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羅薇薇顱內(nèi)受損癱瘓,阿茗被判了十年。可是她連一年都沒堅持下去,在第三個月,在里面割腕自殺?!苯痨o說起這段往事,語氣還是略哽咽,“都怪我,都怪我?!?/br> “我當(dāng)時只是為阿茗打抱不平,希望她和王叔能早日看清李洐的嘴臉,卻沒想到王叔早已知曉此事?!?/br> “他自然希望阿茗能因此與姓李的斷了,卻也知道阿茗狀態(tài)不好,假若真的讓她知曉,只怕她會肝腸寸斷。李洐曾跪地向他認(rèn)錯,承諾一年內(nèi)給羅薇薇母子一筆錢,將她們送往國外,再不聯(lián)系。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金靜幾次想端起杯子,都顫顫不能。林緣握住她手腕,替她說完。 “王茗死后,王凱行和李洐一直沒有放棄追查此事。他們雖不知道這件事和你母親的關(guān)系,可小靜心中一直長存愧疚,夜夜從夢中驚醒,說夢見王茗與她哭訴,夢見李洐找她尋仇,夢見洛澤被人欺凌。在你三歲的時候,我勸她去國外生活一陣子。” 金靜慚愧:“在那里沒有人認(rèn)識我,也沒人提醒我自己干過什么。習(xí)慣了那種安穩(wěn),我竟沒勇氣回來?!?/br> “所以,你們就一直和我說,我媽不要我了?”林輕覺得有點好笑,“三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第3章 第九十章 “三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林緣喝一口茶,捏了捏金靜的手:“你母親走后這么些年,李洐一直沒放棄調(diào)查。其間他也懷疑過小靜,只怪他從前對王茗關(guān)心太少,一直沒找著證據(jù)。我怕他生疑,只能對外宣稱我們感情破裂,你母親已經(jīng)在國外再婚?!?/br> 林緣聲音一向少起伏,聽起來也聽不出其中感情:“你性子太直,年紀(jì)又小,我和你母親不想給你徒增煩惱,加上這些年小靜漸漸習(xí)慣國外生活,并沒有回來的打算,我們才一直沒提起這段事?!?/br> 林輕對這段沒興趣也不想聽:“三年前。” 金靜的目光更黯,林緣的語調(diào)仍是萬年不變:“王茗生了兒子以后,背著王凱行和李洐看過很多心理醫(yī)生。這些人,李洐二十幾年里還調(diào)查過部分,但苦于王茗行蹤不定,她究竟去過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他也無從下手。巧的是四年前凱萊新進(jìn)了一位老大夫,老大夫年輕時給王茗做過心里輔導(dǎo)。更巧的是老大夫一直有做記錄的習(xí)慣,王茗當(dāng)年的一些苦水都被他記下來,包括從小靜那里聽說了羅薇薇的事?!?/br> “王凱行立刻將此事通知了李洐,你的一位jiejie在萊茵工作,將這件事告訴了我。我知以李洐的性格,必然會拿捏了我們父女逼你母親回國。所以先跑去他面前懺悔,說當(dāng)年的事你母親本不愿說,是我攛掇于她。后來引發(fā)慘劇,她一直心存愧疚,與我爭吵,才會感情破裂?!?/br> “李洐讓我入獄十年償還王茗,又派人捏造證據(jù)陷害與我。李洛基應(yīng)該是察覺出來,才故意弄出大聲響,又叫明邗傳話,提醒我注意。” 林輕的呼吸有點急:“爸,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成么?” 林緣嘆氣:“我們當(dāng)時都想著不將你卷入此事,所以誰也沒有開口和你解釋,卻不知這事早晚是瞞不住?!?/br> 林輕去撿桌上硬幣,撿了幾次,桌上“叮?!辈唤^:“你不要告訴我他和謝明邗把我送進(jìn)去也是為我好,我很多年前就不過三歲生日?!?/br> 林緣搖頭:“這些年家里資產(chǎn)早就大多被我轉(zhuǎn)到海外,除了留給你兄弟姐妹們的,能被凍結(jié)的已經(jīng)沒有多少。和李洐談過以后,我本打算帶你到國外找你母親,我們一家也能團(tuán)圓,所以對李洐的那些動作只是裝作不知,卻沒想到……” 林輕苦笑:“沒想到我和李洛基杠起來了,我還和李洛凱、葉小倩聯(lián)手把他送進(jìn)去了?” 