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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四娘呢,她不是蠢笨的女子,猶豫片刻,便道:“二位,怕是早知道妾身的身份了吧?不錯(cuò),妾身生前是衡王獨(dú)女,但你們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如今才敢編這樣的謊言來欺瞞妾身,左右今日妾身是走不脫了,便說說妾身的故事吧。” 程晉立刻道:“是姑娘取代本體成為林四娘的故事嗎?想聽?!?/br> 林四娘聽罷,眼中終于盛滿了驚訝:“你怎么知道!” 程縣令便輕飄飄地?cái)[手道:“鄙人,在地府尚算有些鬼脈,找鬼打聽的?!?/br> ……林四娘不想接這話,于是她干脆講起了自己的故事:“生在武將之家,她是個(gè)極富正義又愛惜家人的女子,因母親早逝,父親又忙于戰(zhàn)事,所以她是由兄長撫養(yǎng)長大的。宣歷二十四年,她被告知兄長齊齊戰(zhàn)死沙場的事情……” 程晉和黑山都明白,林四娘口中的“她”,就是從前的林四娘。 “那時(shí)候,她覺得天都要塌了,可父親還活著,于是她強(qiáng)撐著照顧父親。很快天子封賞,父親養(yǎng)傷時(shí),封了衡王,她替父親高興,可衡王卻不是她想象中的慈父?!?/br> 林四娘口中的衡王,暴戾,耽于享樂,對親人的離世沒有一絲一毫的難過,甚至為了討好陛下,要將女兒嫁給馮家的旁系。 “她說父親變了,漸漸地連眼里的光都沒有了,我一直看著她的變化,卻無能為力,直到有一日,她要自縊喚醒沉迷享樂的父親,我忽然能開口了,于是我對她說,‘既然你不想活了,那我來替你活吧’。” 燈下的林四娘格外平靜,只聽得她道:“她就說,好。于是,我便成了她?!?/br> 這么簡單?那這個(gè)所謂的契機(jī),到底是什么? “所以衡王,絕不是你們口中所謂積了陰德能當(dāng)城隍的人物。” 程晉卻搖頭:“不,恰恰相反,姑娘所言,更好佐證了這一點(diǎn),你可知道你為何無法魂歸地府,往生投胎?” “難道不是因?yàn)殒硎怯白訂???/br> “不是哦,是因?yàn)槟闵砩?,有其他人的東西?!背虝x取出離開酆都前,判官送給他的一次性判官筆,“林四娘,你想投胎往生嗎?” 這是她編來誆騙陳寶玥的說辭,怎么居然還成了真? “你有什么要求?” 程晉轉(zhuǎn)了轉(zhuǎn)筆,指著旁邊已經(jīng)快忍耐到極限的師爺?shù)溃骸氨竟賱偛耪f了,我們只想知道那位仙長的消息?!?/br> 林四娘猶豫片刻,終于沒抵擋住投胎的誘惑,道:“那位仙長,曾客居于京城外的一座佛寺中,由馮國公引薦入宮?!?/br> “他叫什么?” 林四娘卻搖了搖頭:“不知道?!?/br> “那那座佛寺呢?”黑山再度發(fā)問。 林四娘搖了搖頭。 這一問三不知,黑山便怒道:“那你知道什么!” 程晉剛要?jiǎng)瘢炙哪飬s忽然開口:“妾身略懂書畫,可將仙長畫出來。” 第94章 畫像 陳歷早就沒了。 前朝覆滅已經(jīng)四百余年, 都?jí)蚱胀ㄈ溯喕匚迨懒?,這仙長假若未死,恐怕也早就老成褶子精了, 除非這位仙長真的駐顏有術(shù), 數(shù)百年不改其色。 林四娘確實(shí)極擅工筆畫, 很快一個(gè)中年道人的形象就躍然紙上,他身形瘦削卻并不瘦弱,著一身杏黃的道袍, 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shí)的俊秀, 就是這胡子礙眼得很, 活生生把人壓得老了十歲。 燭火并不算透亮, 程晉忍不住瞇著眼睛看畫上的道士,不知是不是他的錯(cuò)覺, 他只覺得越看越覺得這人眉眼好眼熟啊, 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 “師爺,你有沒有覺得……”程晉轉(zhuǎn)頭看黑鹿鹿, 這才發(fā)現(xiàn)此刻的黑山臉上滿是戾氣,一旁的林四娘已經(jīng)嚇得躲到了角落,“師爺!師爺!” 黑山的眼尾帶著可疑的猩紅, 他的手指不知幾時(shí)長出了黑色的利甲,程晉眼睜睜看著這利甲落在畫上的道人身上,準(zhǔn)備來說,是遮去了道人的下半張臉。 這么一看, 程晉更覺得眼熟了。 “是不是覺得很眼熟?” 程晉猛然對上黑鹿鹿的眼睛,他想起來了! “看來你的記性不錯(cuò),是不是很像?” 像,真像, 這特喵也太像陳歷了,程晉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是一身冷汗。而就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來,當(dāng)日在黑山幻境里,他其實(shí)也是見過慶恒的,只是那時(shí)候?qū)Ψ嚼系貌黄鹧?,他根本都沒怎么在意此人。 黑山的眼角平白又生了三分戾氣,他將利甲指向角落的林四娘,道:“過來,繼續(xù)畫?!?/br> 這氣場全開的妖王,林四娘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 她一直從夜里畫到第二日的夜里,畫到將腦子里所有的仙長形象都畫完,才算是放下了畫筆。 程晉處理完公務(wù)進(jìn)來,就看到一地的畫像,他隨手撿起一疊,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從道士單人像變成了群像:“咦?這就是傳聞中名動(dòng)天下的馮貴妃嗎?” “是?!绷炙哪锬α怂κ?,長久馭物,鬼也會(huì)累的啊,這兩絕對是屬魔鬼種的,居然都不憐惜她一個(gè)柔弱女兒家。 ……就還挺普通的美人,沒詩文里那種絕艷芳菲的感覺啊。 程晉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正在自閉的黑鹿鹿,非常明智地選擇不去打擾,反是將地上的畫像都撿起來,這才道:“哦對了,還沒問姑娘是怎么死的呢。” 林四娘:……要不是打不過,她就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