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dāng)初，在知道了金蘭義父被朋友坑了之后。

    什么反應(yīng)的人都有。

    有的人義憤填膺，為金蘭義父感到不值。

    有的人卻在說風(fēng)涼話。

    表示金蘭義父活該，是冤大頭。

    但還是好人多。

    心地善良的人多。

    支持金蘭義父，覺得這是一個可靠的人多。

    于是，當(dāng)金蘭義父家擺酒席時，很多人都來了。

    金蘭義父本來只擺了幾桌，后來發(fā)現(xiàn)，根本就不夠。

    來的人太多了。

    開始是十個人的桌子，安排進(jìn)去了12個人。

    后來變成了14個人。

    椅子不夠，就只能用凳子。

    后來，凳子都沒了。

    只能站著吃了。

    我被分配到了在門口登記的任務(wù)。

    就是接收客人的紅包，然后登記姓名和金額。

    一個小時后。

    一個嶄新的本子，被我寫滿了。

    雖然我數(shù)學(xué)不是太好，我也沒一筆一筆的加。

    但我想，已經(jīng)收了十幾萬的彩禮了。

    甚至有人只是放下了錢，連名字都不寫就走了。

    他們有的說，金蘭義父是個好人，他現(xiàn)在大喜的日子，我們自然要來祝賀。

    有的說，之前我們家辦喜事的時候，金蘭義母送過禮，現(xiàn)在到了我們還禮的時候了。

    有的還說，之前我做生意的時候，也受過金蘭義父的照顧和幫助。

    當(dāng)初他生意出事時，我沒有能力幫忙，但現(xiàn)在，要是還不表示一點(diǎn)心意的話。

    我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

    我只能去找金蘭的義父，緊急再拿一個新的本子。

    看著這擠滿了人的飯店。

    金蘭義父顯得有些感慨。

    “我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做生意做的真的很失敗，但現(xiàn)在看到這一幕，我覺得，我這輩子還是挺成功的。夫妻恩愛，兒子孝順，還收了一個如此貼心的干女兒，今天又有了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好女婿，然后來了這么多的朋友，我已經(jīng)知足了！”

    飯店的人太多，實(shí)在是太擁擠。

    好在飯店老板及時趕到。

    這老板雖然與金蘭義父素不相識，但也很佩服金蘭義父的仁義厚道。

    所以臨時讓服務(wù)員把飯店前面的小廣場給收拾了出來，在露天又?jǐn)[了十幾桌。

    這才將將把賓客都給安置好了。

    酒席開始。

    一對新人，金蘭和于同力出來敬酒。

    這些賓客們看到于同力，自然也都是一驚。

    但等金蘭義父講了金蘭的身世，與自己的相識，于同力的背景和事跡后，全場爆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大家都感動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這真是一家子好人??！

    于是于同力的臉不再丑了。

    他臉上的那些燒傷的疤痕，不再讓人覺得可怖。

    反而，都變成了對其人品的一種宣告。

    每個人都真心實(shí)意地豎起了大拇指，贊一聲：“好樣的！”

    每個人都發(fā)在肺腑的說一句：“祝你們幸福！”

    ……

    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

    賓主盡歡。

    其樂融融。

    忽然，外面進(jìn)來了一個人。

    一個真真正正的不速之客。

    當(dāng)這個人進(jìn)來時，所有認(rèn)識他的人，都愣住了。

    喝酒的忘記了舉杯。

    吃菜的忘記了動筷。

    大家仿佛都被點(diǎn)xue了一般，都石化在了當(dāng)場。

    沒有人想到，此時此刻，這個人會出現(xiàn)。

    他怎么能出現(xiàn)？

    怎么敢出現(xiàn)？

    有什么臉出現(xiàn)？

    這個人是誰？

    很多人都認(rèn)識，正是金蘭義父的那個朋友。

    那個受了金蘭義父很大的恩惠，天天哭著喊著要報恩。

    結(jié)果卻在關(guān)鍵時刻捅了金蘭義父一刀的那個朋友。

    可以說，金蘭義父家的磨難，都是這個人一手造成的。

    他居然出現(xiàn)了。

    他姓金，因為長得不高，所以有個外號，叫金矬子。

    金矬子像是沒有看到眾人的震驚一樣。

    一進(jìn)門，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啊。你說今天我大哥這大喜的日子，我這個當(dāng)兄弟的怎么能遲到呢？真是太失禮了啊，我自罰三杯！”

