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街角
這一招果然很管用,黃毛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你……你是大飛哥的meimei?” “對啊,親meimei,一個戶口本上的meimei!” 我理直氣壯的回答。 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其實我很有演戲的天分。 騙這幾個小痞子,綽綽有余。 其實我也可以說,我是大飛哥的女人。 那樣更容易唬人。 也很好蒙混過關(guān)。 因為meimei總是有數(shù)的,而女人是沒數(shù)的。 但我不想說我是除了溫紹年之外,其他男人的女人。 “我不信,你在蒙我!我和大飛哥經(jīng)常一起喝酒,我怎么不知道他還有個meimei?你知道你冒充大飛哥meimei是什么下場么!”黃毛忽然變得兇狠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是不是真的和大飛哥一起喝過酒。 但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我必須咬牙把戲演下去。 不能半途而廢。 要不然,不但溫紹年的女朋友無法脫身,我也一樣擺脫不了麻煩。 于是我用更加理直氣壯的聲音說:“每天和我哥喝酒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幾?居然敢質(zhì)疑我的身份?這樣,你給我哥打個電話,問問他,你想調(diào)戲他meimei,他管不管?” 我反客為主,咄咄逼人。 其實心里面很緊張。 別打! 千萬別打! 一打就露餡了! 好在,那個黃毛并沒有打。 他后面一個戴耳釘?shù)哪腥藚s鼓噪說:“黃毛哥,你打一個問問???” 只是他剛說完,就被邊上一個同伙狠狠地踹了一腳。 “閉嘴!怕把你當(dāng)啞巴賣了么?” 看他們?nèi)绱朔磻?yīng),我知道我賭對了。 他們根本就沒有大飛哥的電話,什么一起喝酒,也是吹牛。 我們是互相對著吹。 就看誰的演技好了。 于是我顯得很不耐煩,拿出了手機(jī):“你們不打,我打了啊,哥,你在哪呢?有人要欺負(fù)我……” 我剛說到這里,只見黃毛掉頭就跑了。 其余的同伙也都是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只有那個戴耳釘?shù)拈_始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同伙邊跑邊罵:“你沙比啊!跑??!” 那個人這才如夢初醒,扭頭也跑了。 我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覺得腿一軟,幾乎跌倒。 后面的那個書卷氣女孩急忙扶住了我。 “謝謝你!”她很誠懇,很有禮貌地向我鞠躬表示感謝。 果然和我對她的最初印象一樣,知書達(dá)理、溫文爾雅。 有著讓我羨慕的氣質(zhì)。 小時候,我很喜歡讀書。 輟學(xué)后,我也很渴望知識。 來城里后,我也是利用一切的空閑時間,讀書看報,看電視新聞。 從里面,我真的學(xué)到了很多的知識和概念。 讓我在很多說話的場合,都顯得很有水平。 我曾經(jīng)以為,就算是我沒上過真正的大學(xué),但像這樣在社會上學(xué)習(xí)也是差不多的。 只要能有收獲,不存在什么高低貴賤之分。 可現(xiàn)在看到了這個女孩,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愿望。 我也要上大學(xué)! 真正的大學(xué)! 我要攢錢,然后去讀大學(xué)! 沒文憑也可以,旁聽也可以,總之我就是要上大學(xué)! 我也要像這個女孩一樣,擁有這樣嫻雅的氣質(zhì)! 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我想上進(jìn),我想提升自己的個人素質(zhì)。 但真正的理由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是不想輸給這個女孩。 雖然這種想法很可笑,但卻是很強烈。 無比的強烈。 我當(dāng)不成溫紹年的女人,但我也不想被溫紹年身邊的女人比下去。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蔽颐銖娦Φ馈?