林緣招來侍者給林輕倒了杯水,繼續(xù)道:“倒也不是。我只是沒想到明邗明知我要帶你走,還會幫李洛基把你送進(jìn)去。” 杯中水面一斜,林輕一愣:“李洛基也知道您要帶我走?” 林緣沉思:“這件事明邗是告訴過他的。對于他的做法,爸爸也只有兩種猜測。一是他為當(dāng)年的事報復(fù),把你送進(jìn)去受苦;二是……” 他嘆一口氣:“他要留你。畢竟這一走,除非你主動聯(lián)系他,他再找你猶如大海撈針?!?/br> 林輕低頭不語,忽然很有興致:“王凱行不找李洐算賬,反而去找傳話的金女士,這是個什么道理?” 聽到“金女士”三個字,金靜眼睛又是一黯,很快又諷刺道:“養(yǎng)情婦這種事,王凱行自己干得少了?” 林緣對她打了個手勢,解釋:“第一,王凱行和李洐是一類人,在他們眼里,在外面有女人不是錯,錯的是這件事讓王茗發(fā)現(xiàn)了。第二,當(dāng)年王凱行發(fā)現(xiàn)羅薇薇時,李洐曾保證過,三天內(nèi)讓羅薇薇母子消失,是王凱行一時心軟,寬限他在半年內(nèi)把人送出國。第三,王茗出事后,李洐多方周轉(zhuǎn),確實也盡心盡力,若不是王茗不配合,很可能會為她開出精神證明逃避坐牢。第四,當(dāng)時洛澤年紀(jì)還還小,王凱行不忍讓他變成父母雙亡的孤兒。憋了這么些年,王凱行已經(jīng)不能輕易撼動李洐,但是這氣還要出,只能出在你母親身上。” 林輕有些心不在焉:“看來明邗哥沒少和王凱行喝茶下棋?!?/br> 林緣點頭:“明邗是個知恩的人。當(dāng)年我被李洐盯著,你我出國的事都是他一個人cao辦。后來李洛基要送你進(jìn)去,他怕別人去做靠不住,萬一你脾氣上來,動起手來真出人命,寧可自己給自己一刀。我和你母親這次能回來,也多靠明邗多方打點?!?/br> “所以您把凱萊都送給他了?”林輕抬頭看向頭頂一盞盞水晶吊燈,“所以我應(yīng)該去感謝他?” “爸爸不求你一時半刻想通,但你這幾個月把明邗折騰得不輕,好在最后及時收手,不然我們家欠他的真是還也還不清。” 林輕撿起硬幣,幽幽道:“爸爸,您從前和我說過,有什么不好選擇的就扔硬幣,等扔夠十億就不需要選擇了?!?/br> 她站起來,把硬幣收進(jìn)口袋:“我想你們敢回來,應(yīng)該是有解決的辦法了,今天不過是和我知會一聲。你們能瞞我二十幾年,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還瞞著我什么?” 她喃喃自語:“我要回去扔硬幣了,等扔夠十億個,可能就想通了?!?/br> 十億是沒指望。 林輕躺在床上,盯著黑咕隆咚的天花板。 剛?cè)映鋈サ挠矌旁以诒羌馍?,手機(jī)震了震,屏幕上是熟悉的“犬次郎”幾個字:在做什么? 林輕拿起電話,隨手回:思考人生。 很快,快能加入短信國家隊的王小黑回復(fù):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不遇著島嶼和暗礁,難以激起美麗的浪花?!獖W斯特洛夫斯基 林輕:給我十億。 這一次回復(fù)短信過了很久才進(jìn)來:給我一個月。 林輕:…… 第二天,林輕分別約見了陳衡、宋二百、燕寧。 在咖啡廳里,林輕對陳衡說:“我有個有點本事的朋友,叫鳳書,她最近又進(jìn)去了。前幾天她托人傳話,說在里面遇見了馮淼……我那個朋友她吧,嗯,有點本事。她托人給我?guī)Я艘环庑?,里面寫了是誰指使馮淼給我下藥,我認(rèn)為那個人和害劉宗的是一個人。傳話的人說,他會在明天中午把信放在凱萊門前的郵筒最下層,我身邊李洛基和王信宏的眼線太多,所以托了二百和燕寧。今天和你說,就是覺得這事可能不會太順利,如果二百和燕寧被人攔住了,還要靠你去幫我跑一趟。這事兒你別和他們提,聽著像我不信他們似的。” 陳衡略一沉思,保證道:“你放心?!?/br> 告別陳衡,林輕見了宋二百,臺詞沒變,只是把取信的地點變了變:“我有個有點本事的朋友,叫鳳書,她最近又進(jìn)去了。前幾天她托人傳話……” “傳話的人說他會在明天中午,嗯,把信放在中央公園北門的郵筒最下層,我身邊李洛基和王信宏的眼線太多,所以托了陳衡和燕寧。今天和你說,就是覺得這事可能不會太順利,如果陳衡和燕寧被人攔住了,還要靠你去幫我拿一趟。這事兒你別和他們提,聽著像我不信他們似的。 