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順勢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一下。“也正因為這樣，才會有‘商場如戰(zhàn)場’的說法，雖然兇險，但也很刺激?！?/br>
    “你很享受？”

    他點頭。手卻仍沒松開，眼睛看著她的。

    鐘淺心跳忽地加快，他的眼睛好亮，帶著一種勇士上戰(zhàn)場前的斗志和激情，如火焰一般躍動在他眼底，她感覺到自己心里也有一部分被點燃，喉嚨有點干，不覺咬了一下唇。

    男人的視線立即下滑，落到她的唇上。

    關(guān)鍵時刻，傳來一聲喵叫。

    鐘淺低呼，鐘季琛皺眉，循聲望去，臥室門口放著一只寵物籠，一團(tuán)雪白的小奶貓十分無辜地扒著籠子，見自己終于受到矚目，又十分懵懂地叫了一聲。

    鐘淺萬分歉意，立刻翻身下床。

    鐘季琛遷怒地罵了句，媽的。

    鐘淺帶了早餐過來。鐘季琛對這跟貓以及貓糧一起帶來的東西，有點心理障礙，但還是忍耐著吃了。

    早飯過后，他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看報紙，鐘淺坐在落滿陽光的地毯上逗貓。

    小奶貓雖然還是沒有巴掌大，但是壯實了許多，皮毛順滑，看樣子活下來不成問題，至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當(dāng)鐘季琛把這個想法表達(dá)出來后，遭到鐘淺一瞪。

    這一眼讓他有些失神。

    想起大半年前的那個下午。

    他剛結(jié)束三個小時的會，說了很多話，聽了更多的聲音。即便是享受的戰(zhàn)場，也會有疲憊煩躁的時候。走在過道上時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沉悶里帶著一絲壓抑，推開辦公室門，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正要長長舒口氣——

    卻怔在門口。

    因為看到她，她所在的位置剛好處于光線的邊緣，半明半暗，襯得她的身影玲瓏嬌俏，又顯得有點虛幻。只是那一聲爸爸，立即把他拉回現(xiàn)實。

    后來的很多個時刻，他默默回放哪一天的情形。

    她的臉頰泛著青春和陽光的光澤，眼睛漆黑透亮。他莫名地更加煩躁?？桃夂雎运?，她明顯不舍，還是很懂事地離開。人走后，他看著那只紙袋，乖乖巧巧地離在桌角。拿起，立即聞到淡淡的抹茶香。他攥緊紙袋邊緣，一低頭，看見桌下的垃圾桶。

    思及此，歉疚頓生。

    手背有濕漉漉的觸感。鐘季琛低頭一瞧，皺眉。

    小破貓居然伸著粉色的小舌頭，舔他，他立即躲開，扯了紙巾擦手，一點也不掩飾臉上的嫌棄。

    鐘淺卻是笑，“胡鬧在跟你打招呼呢?？茨銓λ@樣子，我還真擔(dān)心你會不會虐待它?！庇謱π∝堈f：“胡鬧，寄人籬下不容易，你要乖哦。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先記著，等著jiejie回來替你報仇?！?/br>
    鐘季琛好笑，“你怎么給它報仇？”

    又惹來她一橫眼，“不告訴你。”

    臨出門時，鐘淺表現(xiàn)出不舍，鐘季琛伸開雙臂抱住她，兩人在門口靜靜相擁片刻后，他才沉聲道：“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打我電話。”

    說完吻上她的發(fā)心。

    她用力回抱他的腰，像是要在他身上烙出個自己形狀的印記，臉頰埋在他胸口，悶聲問：“要我給你帶什么禮物？”

    他心答，你就好。嘴里說：“什么都行?！?/br>
    她說，“等我?！?/br>
    說完踮起腳尖，親他一下。又是蜻蜓點水的淺式kiss，親完又做出懊惱表情，“怎么辦，我越來越喜歡你了?！?/br>
    他沒回答，用動作回應(yīng)，輕輕一吻，落在她的額頭。