/br> 其實事情到了這里,我們就應(yīng)該彼此揮手告辭了。 各走各的路。 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來。 她有她的幸福,我有我的孤獨。 再和這個女孩待在一起,我會覺得很難受。 可……可我既然已經(jīng)幫了她,就要把好事做到底。 最起碼要把她送出城中村為止。 否則,要是那些人再回來,或者她再遇到別的壞人,我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所以我就提出,要把這個女孩送出城中村。 她當(dāng)然很高興。 因為她雖然已經(jīng)叫人來接自己了,但現(xiàn)在這個位置,連一個路牌都沒有,她根本就說不清位置。 于是我們兩個人并肩往外走。 我領(lǐng)的路。 “我叫夏蘭,jiejie,你叫什么名字?”她很有禮貌地問我。 我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我也不過才20歲。 難道我很老了么? 為什么你一定認(rèn)為我是你的jiejie? 現(xiàn)在很多大學(xué)生也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紀(jì)吧? 咱們誰是誰姐還不一定呢! 但隨后,我自嘲一笑。 馬上扔到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女人??! 果然都是愛計較的動物! 總是就愛在這細(xì)節(jié)末節(jié)上的事情較勁。 人家喊你jiejie怎么了? 不就是一種尊稱么。 再說了,這段時間我起早貪黑地賣衣服,雖然說不至于憔悴得人老珠黃。 但也是不免多了很多的風(fēng)霜之色。 我看著比這個夏蘭年紀(jì)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然后,我第二個反應(yīng)就是。 我不能說出我的真名。 不能讓溫紹年知道,我與夏蘭見過。 我還幫了她。 我?guī)拖奶m,只是為了讓溫紹年以后不要誤會我,卻一點也沒有給溫紹年賣好的意思。 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從我對溫紹年說,我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從我在商場,看著他的身影,卻不敢出聲時起,就已經(jīng)再沒有彼此問候的理由了。 然后從我在自習(xí)室,默默看著他與夏蘭坐在一起時,就徹底劃上了句號。 之前我不能和溫紹年在一起,都是我的原因。 現(xiàn)在又多了一條夏蘭的原因。 既然現(xiàn)在人家兩個已經(jīng)在一起了,我就不能去當(dāng)一個破壞人家感情的小三了。 那樣太賤,太不要臉了。 于是我遲疑了一下:“奧,你可以叫我歡姐?!?/br> “歡姐,你人真好!” 夏蘭親呢地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我和溫紹年的糾葛后,還會不會這樣心無芥蒂地挽著我的手呢? 還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我么? 估計一定會提放警惕,甚至懷疑之前的那一幕,都是我找人刻意演的一出戲吧。 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好故意接近她,假裝她的閨蜜,準(zhǔn)備挖她的墻角。 所謂防火防盜防閨蜜,就是如此。 不是我想象力豐富。 是當(dāng)初我在飯店打工的時候,每天被迫看了很多的狗血電視劇。 這都是那里面耳熟能詳?shù)奶茁贰?/br> 已經(jīng)不新鮮了。 好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才讓我不那么尷尬。 而正因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的心里面,油然而出了一種愧疚的感覺。 雖然剛才是我救了她。 但我覺得,我還是欠她的。 雖然,我不是第三者,我也沒有要破壞她和溫紹年關(guān)系的想法。 但畢竟,我現(xiàn)在的心里,還默默地愛著她的男朋友。 這就讓我天然地理虧。 所以我稍微退后了半步,不想看她的眼睛。 我怕從中看到我的局促,我的不安,我的心虛。 但她也馬上放慢了腳步。 還是和我處在同樣的水平線上。 于是我只能低頭,看著腳尖。 