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已經(jīng)死了人，那些地下錢莊的人也不敢太放肆了。

    但也把家里面值錢的東西，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李家真的是家徒四壁，窮困潦倒了。

    李家有兩個女兒，老大李萍萍，老二李蓉蓉。

    那一年，其實李萍萍已經(jīng)考上了大學(xué)。

    李蓉蓉上高中。

    李萍萍看到家里面的窘境，臥病在床的母親，還欠著那么多的外債，于是就含淚把錄取通知書撕了，選擇一個人來城里打工。

    她沒有讓meimei輟學(xué)。

    希望meimei可以繼續(xù)大學(xué)的夢想。

    李萍萍到了省城后，開始也是從服務(wù)員干起，她很拼命，一個人打三份工。

    累得營養(yǎng)不良，暈過去了好多次。

    但她都咬牙忍了。

    可這樣的錢，還是杯水車薪。

    家里面的外債，母親的藥費(fèi)，meimei的學(xué)費(fèi)，還是如同三座大山，壓在李萍萍的身上。

    其實那個時候，也有很多人勸她，你不用這么辛苦，你年輕，長得也漂亮，完全可以有更輕松的掙錢方式。

    甚至還有城里的男人，表示可以包養(yǎng)她，給自己當(dāng)二奶。

    但是都被李萍萍拒絕了。

    因為她覺得，自己雖然窮，但是還要有自尊，有底線。

    ……

    “那妞妞是怎么來的？你又怎么做了這一行？”我問道。

    既然李萍萍已經(jīng)主動說了，那我就可以問了。

    “我之前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個男朋友，本來我們約好了，一起上大學(xué)的，但后來我失約了，他一個人去了南方的某個城市。那段時間，我很痛苦，我覺得我期待的愛情失去了。但在大一上學(xué)期的暑假，那個男生找到了我，說他還是愛我的，沒有忘記我，我很感動，于是我們就在一起了。男生本來告訴我，他愿意和我一起分擔(dān)，等他畢業(yè)了，他有了工作，會幫我還家里的債務(wù)，和我結(jié)婚。他陪了我一個星期，我覺得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甚至忘了生活中的苦痛。后來，他走了，我卻意外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李萍萍說。

    后面的故事我猜到了。

    又是一個癡情女子負(fù)心漢的故事。

    那個男生占了李萍萍的便宜，說了一堆豪言壯語后，就不負(fù)責(zé)了。

    “后來那個男人變心了？有別的女朋友了？或者是開始嫌棄你的學(xué)歷低，家庭負(fù)擔(dān)重，配不上他了？”我問。

    “不，他沒變心，也沒有新的女朋友，也沒有嫌棄我配不上他，他嚇哭了?！崩钇计蓟卮?。

    我很意外。

    “嚇哭了？”

    “是啊，嚇哭了，當(dāng)我在電話里面告訴他，我懷孕了的時候，他嚇哭了。他很緊張，比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時還要緊張十倍。應(yīng)該是我問他怎么辦，讓他給我拿一個主意，結(jié)果卻是他開始問我怎么辦。他說他還是一個學(xué)生，他無法對我負(fù)責(zé)，他沒有主意，他很亂，甚至還怪我沒有采取好措施，現(xiàn)在讓他這么被動，讓他完全沒了應(yīng)對。你知道我當(dāng)時聽了這話有多失望么？我本以為他是我的依靠和期望，卻發(fā)現(xiàn)他完全指望不上。我愛上了一個一點(diǎn)都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崩钇计甲猿暗匦α恕?/br>
    “所以他讓你打了孩子？”我問。

    “沒有……如果他直接讓我打掉孩子，雖然狠心，但至少是一個男人的態(tài)度，可他什么都不說，就是哭，就是嘆氣，就是說他不知道怎么辦，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這種事，他自己還是一個孩子，怎么能決定這么大的事情呢？總之就是磨磨唧唧的都是這些話。”

    說到“他自己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李萍萍的嘴角上揚(yáng)，那是壓抑不住的諷刺。

