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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原配嫡女在線閱讀 - 第72節(jié)

第72節(jié)

    當(dāng)然亦有比溫宥娘姐弟更慘的,因母親早逝,舅家亦無人可托,最終被吞了就被吞了,再也拿不回來。

    溫宥娘收過地契,回禮道:“多謝。”

    可能因是頭一日張家四爺有事先拜訪,裴主事的態(tài)度十分好,一臉慈祥得像個長輩的模樣,“也不用謝什么。自己收好了,以后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咱們這也少走一道不是?我也樂得輕松了一些。”

    拿到了地契,溫宥娘一行便跟裴主事告辭,離開了衙門。

    “東面的那個莊子離城要近一些,不如就先去東面?!睆埣宜臓敍Q定道。

    今日的馬車比昨日的要好得多,道路因與碼頭在相反的地方,因此亦算不得擠。一路趕出城時,倒也不慢。

    溫宥娘坐在馬車中,讓冬梅撈開了簾子,仔細(xì)看了看這幾張?zhí)锿恋仄酢?/br>
    上面尚發(fā)出淡淡的墨香味兒,亦蓋有紅章,簽字畫押一應(yīng)俱全。

    雖與其他的雙方親自簽字畫押不同,然而因五個莊子的歸還書上有仇伯爺?shù)暮炞之嬔杭昂髞碛秩ち顺鸩疇敿由狭擞∮胁∨c江南城縣令的信件。

    因此按照溫宥娘一行這樣的流程也為合法,出的田土地契亦是有效。

    雖說東面的莊子離江南城較近,然而江南城繁華了數(shù)千年,在江南城外不遠(yuǎn)的莊子怎么輪也輪不到落在張府手里。

    張家四爺?shù)囊痪洳贿h(yuǎn),趕馬車都趕了兩三個時辰,等到了地兒的時候,后面跟著的家丁全都累得渾身冒汗。

    江南城外的小道因各族富庶,倒也修得十分平整,某些路段甚至鋪有路磚。因此坐在馬車上的人倒沒吃什么虧,只是坐了兩三個時辰有些難耐而已。

    等前面的馬車一停,冬梅便撈開了前門的竹簾,伸出頭看了看,才回頭對溫宥娘道:“郎君,前面有個茶寮?!?/br>
    溫宥娘點(diǎn)頭,“下車?!?/br>
    張家四爺與溫余卿表兄弟已經(jīng)站在了茶寮之外,見溫宥娘下了馬車,就有小廝過來道:“大郎君,四爺說在這停一停,可是要喝水?”

    溫宥娘走向茶寮,隨口道:“嗯?!?/br>
    等到了茶寮里尋了位置坐下,溫宥娘才道:“四舅,可是從哪條道走?”

    這茶寮開在四條岔路的兩條相間處,生意倒也興隆,除了溫宥娘這么一桌之外,旁邊亦坐了三桌人。

    那三桌人看著倒也不像富貴人家,當(dāng)是一般生意人或者附近的農(nóng)戶。不說粗鄙的衣著,便是從幾張桌子下的鞋子也能看出。

    不是沾滿泥土的千層底的布鞋,便是顏色陳舊發(fā)黑的草鞋。

    千層底的布鞋,便說明穿鞋之人行路較多;鞋底鞋面多有泥土,就說明鞋的主人多行于鄉(xiāng)間。因此布鞋的主人,當(dāng)是來往于江南城與鄉(xiāng)下間的小行商。

    茶寮外的那輛牛車當(dāng)為布鞋這一桌人所有,里面當(dāng)是裝的從城里販到鄉(xiāng)間的東西,及從鄉(xiāng)間收貨送往江南城里賣的貨物。

    顏色陳舊甚至發(fā)黑的草鞋更好分辨。

    稻草發(fā)黑,便是被火烤;草鞋若是褐得發(fā)黑,就當(dāng)是被長期被水浸所致。

    本草鞋便是鄉(xiāng)間農(nóng)夫為了穿著下田干活,因此身份便十分好猜。

    不過因鞋底相對干凈,腳趾縫隙間并無淤泥,可以看剩下兩桌的草鞋當(dāng)是為了進(jìn)城的農(nóng)夫。因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之時,都會換上一雙相對較好的鞋子,也會特意將腳洗過一番。

    草鞋亦如是。

    張家四爺將三桌人的身份確定完,這才道:“打左走,約莫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br>
    等于是說,等到了莊子上,就已經(jīng)到了該吃晌午飯的時候。

    也幸而早上吃得比較飽,因此還不至于餓肚子。

    溫宥娘聞言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未用旁邊少年端上來的茶碗,而是讓少年將白開水倒在了自己準(zhǔn)備的茶碗當(dāng)中。

    白瓷的茶碗與旁邊的泥瓷碗及有些掉紅漆的木桌一相對比,倒有些不倫不類起來,那白色顯得更是突兀。

    不過上茶的少年并未多看一眼,恐也是見得多了,只將白開水往茶碗里倒,邊倒邊問:“幾位客官可是來尋親的?”