    說著，金矬子來到了金蘭義父所在的那個主桌上。

    也不用別人招呼。

    自己給自己倒了三杯酒。

    然后連喝三杯！

    喝完之后，把嘴一抹，從身上干凈利落地拿出了一個紅包。

    徑直走到了金蘭、于同力夫婦的面前。

    “侄女，侄女婿，你們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仁義！仗義！我是你們的叔叔，今天來這里，就是為了給你道喜的，祝你們白頭到老、百年好合！”

    說著，把紅包遞了過去。

    他很狡猾。

    金蘭認(rèn)識他。

    所以他把紅包遞給了于同力。

    全場還是一片寂靜。

    大家都像是看電影一樣，看著那個口沫橫飛，一點(diǎn)也沒有把自己當(dāng)外人的金矬子。

    都覺得這事情太魔幻了。

    同時又覺得，無比地敬佩這個金矬子。

    真是個人才啊。

    臉皮太厚了??！

    還是這人已經(jīng)失憶了？

    甚至像是科幻小說一樣，時光倒流了么？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居然可以如此坦然？

    如此若無其事？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好像他從來沒有虧欠過人，沒有害過人一樣？

    就這么堂而皇之地來了。

    還以一副金蘭義父老友的身份。

    還有臉說是金蘭的叔叔。

    難道真像是有一句話說的那樣，只要自己不尷尬，那么尷尬的就是別人？

    于同力并不認(rèn)識這個金矬子。

    但他敏銳地從身邊人的反應(yīng)中，讀出了事情的不尋常。

    于是就沒有接。

    金矬子也不多說什么。

    直接把紅包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又端起了一杯酒，來到了金蘭義父的面前，舉起了杯子：“大哥，兄弟今天來晚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哥你也真是的，家里面嫁女兒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和兄弟說一聲？我還是聽人說的，這才緊趕慢趕來了，好在沒有錯過。什么也不說了，咱們兄弟之間之前有感情，有矛盾，有誤會，但今天是孩子大喜的日子，咱什么都不講了。不管怎么說，你是我大哥，我什么都認(rèn)了，千錯萬錯，都是小弟我一個人的錯，我不辯解，咱一笑泯恩仇，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了??！”

    說著，金矬子仰頭，一飲而盡。

    全場繼續(xù)鴉雀無聲。

    都在細(xì)細(xì)品味金矬子的話。

    不得不感慨，說話真是一門藝術(shù)啊！

    這個金矬子之前干了那么多對不起人的事。

    居然被他輕描淡寫地用“有感情，有矛盾，有誤會”這九個字，給概括完了。

    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聽著，還以為之前兩人都有錯呢。

    然后又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承認(rèn)錯誤。

    千錯萬錯，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還表示不辯解。

    看似認(rèn)錯，但顯得他好像多么委曲求全，忍辱負(fù)重、深明大義一樣。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金蘭義父。

