭，“我以為你是最溫柔的淑女，沒想到打人還挺疼的?！?/br>
    “跟你說過了，我是斷掌，打人最疼?！边€有古老的說法認(rèn)為斷掌的女性命硬，她已經(jīng)失去了家人和老師，如果跟他在一起要以他的生命為代價，她寧可離開他。

    他將她的手拉到唇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挨著吻過去，仿佛總能看穿她的心思，“其實(shí)我覺得野蠻女友也不錯，前提是只能對我一個人野蠻。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有你在身邊兒陪著我，比什么都要緊?！?/br>
    “那為什么又不肯結(jié)婚？”她真的變得越發(fā)大膽了，這樣的問題都敢當(dāng)面問。

    他悶悶地笑，“這么想嫁給我作新娘子？”

    “如果我說是呢？”

    他斂起笑容，把她的手放在胸口位置，他怦怦加劇的心跳仿佛已經(jīng)泄露答案，但他仍神色平靜地對她說，“念眉，你也看見了，我家里人原先不同意咱倆在一塊兒，尤其是我媽。現(xiàn)在態(tài)度卻一百八十度地大轉(zhuǎn)，你說這是為什么？”

    念眉嚅嚅說不出話來。

    “你這么聰明，不可能不知道，那是因?yàn)槲业牟　Ｈ司褪沁@么現(xiàn)實(shí)，看不到明天的時候才懂得要把握當(dāng)下?？晌覇柲悖蹅z的感情就這么不值錢么？”

    共富貴還是共患難，難道非得靠一紙婚書來約束？

    念眉的手碰到他下巴上長出的青色胡髭，輾轉(zhuǎn)流連，“我沒想這么多，我只想著……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br>
    他把她拉進(jìn)懷中抱住，“再等等，念眉，等我……把病治好，咱們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在一起?！?/br>
    他始終覺得讓女人等的根本就不算男人，可如今他也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終于明白許多事身不由己，許多事……不是他不想，只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