宋二百緩了半天:“你說……是有人害你和劉宗?”他握了拳頭,“我明天隨時等你電話!” 最后一個見的是燕寧,這段臺詞林輕已經(jīng)背熟了:“我有個有點本事的朋友,叫鳳書,她最近又進(jìn)去了。前幾天她托人傳話……” “傳話的人說他會在明天中午,把信放在濱海路和大元路交界的的郵筒最下層,我身邊李洛基和王信宏的眼線太多,所以托了陳衡和二百。今天和你說,就是覺得這事可能不會太順利,如果陳衡和二百被人攔住了,還要靠你去幫我拿一趟。這事兒你別和他們提,聽著像我不信他們似的。 燕寧看著和二百差不多迷糊:“姐,怎么回事?有人要害你?” 第二天下午,林輕在三個地點都走了一遍。 按照她的想法,這三個人中任何人心里有鬼,都會去自己聽到的地點銷毀那封信。 她先去了凱萊。 蹲下身去,早上放進(jìn)去的信還在,不是陳衡。 又去了中央公園。 信還在,不是二百。 最后去了濱海路。 信也在,不是燕寧。 拿著三封完好無損的信,腦子里有幾個念頭蹭蹭蹭往外冒。 也許是對方已經(jīng)不在乎會不會暴露,也許是她的謊話太明顯,也許這三個人真的都和此事無關(guān)…… 還有一個念頭一直在瘋狂生長著:是兩個人! 如果要對付她的是兩個人,他們互相交換了信息,發(fā)現(xiàn)她給的地點不同,立刻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個套。 林輕打了個寒顫。 第三天的時候,她在家里見到了林緣和金靜。 林緣坐在客廳看報,金靜在廚房里燒菜。 林輕對這忽然而來的示好有些反感,只看了一眼,就坐到林緣對面,給自己倒了杯茶。 “看起來,爸爸已經(jīng)不怕李洐了?!?/br> 林緣點了點桌上的一沓文件,笑道:“李洐自身難保。” 林輕拿起文件翻了翻,贊嘆:“老底兒都被翻出來了,這么多條,夠判幾次死刑了?!彼畔挛募τ信d趣地,“爸爸,你別說,讓我猜猜你找到了誰做幫手?!?/br> 林緣從報紙里抬起臉來。 林輕嘿嘿一笑:“我猜,王凱行?!?/br> 林緣沒否認(rèn)。 林輕又拿起文件,重新翻起來:“您從前教我,炒股票要懂得虛虛實實,做事也一樣。我猜王凱行一直都想對付李洐,只是拿我們當(dāng)幌子,不讓李洐懷疑……” 她說著說著,忽然說不下去了。 文件前面幾十頁,還是大片大片的“李洐”,等到了后面幾十頁,“李洛基”的名字變得鋪天蓋地。 林輕雙手發(fā)顫地翻到最后一頁,只覺喉嚨干澀:“爸爸,這是……怎么回事?” 林緣好像早知道她會這樣反應(yīng),放下報紙:“最近這十年,李洐漸漸放權(quán),他干的那些事,多是通過李洛基和李秘書的手。爸爸知道你和他關(guān)系好,我已經(jīng)說服王董事長再等一個星期。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快去做?!?/br> 金靜從廚房端著菜出來時,差點被飛奔出去的林輕撞翻。 她穩(wěn)住身形,喊:“輕輕……吃飯……” 回答她的是“咣”的一聲摔門聲。 沙發(fā)上,林緣又拿起報紙:“讓她去吧,畢竟這么多年情分。” 林輕在外面跑。 她一邊嗆風(fēng),一邊拿出手機(jī),給姜楚喬打了個電話:“楚喬姐,我交易賬戶上還有多少股票?全賣了!折成現(xiàn)金!” 對面姜楚喬不明情況:“現(xiàn)在賣?林輕,現(xiàn)在賣可是要虧1/3,你再等半個月……” 林輕怒了:“立刻提?!?/br> 姜楚喬仍在猶豫,林輕冷笑一聲:“怎么,楚喬姐,敢情我爸派你回國不是來幫我,是來坑我的?” 姜楚喬不高興:“林輕,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一個人說的話可以變,投資風(fēng)格可不能。你這幾個月的買賣,和你從前的風(fēng)格簡直是兩個人。我就奇怪了,幫我管錢的究竟是你,還是我爸?”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姜楚喬說:“給我兩天。” 林輕找著李洛基時,他正在湖邊釣魚。 林輕放輕腳步,連奔跑帶來的粗重呼吸都憋住了,也不知道是怕驚了他還是怕驚了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