    等著看他是什么反應(yīng)。

    這杯酒是喝還是不喝？

    于情于理，都不該喝。

    他被金矬子害得幾乎家破人亡。

    現(xiàn)在公司沒了，錢財都沒了。

    是你金矬子幾個字就能糊弄過去的么？

    是你金矬子一句不痛不癢的原諒，就可以渾水摸魚的么？

    當(dāng)然不是！

    但今天畢竟是大喜的日子。

    作為主人的金蘭義父，還得照顧賓客的情緒。

    還得照顧現(xiàn)場的氣氛。

    似乎真的不方便當(dāng)眾和這個金矬子翻臉。

    加上金矬子如此的放低姿態(tài)。

    點(diǎn)頭哈腰的樣子。

    伸手不打笑臉人。

    好像金蘭義父再不給他好臉色，就顯得金蘭義父很不近人情一樣。

    或許這就是金矬子要達(dá)到的效果。

    故意當(dāng)眾道歉，制造一個讓金蘭義父不好翻臉的場合。

    就真的被他蒙混過關(guān)了呢。

    ……

    果然，金蘭的義父愣在了現(xiàn)場。

    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

    他是一個厚道人。

    厚道人遇到小人，容易吃虧。

    好人遇到壞人，容易吃虧。

    不是因為厚道人蠢，不是因為好人傻。

    而是因為他們有原則，有底線。

    做不到?jīng)]臉沒皮，毫無下限。

    我也在這桌上。

    我左邊是金蘭和于同力的位置，但他們還在外面敬酒，沒有回來。

    所以位置是空著的。

    我的右邊，就是金蘭那個干弟弟的位置。

    他叫朝暉，剛剛上大學(xué)，是一個很熱情，很開朗的男孩。

    這幾天和我混的也很熟悉了。

    總是一口一個“歡喜姐”喊著。

    此時我看到朝暉正滿眼噴火地看著那個金矬子。

    目光中全是憤怒和仇恨。

    顯然是恨不得沖上去，把他暴打一頓，才能出氣，才能解恨。

    朝暉當(dāng)然恨金矬子了。

    家里生意出事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上高中了。

    高中生的年紀(jì)，在大人眼中，是孩子。

    但是在高中生自己的眼中，那已經(jīng)是大人了。

    對家里面發(fā)生的事情，朝暉當(dāng)然都清楚。

    家里面被逼債時的窘境，他也是歷歷在目。

    現(xiàn)在看到了這個罪魁禍?zhǔn)壮霈F(xiàn)了，他當(dāng)然想要報仇雪恨了。

    只是朝暉畢竟是一個有家教的孩子，現(xiàn)在當(dāng)著這么多的賓客，父母也都在場沒有表示。

    所以他也就是只能攥拳發(fā)狠，卻不能有什么過激的表現(xiàn)。

    我看到朝暉，心中有了主意。

    我用胳膊輕輕碰了一下朝暉。

    小聲說：“想不想打這個王八蛋一頓？”

    朝暉深以為然地點(diǎn)頭。

    只是又搖搖頭：“可我不能動手啊，我爸媽在這呢?！?/br>
    我笑了小聲說：“就是你爸媽在這，他們不好動手，所以才需要你這個當(dāng)兒子的動手呢。他們要顧忌很多，但你不用啊，你在他們眼中還是孩子，做事不用承擔(dān)責(zé)任。你就放心大膽地給我上，狠狠打他的臉，我想你父母頂多說你幾句，但心里面一定會很高興的?！?/br>
    “真的？歡喜姐，你沒騙我？”朝暉顯得很意動。

    “當(dāng)然沒騙你，你去吧，真出事了，歡喜姐替你兜著！”我道。

    “好！只要能出氣，就是被我爸媽罵一頓，打一頓，也沒關(guān)系！”

    說著朝暉站了起來。

    此時，那個金矬子還在端著空酒杯，看著金蘭義父，在那期待呢。

    見金蘭義父還沒有喝酒的意思。

    于是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大哥，我懂了，您是覺得我這一杯的誠意不夠啊，那好，我再來一杯！之前的事情都是兄弟年輕，都是兄弟不對，大哥您大人有大量，一向?qū)捄甏蠖?，我想不會和兄弟我計較吧？”

    他端起了酒杯。

    做勢要喝。

    正在這時，朝暉大踏步走了過去。

    朝暉雖然只是一個高中生，但身材已經(jīng)很高了。

    比這個金矬子足足高出了一頭多。

    于是他居高臨下。

    用手掐著酒杯，就那么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那么愛喝酒，你就喝個痛快吧！”

    朝暉的動作力道很大。

    金矬子完全無法抵擋。

    于是不但被灌了一嘴。

    甚至連鼻子里，都被倒?jié)M了酒。

    嗆得得十分難受。

    “啊！”

    “??！”

    嘴里面怪叫了好幾聲。

    嗆得直咳嗽。

    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朝暉的這一個舉動，頓時改變了現(xiàn)場的氣氛。

    現(xiàn)場的眾人都哄笑了起來。

    金矬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水。

    不知道是嗆的，還是憋的，或者是害羞的，惱怒的。

    他的臉紅了。

    但他此時當(dāng)然不能翻臉。

    于是就給自己找臺階說：“朝暉你這孩子，怎么和叔叔這么沒大沒小的？開這種玩笑?！?/br>
    金矬子想給自己臺階下。

    朝暉卻不想給他這個臺階下。

    朝暉冷笑一聲：“姓金的，你給我住嘴！誰是你侄子？你是誰叔叔？你就是一個王八蛋！我們家被你坑的這么慘，你還有臉來上門？你給我滾出去！如果不是今天是我姐和姐夫的大喜日子，我不好動手，我早打死你了你信么？”