    未等溫宥娘一行回答,那少年又接著道:“親人可是楊家村人?”

    這自來熟得,溫宥娘便問:“小哥也認(rèn)識楊家村的人?”

    少年將水倒?jié)M,笑瞇瞇的自夸道:“莫說楊家村,這一片地兒小的都認(rèn)識!”

    “那楊家村的莊子是誰的,小哥也知道?”溫宥娘挑眉問。

    少年不過年十二,看上去雖未讀過書,卻也真聰慧,回道:“這得看客官問的是哪一個莊子了?楊家村有兩個莊子,都是京城大戶人家的田地。不過一好一壞,不管好壞都?xì)w楊家村里的種?!?/br>
    張家四爺在一邊聽到這話,就道:“那好的是誰的?壞是又是誰的?”

    少年對著張家四爺眨眼,“這個就不歸小的知道了!小的也只認(rèn)識楊家村的人,可不認(rèn)識莊子的主子,人家住在京城里,天高皇帝遠(yuǎn)著嘞!”

    張謹(jǐn)正當(dāng)再問,在一邊給家丁們倒水的中年就回頭罵道:“作死的小猴皮,再混懶小心勞資剝了你的皮!”

    少年被這一聲罵嚇得一縮脖子,提著鐵皮水壺,朝著溫宥娘這一桌擠擠眼,轉(zhuǎn)身又一扭一扭的走到中年身邊,幫著給張府家丁們添水。

    兩人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倒水起來十分默契,好一副父子斟茶圖。

    溫宥娘回過頭,跟自家四舅舅對看了一眼,才開始端起茶杯喝水。

    這樣看來,仇氏與小廖氏當(dāng)年為了置換張氏的良田,倒也算是用心良苦,竟然將兩個莊子,給一個村子里的人租賃。

    這樣一來,算是將整個村里的人給攏住了,置換莊子的事情,必然半分不漏,便是溫宥娘有幸出嫁后發(fā)現(xiàn)問題,村子里的人為了自身的利益,恐怕也不會出來承認(rèn)。

    事實上,要不是溫宥娘多想了一些,張氏的那幾個莊子,恐怕被仇氏和小廖氏置換了一輩子都不會知曉。

    喝完茶,又在各自的水囊中裝滿了水。溫宥娘一行又回到馬車中,繼續(xù)朝著左邊的那條道上去。

    剩下的路程便要顛簸一些,雖有將路挖開,然而并未怎么填平,馬車走時也時而偏來偏去,好在并沒有偏到危險的程度。

    外面的家丁也低聲說著路不如之前好走,然而因沒有下雨,道路不算泥濘,就已經(jīng)算是幸事了。

    半個時辰一晃一晃的過去,晃得溫宥娘差點(diǎn)睡著。

    等回過神,徹底清醒時,馬車已經(jīng)到了莊子之外。

    有租用莊子干活的佃農(nóng)瞧見幾輛馬車停在莊子外,便在一邊停下來看熱鬧。

    張家四爺身邊的小廝便上前問道:“請問,這可是楊家村?”

    那農(nóng)夫聽了就問:“你們找誰吶?”

    小廝轉(zhuǎn)而問道:“這就是溫府的莊子罷?”

    “是?!鞭r(nóng)夫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

    小廝聞言就高興了,忙道:“咱們找楊家村的村長,不知道住在何處?”

    農(nóng)夫轉(zhuǎn)過身,伸出手朝著村莊的方向指了指,道:“喏,就那一家。上面有瓦的那一戶,有七間房的!”

    等問到了路,小廝賞了幾枚銅錢給農(nóng)夫,幾人的馬車便朝著村莊而去。

    楊家村比京郊的村落要窮得多,京郊的村落大多住的是瓦房,墻體不是木質(zhì)便是泥墻。

    而楊家村,最好的便是泥墻,差一些的就只有用稻草堆成了。

    溫宥娘下了馬車,就見者村子里沒跟著家中人干活的幼童們悄悄在不遠(yuǎn)處聚集在了一起,直往他們這個方向看。

    “把馬車?yán)锏乃勺犹悄贸鰜斫o他們分一分?!睖劐赌锘仡^對冬梅道。

    冬梅知意,轉(zhuǎn)身上了馬車,下車時手里就多出了一個用幾絲棕繩捆著的紙包出來。

    “待會兒你問問話,村子最近有沒有外人來過。”溫宥娘道。

    冬梅點(diǎn)頭,走到一邊木樁子上往下一坐,就打開了手里的紙包,紙包里的香味兒頓時傳了出來。

    這時本在屋中的楊家村村長也杵著拐杖打開了門,見著門外的一行人,就道:“幾位可是路過村子,想要夜宿?”