    我也無語了。

    我只是想到了，李萍萍可能是遇到了一個渣男。

    但我沒想到，他遇到的不但是渣男，還是一個愛哭鼻子的渣男。

    這在渣男之中，都算是最極品了的吧？

    很多渣男都是當(dāng)面吹牛逼，事后逃避責(zé)任。

    這個倒好，僅僅只是聽到了女友懷孕的消息，就已經(jīng)嚇得六神無主尿褲子了。

    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那后來呢？這人再也不聯(lián)系你了？”我問。

    “不，第二天，他就來了，還帶著他的mama。他的mama把我破口大罵了一頓，說我不要臉，說我勾引她的兒子，說我不要耽誤他兒子的學(xué)業(yè)，他兒子以后那是社會的棟梁之才，不能毀在我這樣的狐貍精手里。說就算是他兒子睡了我，也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犯賤，他兒子不會負(fù)任何的責(zé)任。說我這樣的女人，在省城里面打工，到底是干什么的，誰都不知道，因此誰都不能保證，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就算是他兒子的，但也一定是我設(shè)計的圈套。因此我要是拿著肚子的孩子去講條件，就是在訛詐他們……”

    李萍萍在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中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初的憤怒。

    有的只是無邊的嘲諷。

    “我被他mama就這樣侮辱了半個小時，全程中，那個男人始終都沒有說話，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那時候，我的心就徹底死了。我知道我看錯了人，這樣的男人，我指望不上，我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指望不上，于是我就離開了。見我離開，他的mama從兜里面拿出來1000塊錢扔給了我，說是讓我打胎的費(fèi)用?！?/br>
    說到這里，李萍萍抬頭看著我，竟然還笑了出來。

    這次不是嘲諷的笑，而是那種真的很可笑的笑：“這時候那個男人終于開口了，說了第一句話，你猜他說的是什么？”

    我努力想。

    努力把自己代入到了一個渣男的思維。

    但我真的是想不到，他那個時候會說什么話，來讓這個心如死灰的女人，居然想笑？

    說雖然我不能對你負(fù)責(zé)，但我是愛你的？

    說其實這都是我媽的主意，我是一個媽寶男，你不要怪我？

    我說出了這兩個猜測。

    李萍萍都搖頭了。

    “不，他說的是，媽，我之前問過了，打胎只要600塊錢，你給多了?？纯?，真是一個仔細(xì)的人啊，還是一個孝子啊，恐怕自己的mama會吃虧。我那時候甚至還想，如果我真的去打了胎，他會不會讓我提供發(fā)票呢？以免我虛報賬目什么的?！?/br>
    聽了李萍萍的話，我徹底無語了。

    ……

    “當(dāng)時我就離開了，但是他mama那段時間，就像是防賊一樣，天天盯著我，就看我什么時候去打掉孩子，什么時候去墮胎，好讓他們家再也沒有后顧之憂。其實當(dāng)我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我也很迷茫，很無助，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我一個人在外面打工已經(jīng)夠艱難了，我還有那么大的家庭負(fù)擔(dān)，我還沒有結(jié)婚，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有能力撫養(yǎng)這樣的一個孩子?？赡莻€男人和他的mama，如此過分，如此霸道，讓我的心中充滿了不平和憤怒。我那時候就決定，我一定要爭一口氣，這個孩子，我生定了！不管再苦再難，這個孩子我也要生下來！她已經(jīng)夠可憐了，有一個那么畜生的爹，就不能再有一個如此狠心的媽了。雖然我當(dāng)初是爭了一口氣才決定生的妞妞，但現(xiàn)在想，這卻是我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我可以什么都沒有，但我不能沒有妞妞，妞妞是我這輩子最寶貴的財富，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指望。”