    金矬子的臉更紅了。

    “朝暉，別胡說，你一個小孩懂什么？那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

    還在給自己解釋呢。

    可朝暉完全不為所動。

    他往金矬子的臉上啐了一口：“呸！你給我閉嘴！我是小，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但我知道，當(dāng)初你做生意遇到麻煩，是我爸幫的你！然后你來找我爸合伙做生意，讓我家的錢都投了進(jìn)去，但你拿錢跑了！你跑了逍遙自在，你知道把我家害的有多慘么？你害的我家的公司沒了，房子沒了，天天被人追債，家里面的玻璃被砸了，門口潑上了紅油漆，我連學(xué)校都不敢去，就是擔(dān)心半路上有人劫道！還有我金蘭姐，為了幫家里面還債，被那些人逼著去做騙人的勾當(dāng)！這些都是被你害的！結(jié)果你現(xiàn)在居然有臉上門來求原諒？喊我爸大哥？你簡直太無恥了！告訴你，原諒你！不可能！除非你去死！但是你在死之前，把我家被騙的那些錢都還回來！”

    說到憤恨之處，想起自己家當(dāng)年的遭遇。

    朝暉的眼中都有淚光了。

    朝暉的話擲地有聲。

    已經(jīng)有人在給朝暉的話鼓掌喝彩了。

    金矬子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

    像是開了大染坊。

    他本想蒙混過關(guān)的，本想打個哈哈就把事情給敷衍過去。

    但現(xiàn)在朝暉把事情講到了當(dāng)場。

    他不能再裝聾作啞了。

    朝暉的指責(zé)，金矬子無法回答。

    于是只能又看向了金蘭義父：“大哥，你看看朝暉這孩子說的，太生分了，把我這個當(dāng)叔叔說的也太不是人了。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是有矛盾，但也不至于這樣撕破臉是不是？”

    這人好大的臉。

    居然指望這時候，金蘭義父幫他說話。

    居然希望，金蘭義父出來制止朝暉的質(zhì)問。

    但金蘭義父只是一個好人。不是一個濫好人。

    更不是一個糊涂蛋。

    他看了朝暉一眼，又看向了金矬子。

    終于在他進(jìn)門之后，第一次開了口。

    “之前我一直覺得朝暉是個孩子，沒長大，但現(xiàn)在，聽了他的話，我很欣慰，我覺得這個孩子長大了。他說的很有道理，老金，我們就不要演戲了，我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孰是孰非，自有公道。今天是我女兒的好日子，我不想發(fā)生什么沖突，請你自己離開吧，給大家都留一些體面，我就不送了?！?/br>
    這就是逐客了。

    雖然說的含蓄，但意思很明顯，就是你給我滾。

    思想有多遠(yuǎn)。

    你就給我滾多遠(yuǎn)！

    見金蘭義父表明了態(tài)度。

    現(xiàn)場的人也紛紛鼓噪起來。

    他們都不齒金矬子的為人。

    之前還擔(dān)心金蘭義父被忽悠了。

    此時見金蘭義父態(tài)度堅決，于是便紛紛出聲：“說得好！”

    “這就是一個白眼狼！”

    “滾出去！”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王八蛋，誰給你的臉！”

    “我看是又來騙錢了?！?/br>
    “出去，再不出去放狗了！”

    “我聽說這小子炒樓炒賠了，錢都打水漂了，活該??！”

    金矬子處在輿論之中。

    享受了一把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待遇。

    成了眾矢之的。

    他就是臉皮再厚，再不要臉。

    此時也有些掛不住了。

    在那抓耳撓腮，手足無措。

    但還是不想走。

    他眼巴巴地又看向了金蘭的義母。

    “嫂子，你幫我勸勸大哥，你說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說沒就沒了？”

    金蘭義母不冷不熱地說：“別喊我嫂子，高攀不起?！?/br>
    金矬子又看向了周圍的人。

    想找一個可以幫他說話的人。

    但沒有一個。

    所有人都在鄙視他。

    都在讓他滾。

    但這人也真是一個狠人。

    他撲通一聲。

    直接跪在了地上。

    開始用手狂打自己的耳光。

    “大哥，嫂子！我錯了！”

    “我不對，是我不是人！”

    “我當(dāng)初不該鬼迷心竅，聽人的蠱惑炒樓掙錢，于是我就跟著去炒樓了！”

    “我把錢都拿走了！”

    “當(dāng)時我想的是，炒樓發(fā)財了，我一定會把錢還給大哥，還多分，就當(dāng)大哥你入股了?！?/br>
    “但都賠了??！”

    “今天我就是來道歉了，求大哥你原諒我吧！”

    “以后我還和大哥你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當(dāng)你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