    然后是眼睛，她閉上眼，他的唇從她顫動的睫毛經(jīng)過，落在鼻尖，張嘴輕輕咬了一下，換來她抗議的低呼。

    然后，然后就沒了。

    鐘淺抬眼，不解中還有一絲幽怨，鐘季琛得逞地笑，“想要？”用手指點她唇上，聲音極輕，“等你回來再繼續(xù)。”

    雖然沒約定，雖然有時差，雖然鐘淺說過行程很滿，可能沒機(jī)會聯(lián)絡(luò)，但某人還是會期待。如她所說，心中有期待，會讓人感覺幸福，即便是有時會落空。

    鐘季琛的期待還真就落了空。

    第一天，鐘淺旅途疲乏，累得倒頭便睡。

    第二天，忘了。好吧其實是她的小心計，覺得這樣偶爾讓他牽腸掛肚一下，

    會比較好。嗯，就當(dāng)是“回報”他以前漫長的冷落和后來三番兩次莫名的拋棄吧。女人果然都是記仇的。

    第三天，終于忍不住想打給他時，電話響了，正想真是心有靈犀，看清號碼，立即一呆。是mama。

    方瑩的聲音經(jīng)過萬里之遙，聽起來有些飄忽，問她在這邊怎么樣，住的吃的習(xí)不習(xí)慣，聽到她有些鼻音，鐘淺敏感地問，“mama，你怎么了？”

    “沒事，跟林源吵了一架?！?/br>
    鐘淺不知該如何接話，就聽方瑩苦笑一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br>
    結(jié)束通話后，鐘淺抱著膝蓋坐在床頭，沉默許久。

    以前方瑩每罵完那句話，都會加一句對她的忠告，“你以后一定要擦亮眼，不要頭腦一熱就奮不顧身地陷進(jìn)去?！辩姕\嘆口氣，以前她覺得mama的今天是源于當(dāng)初輕率任性，可是臨到自己才知道，在愛情里，誰都好不到哪里去。

    交流活動只有一周。七個日夜，卻也足夠把對一個人的思念熬成稠稠nongnong的粥。返程飛機(jī)即將著陸時，鐘淺又看了眼包里的禮物，不覺淺笑。

    旁邊座位是隔壁班的女生，問：“給男朋友的？”

    鐘淺一怔，這個詞她還有些生疏，又聽女生半開玩笑說：“哎呀，許志明要傷心死了?！?/br>
    許志明，人送外號，校園詩人。

    鐘淺卻十分不厚道地借用了他的一句情詩來表達(dá)此刻心情：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其他同學(xué)都有家長來接，一個個被簇?fù)碇x去，鐘淺早就習(xí)慣，如今更是不在意，招了輛出租車坦然坐進(jìn)去。腦子里琢磨著驚喜計劃時，掏出手機(jī)，一條信息進(jìn)來。內(nèi)容只有一個地址。

    鐘淺心中掠起不好的預(yù)感。

    風(fēng)有點大。這個城市一到春天便是如此。

    某酒店樓頂，搭乘觀光電梯很快就到。

    這里寬敞干凈，視野極佳，天氣好時，會有客人在這就餐。如今才不過四月份，天尚涼，只有一張桌上擺了鮮花和酒。

    方瑩站在欄桿處，穿著黑色束腰風(fēng)衣，衣擺被風(fēng)卷起時，可以看見里面鮮紅色的裙角。聽到腳步聲，她轉(zhuǎn)過身，看向鐘淺時眼神有些空茫。

    鐘淺看下四周，“怎么約在這里？”

    “這里不好嗎？”

    “有點怪怪的。”

    方瑩笑一下，“怪？哪里怪了？比這個還怪嗎？”

    她說著話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一樣?xùn)|西丟在桌上，啪的一聲輕響，鐘淺眼皮一跳。這是一只信封，普通的白色信封。

    方瑩看著她，聲音冷冷的，“不打開看看嗎？”

    鐘淺拿起，拆開，里面是幾張照片。

    人都是這樣，一旦有所恃，就會變得嬌氣，或者矯情。

    所以此刻，鐘淺就窩在沙發(fā)里，穿著寬松的大毛衣，抱著胡鬧，講了十分鐘“高中女生的日?！?，接著是“一只小奶貓的日常”。

    描述完小貓睡覺打呼嚕的樣子，她問：“你聽這些會不會無聊？”