    聽了她的話，我由衷地佩服：“萍萍姐，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好母親?！?/br>
    李萍萍笑了：“可話說的總是容易，實際上生活太難了。為了不被他們sao擾，我搬離了之前的地方，幾個月的房租押金都拿不回來了，我換了另外一份工作，開始一邊工作，一邊準(zhǔn)備生孩子。因為我要攢足夠的錢，讓我可以在坐月子的時候，能有一口飯吃，還能照顧家里面。我懷孕這事，直到生孩子之前，我都沒有敢和家里面說，我怕他們阻止我。后來，終于要生了，我這才回到了老家，在老家把孩子生了下來。盡管那里比較富裕，但畢竟還是一個農(nóng)村，所以人們都愛傳閑話，我未婚生女這事，也算是鬧的滿城風(fēng)雨，閑話不斷，好在我媽一直支持我。孩子生下來三個月，我就回省城繼續(xù)工作了，妞妞讓我媽看著，可我媽的身體很不好，她有心無力，于是在妞妞一歲后，我又只能把妞妞帶到了身邊。”

    說到這里，李麗麗看著遠(yuǎn)方，目光中充滿了傷痛。

    這種痛，比之前談起那個媽寶渣男時，更加深邃。

    “我的壓力更大了，我更加努力工作，因為有妞妞在身邊，所以我不能打全日工，我只能做鐘點(diǎn)工，一天做七八家，勉強(qiáng)維持生活。后來在一家，那家的男主人，居然強(qiáng)了我。事后，我要報告，我要那個畜生進(jìn)監(jiān)獄，但那個畜生給我1萬塊錢，告訴我，他希望私了。因為報告了，就算是他進(jìn)了監(jiān)獄，我也什么都得不到，還把自己的名聲給弄臭了。他希望我可以理智一點(diǎn)，做對自己最有利的事情。其實我恨死他了，我也恨死了那1萬塊錢，我真想瀟灑地把錢撕了，我想對他說，收起你的臭錢，我是很有骨氣的，我只要你付出代價。但我想到了妞妞的奶粉錢，meimei的學(xué)費(fèi)，mama的藥費(fèi)，還有沒有還清的外債，我沒法瀟灑，骨氣不能當(dāng)飯吃，于是我就忍了，我拿起了錢，不追究了。那個男主人見我妥協(xié)了，居然說讓我當(dāng)他的情婦，但我拒絕了?？蛇@錢拿的真容易啊，我也太累了，從那以后，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我就開始干這一行了。干這行，不但掙錢多，還有更多的空余時間，可以陪我的女兒。這就是我的故事。”

    李萍萍說完之后，長出了一口氣。

    “為什么，你寧可干這一行，也不想當(dāng)別人的情婦呢？”我問。

    “因為……我不想知道，自己睡了哪個女人的男人。那樣我會覺得很內(nèi)疚的?！崩钇计蓟卮?。

    她的回答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都覺得寧可當(dāng)小姐，也不要當(dāng)小三。

    “但你昨天為什么和房東太太那樣？”我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呵呵，你是說我故意當(dāng)她的面，勾引她老公是吧？”

    李萍萍一笑，然后無比諷刺地說：“這對夫妻，沒一個好人！房東老婆尖酸刻薄、愛財如命，甚至還手腳不干凈，偷租客的東西。至于那個房東，你還沒見過，就更賤了，看到女人就挪不動腳步，光我知道的，被他欺負(fù)的女租客就有好幾個了。有一個還是黃花大閨女，被他糟蹋后，本來想報告的，但是被他們連威脅帶恐嚇，然后用錢打發(fā)走了。那個房東一直在打我的主意，還說要娶我，和他現(xiàn)在的老婆離婚呢。我當(dāng)然知道他是在唬我，目的就是把我哄上床，還不用付錢。但我也沒有讓他真的占我什么便宜。我雖然是出來賣的，但從不做免費(fèi)的生意，至于氣他老婆，不過就是演演戲罷了?！?/br>
    至此，我的心中對李萍萍再無疑問。

    ……

    我和李萍萍足足說了半個多小時，然后這才一起回到了出租的大院里面。

    借著虛掩的房門，我可以看到，妞妞正坐在小板凳上很認(rèn)真地在看書。

    李萍萍驕傲地對我說，妞妞很聰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rèn)識了100多個字，還會背乘法口訣了呢。