我穿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但因為總出沒于夜市之中,邊都有些臟了,我也沒有時間打理。 夏蘭穿著一雙橙色的牛皮小靴子。 托小芬和朱丹的熏陶,加上我現(xiàn)在又是做服裝生意的,所以我雖然不買,也不賣那些奢侈的衣服鞋帽。 但該懂的我還是要懂的。 我要知道現(xiàn)在的流行款式是什么,才能進(jìn)類似的貨。 這雙鞋是迪奧的新款。 雖然看著低調(diào),不顯山漏水的,但也要一萬多。 原來這個夏蘭,只是不那么張揚,但其實也是一個白富美。 所以與溫紹年在一起,就真的是門當(dāng)戶對了。 這里到出口還有一段距離。 兩個人自然要說點什么。 于是夏蘭就問我是做什么的,我回答,是擺攤賣衣服的。 夏蘭高興的說,以后一定要過來光顧一下我的生意。 “以后你還是不要來這里了,太危險。”我勸夏蘭。 夏蘭吐了一下舌頭:“我是在馬路對面的一個小區(qū)做家教,想從這里走應(yīng)該能近不少,之前走了幾次也沒事,哪知道今天遇到了那些流氓。” 說到這里,夏蘭也有些后怕。 明明家里面那么有錢,還出來當(dāng)家教? 可見這并不是一個紈绔的大小姐,而是一個家世優(yōu)越,但是家教良好的女孩子。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難怪會和溫紹年走在了一起。 “以后還是不要了,免得你……你男朋友擔(dān)心……” 雖然我已經(jīng)盡量避免不在夏蘭的面前提起她的男朋友,但還是不自覺地把話題引到了溫紹年的上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嗯,他是比較擔(dān)心我,總說不讓我做家教了,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鍛煉人的機(jī)會,所以我就沒聽他的,他還有些不高興呢。”夏蘭雖然說男朋友不高興了,但語氣中卻全都是寵溺。 不是秀恩愛的秀恩愛,更讓人嫉妒。 “你男朋友對你真的很好?!蔽业脑捰形⑽⒌念澏?。 “嗯,真的對我很好,他那個人啊,都有些婆婆mama的,每天電話十幾個,微信幾百條,不是說起風(fēng)了要加衣服,就是問我學(xué)習(xí)辛苦不辛苦,當(dāng)家教累不累……他還會煲湯給我補身體呢,搞得我宿舍的女生都笑話我,說我不但找了一個男朋友,還找了一個媽,嘻嘻嘻……” 夏蘭捂著嘴笑了起來。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刺激我,她也沒有這個動機(jī)。 我知道她不是成心炫耀,她只是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女生,總是不由自主地向外人分享她的甜蜜。 但我在一邊聽著,覺得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一下一下,往我的心上扎。 夏蘭么,你可知道,我是如此羨慕你。 雖然她只是在講述,但我的眼前,卻已經(jīng)有了清晰的畫面。 是溫紹年在照顧、關(guān)心、疼愛夏蘭的畫面。 有夏蘭自己說的,也有她沒說的,但是我想象出來的。 雖然是想象,但卻是那么的真實。 栩栩如生。 纖毫畢見。 我很肯定,溫紹年是一個好男朋友,是一個好丈夫,也是一個好父親。 現(xiàn)在夏蘭的講述,證明了我的猜想都是對的。 我其實很想埋怨一句溫紹年,明明我拒絕你才不長的時間。 你怎么就對另外一個女孩如此上心了? 就愛得這么深了? 雖然你這不是劈腿,不是腳踩兩只船,但最起碼,你也要等等啊。 難道你的愛情像是自來水一樣,有一個開關(guān),說停就停,說有就有么? 雖然我不想看到你飽受失戀的痛苦。 我希望你可以早點走出來。 但你這未免也走出的太快了。 可我馬上就否決了這個念頭。 因為我沒有資格。 明明是你把人家推開的,現(xiàn)在又有什么資格去抱怨人家有新的生活與愛情呢? 于是我只能閉上嘴,當(dāng)一個合格的聽眾。 聽著夏蘭與男友甜蜜的雞毛蒜皮,覺得這條路好長,長得似乎都沒有盡頭。 終于,出了城中村,到了大路的路口。 夏蘭在等人過來接他。 我站在她的一邊。 忽然,我用手一指:“車來了!” 因為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溫紹年的車。 我曾經(jīng)坐過幾次。 夏蘭也看到了那是溫紹年的車。 只是她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那是來接我的?” 