    那邊答：“是有點?！?/br>
    鐘淺一怔，隨即嬌嗔，“討厭。那你來說?！?/br>
    “我嫌累。”

    鐘季琛靠在沙發(fā)上，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滴著水，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漫不經(jīng)心翻著汽車雜志。就聽那邊說：“我也累。讓胡鬧說。”

    “胡鬧乖，跟琛琛打個招呼。”

    鐘季琛手一抖，這個昵稱還真是……不適應(yīng)啊。

    緊接著聽筒傳來一聲喵叫，尖尖細(xì)細(xì)，他扯下嘴角，把手機(jī)離耳朵遠(yuǎn)一些。

    等鐘淺聲音再次傳來時，語氣里有些惆悵，“我們要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們學(xué)校和美國一所高中有個合作活動，選幾個學(xué)生去交流學(xué)習(xí)，我這么優(yōu)秀，當(dāng)然就被選中了?！?/br>
    “去多久？”

    她聲音忽然變輕，“你會想我嗎？”

    鐘季琛輕咳一聲，“我挺忙的。”

    那邊沒聲音，他趕緊補(bǔ)救，“正好趁著你不在忙完，等你回來完成下一個心愿?！彪m然都沒點破，但在兩人心里，這些愿望已經(jīng)意義不同。

    鐘淺果然輕笑出聲，“我不告訴你去多久，如果沒人想我，我就留在那邊做交換生好了。”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

    鐘季琛偶爾也會幼稚地想，如果能把時間調(diào)得慢一點就好了。當(dāng)然，這樣的想法，在他早晨貪睡時也會萌生。手機(jī)響，伸手摸過來，習(xí)慣性地想按掉，反應(yīng)了一下按接聽鍵。

    鐘淺的聲音聽起來朝氣蓬勃，“起了嗎起了嗎？”

    他哼一聲，“真是一只小鬧鐘。”

    那邊也不客氣，回他一句，“大笨鐘。”

    鐘淺絕對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個性，說通俗點，蹬鼻子就上臉，當(dāng)然，這“上臉”他求之不得。她還特別喜歡給他起外號。第一次聽到這個，他不服氣地想，大是沒錯，可他哪里笨了？

    可惜，這種曖昧的話只能擱心里說說，所以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夠憋屈的，別說什么親熱舉動了，就連做個春.夢都像是在耍流氓。

    掛了電話，又來個回籠覺，睡得那叫一個酣暢甜蜜，所以當(dāng)看到鐘淺的臉時，鐘季琛還有點迷糊，她喊他起床，他沒反應(yīng)，她拉他胳膊，他手上一用力，把人拽到自己身上，閉著眼說：“陪我睡會兒?！?/br>
    本是隨意那么一說，沒想到鐘淺卻真的甩了鞋子，掀開被子爬上來。

    這下倒是把他嚇得立時清醒。

    感覺到她順從地靠過來，還蹭了蹭找了個舒服姿勢，毫不設(shè)防的樣子，讓他抓狂。他強(qiáng)壓著跳起來的沖動，僵著身體，清了清喉嚨，“太不像話了，怎么能隨便往男人床上爬？”

    “你又不是別人。”

    鐘季琛語塞。鐘淺一不小心碰到他腰側(cè)，嚇一跳，“你身上好熱?！笔滞弦粍澙?，又驚訝，“心跳好快?！?/br>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別亂摸。”

    鐘淺不明所以，“你發(fā)燒了？”說著又用另一只手去摸他額頭。

    鐘季琛磨牙，“男人都這樣?！?/br>
    鐘淺似乎想明白什么，不再作聲。

    鐘季琛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抓著她的手，而他此時穿著睡袍，胸口敞著，所以她的手是貼著他的肌膚，怪不得對她的碰觸那么敏感……想到這，他立即松開。鐘淺手縮回去時很小心，生怕碰到什么不該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