    分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稍作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去夜市那邊去了。

    雖然已經(jīng)打好了主意要在這里做生意，但事前也是要好好踩踩底的。

    在哪個位置擺攤，需不需要交管理費(fèi)，還有就是盡量不要和其余的攤主發(fā)生沖突，這都是現(xiàn)實需要考慮的問題。

    我在夜市的位置轉(zhuǎn)了大半天，中午隨便吃了一個煎餅果子，對我需要了解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了大體的了解。

    ……

    下午，我又買了一些日用的東西拿回了出租屋。

    準(zhǔn)備等晚上7點(diǎn)之后，再去夜市看看。

    下午，院子里比較安靜。

    很多人都出去工作了。

    我來到了自己的屋子前，卻發(fā)現(xiàn)有一個男人，正背對著我，在我的門口研究門上的新鎖呢。

    見我走近，這男人轉(zhuǎn)身過來，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

    短眉毛，小眼睛，長了一張很長的驢臉。

    一笑，露出一口的大黃牙。

    近距離一看，還有很長的鼻毛從鼻孔探了出來。

    總之是一個很猥瑣，很惡心的男人。

    見我一臉疑惑地看他，男人做自我介紹：“我是房東，你可以叫我趙哥。你是新來的租客是吧？”

    “房東好，我是喬歡喜。”我打了一個招呼，然后打開門，走進(jìn)了自己的房子。

    沒想到，房東卻是跟我走了進(jìn)來。

    先是背著手，像是游客逛街一樣，把我的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收拾得不錯啊，挺干凈的。”

    一邊說，還一邊在桌子上到處摸摸，似乎是看有沒有什么灰塵。

    我沒想到，他居然跟了進(jìn)來，就抬頭看他還有什么事。

    房東搓搓手，嘿嘿一笑：“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說，你一個女人出門在外不容易，能照應(yīng)的我都會照應(yīng)的。”

    本來他的相貌就讓我很是反感。

    加上在李萍萍那里聽到的故事，于是我就更加警惕起來。

    對他的示好，也是當(dāng)作黃鼠狼給雞拜年了。

    于是不置可否，只是輕哼了一聲。

    但房東還是不走。

    居然坐在了我的床上，然后鬼鬼祟祟地從兜里掏出來一個東西，神神秘秘地塞到了枕頭的下面。

    “喬遷新居，也沒什么可送的，這是趙哥的一點(diǎn)見面禮吧。”

    我距離很遠(yuǎn)，沒看清他送的是什么。

    但直覺上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于是我走了過去，從我的枕頭下一模，摸出來一包東西。

    居然是一包安全套！

    這個惡心的男人，居然給我送這樣的東西！

    見我憤怒地看著他，房東一臉的無辜：“姑娘，你可別誤會啊，這可是好心！這是保護(hù)你的！要不然萬一遇到看對眼的，領(lǐng)回來一時放縱忘了這東西，那可是要鬧出人命的。這你得聽趙哥的話，趙哥是過來人，和你說的都是金玉良言，都是為了你好……”

    他還在喋喋不休，我已經(jīng)把那個東西打開門扔了出去。

    然后疾言厲色地對那個惡心男人說：“出去！”

    房東搖晃著驢臉，皮笑rou不笑地說：“出去？這不是我的房子么？我去哪？”

    我冷笑：“但現(xiàn)在被我租了，這就是我的房子！”

    房東見我如此態(tài)度，只能很不情愿地離開了。

    ……

    晚上，我又去了夜市，近距離感受夜市的繁華。

    對今后的生意更有了信心。

    回到出租屋，關(guān)燈睡覺。

    但是在迷迷糊糊之中，我又有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心中很不踏實。

    我猛然睜開眼。

    屋子里沒有開燈，也沒有窗戶，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看不清什么東西。

    但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視我！

    還是老鼠么？

    可感覺與昨晚遇到老鼠的感覺并不同。

    我努力凝聚著視線，在屋內(nèi)緩緩地尋找。

    終于，我看到了在右墻上，居然隱隱約約透過來一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