    張家四爺拱手道:“楊老爹。我們一行自京中而來,為的便是楊家村里的兩個莊子。還請進(jìn)門一敘?!?/br>
    說到楊家村的莊子,老人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收縮,隨后面色如常的將門徹底打開,往旁邊讓了讓,道:“請進(jìn)。”

    溫宥娘一行便跟了進(jìn)去,老人在前面帶路,邊走邊道:“家中子女都已經(jīng)下了田,尚還未回來,小老兒這幾年眼不再好使,看東西也不甚清楚?!?/br>
    “此時燒水煮茶恐怕要等一等了。若有待客不周之處,還望諸位見諒。”老人將幾人請上座后說道。

    張家四爺便回道:“楊老爹不必客氣,咱們一行先前便在茶寮里喝過了水。毋須這般麻煩。”

    村長聽了便點(diǎn)頭,自己尋了矮凳坐下,道:“那幾位來,為的是哪一個莊子?”

    張家四爺?shù)溃骸安恢@里的莊子都是誰的?”

    老人回道:“此處兩家莊子,都乃是京中禮部尚書溫尚書家的。”

    溫家老爺被貶官之事,看來還沒有被傳到鄉(xiāng)間來,從老人說這話時眼中透露出的精明就能看出。

    他是在用溫家老爺,壓著溫宥娘他們一行。

    張家四爺?shù)貌划?dāng)了回活雷鋒,傳遞了一下消息道:“楊老爹有所不知,溫尚書早在半月前便被貶了官,如今不過在工部,任職五品?!?/br>
    老人一聽,明顯被嚇住了,道:“可莫要哄小老兒頑耍?!?/br>
    溫宥娘在一邊道:“溫尚書乃是家祖父,我等何須騙老人家您?”

    老人聽溫宥娘說破身份,說話也更加恭敬了一些,問道:“那今日諸位來莊子上,可是為了住幾日還是久居?”

    張家四爺搖頭,“非也。只為莊子的地契而來?!?/br>
    “地契?這位爺?shù)脑捠呛我??”老人不解道?/br>
    張家四爺不與楊家村村長打啞謎,直言道:“就楊家村南面的那個莊子,莊子上有良田百畝。十七年前為京城的一位徐姓侯府所有,后將莊子賣與京中懷恩伯府張家,十六年前張氏女嫁入溫府,張家便將此莊子做為陪嫁送入溫家。到了十二年前,有人私自將莊子賣給了旁人?!?/br>
    “楊老爹你也毋須否認(rèn),那戶人家在買下那個莊子之后,又將楊家村的中下等良田一起圈買了下來,當(dāng)作了新莊子,亦拿給你們楊家村人所種。且比旁人要少交一成的租子。我說得可對?”張家四爺緊接著道。

    老人緩緩點(diǎn)頭,道:“然兩家莊子亦當(dāng)是溫府所有,如今幾位貴客駕臨賤地可是為何?”

    當(dāng)初雖是張家的莊子,然而張家沒買來兩年,便被溫府的人前來接管,因此要論相熟,整個楊家村卻與溫府相熟一些,也只認(rèn)溫府。

    有人暗地里將田土地契換了的事,楊家村村長也是知道的。

    只不過夫君并吞媳婦兒的嫁妝也并非什么新鮮事,便是在鄉(xiāng)間,稍有富裕的人家嫁女兒陪上幾分田土,那亦算是夫家的財產(chǎn)。

    于鄉(xiāng)間的人來說,連媳婦兒都是自家的了,又何況媳婦的嫁妝。

    因此對于當(dāng)年土地置換之事,村長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但這種心思到了張家四爺令溫宥娘拿出田土地契之后就開始有些熄火了。

    楊家村村長的眼睛近些年不怎么好,然而也并不是瞎子,在面對陽光下將地契看了看之后,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有效的。

    因此老人道:“所以諸位今日來莊子上,是打算將莊子收回去不給我們村里的人種了?”

    楊家村十多年前十分貧困,然而如今卻也有兩三孩童讀書,要是莊子上的良田不得種,那幾個孩童恐怕就讀不起什么書了。

    張家四爺?shù)溃骸皸罾系攵嗔耍闶俏业葘⑶f子收回來,難不成還能自己下田去種不成?這附近除了楊家,莫不是還有別家?”

    這是保證就算是莊子收了回來,也會繼續(xù)留給楊家村人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