我有些無言以對。 說走嘴了。 于是急忙解釋:“我看那個車在往這邊開。” 夏蘭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子,對我更是沒有任何的防備。 于是不再懷疑。 而是用力揮手。 之前那車距離這里,其實還很遠(yuǎn)。 加上路上車多。 在幾分鐘后,車才開到了夏蘭的身邊。 門一開,修長挺拔的溫紹年,從里面走了出來。 溫紹年和夏蘭交談,然后夏蘭轉(zhuǎn)身。 我知道她是在找我。 想把我介紹給溫紹年。 但我早就在這之前,已經(jīng)躲在了街角。 我可以看到他們,他們看不到我。 溫紹年也順著夏蘭的目光往這邊看來。 他當(dāng)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暗中偷窺著溫紹年,發(fā)現(xiàn)他似乎消瘦了一點。 然后兩個人上車。 車發(fā)動,很快匯入了車流,沒有了蹤跡。 我才從街角走了出來。 街角有一家咖啡店。 此時戶外音響播著歌。 《街角的祝?!?/br> 多少個秋 多少個冬 我?guī)缀蹩煲恢斡?/br> 但還是會只因為一個重復(fù)的話題 就無心自擾 也曾想過若真遇見 我們應(yīng)該如何是好 我想我還是會還站在某一個街角 不讓你看到 只因為我不想打擾 只因為怕你解釋不了 只因為現(xiàn)在你的眼睛里 她比我還重要 我只好假裝我看不到 看不到你和她在對街擁抱 你的快樂我可以感受得到 這樣的見面方式對誰都好 我只好假裝我聽不到 聽不到別人口中的她好不好 再不想問也不想被通知到 反正你的世界我管不了 就把祝福留在街角 …… 我現(xiàn)在真的很佩服那些會寫歌的人。 怎么可以用寥寥的幾句話,就把人的心情描繪得如此的透徹,如此的直接,如此的不留情面。 讓你沒有一絲的可以躲藏。 于是我低頭,慢慢往回走。 因為心里面有心事,所以沒有注意看路。 等抬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進(jìn)了一條之前沒有走過的小巷。 好在小巷比較安靜,沒有那些娛樂場所,讓我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些。 “追啊,爸爸你追?。 ?/br> “你追不上我,哈哈哈!” “爸爸你耍賴,你只可以從后面追,不可以從前面攔嘛!” 忽然間,一個小女孩的笑聲傳了過來。 然后我看到,一個梳著一對羊角辮的小女孩,嘻嘻哈哈在前面跑了過來。 她的歲數(shù)應(yīng)該是比妞妞大。 但也大不了多少。 而在后面,則是追過來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的頭發(fā)很長,留著胡子。 頭發(fā)和胡子都有些花白夾雜其中,顯得有些蒼老。 他上身穿著一件藍(lán)色的背心,下面是一條墨綠色的工地褲,腳上穿著破舊的膠鞋。 標(biāo)準(zhǔn)的建筑工人打扮。 男人在后面,追前面的小女孩。 從他跑動的姿勢可以明顯看出,他的右腳有些瘸。 雖然沒有那么嚴(yán)重。 但還是影響了平衡性。 可就是這樣,他還是在用所有的愛心,在哄自己的小女兒。 用有些別扭的腳步,在和女兒玩追逐的游戲。 我能從他的眼中,看到他對女兒真摯的愛。 這讓我又有些羨慕。 之前羨慕夏蘭,是因為愛情。 此時羨慕,則是因為親情。 羨慕這樣溫暖的父愛。 羨慕這樣一個快樂的女兒,羨慕這樣一個稱職的父親。 雖然看得出,這個父親生活得很拮據(jù),但因為他給予了女兒所有的愛與保護(hù)。 所以她的女兒是幸福的。 不像我,從小就基本上沒有體會到一絲的父愛。 在父親的眼中,女兒就是賠錢貨,是替別人養(yǎng)的。 如果說,母親是在逼我嫁人的時候,與我徹底撕破了臉。 在之前,也曾經(jīng)多少關(guān)心過我的話。 那么父親在我的心中,從有印象開始,就是沉默的代名詞。 他不愛我,也不恨我。 因為他根本就不管我。 當(dāng)時我還小,所以聽人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的時候,總是很奇怪。 為什么我的父親卻不喜歡我這樣的小棉襖? 難道父親不怕冷嗎? 現(xiàn)在? 現(xiàn)在如果再遇到父親,我當(dāng)然不會再問那樣愚蠢的問題。 我只會很嚴(yán)肅地問,既然你不想對女兒負(fù)責(zé),那為什么當(dāng)初不把我射到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