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悅笑。

    黎楚坐了片刻，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下伊卡洛斯基地的情況。

    依然沒有什么動靜。

    黎楚在何思哲僅有幾件放在干凈處的衣服里隨便挑了挑，找了件寬大的t恤套上，對他而言倒是差不多大小，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什么，從褲兜里掏出那塊代表著共生者身份的狗牌。

    信號發(fā)射器還開著，看電量至少還能堅持一個月。黎楚又將它看了看，隨后微微一攥，一股數(shù)據(jù)流蜂擁涌入其中，將信號發(fā)射器徹底破壞，又偽造了一個信號源，直接把發(fā)送地點定成馬里亞納海溝。

    這才隨手一拋，筆直丟進(jìn)了垃圾桶。

    既然已經(jīng)不是契約者，就干脆地告別那個江湖吧。

    黎楚又百無聊賴地逛了一會兒互聯(lián)網(wǎng)，倒是順便找到不少能夠賺錢又符合他目前情況的工作。

    一些技術(shù)含量較低的工作被他直接無視了，比如數(shù)據(jù)、文字錄入的工作，雖然他可以做到一分鐘上千字毫無壓力，然而這種工作注定沒有上升空間，也是對他能力和時間的一種浪費。

    其他倒是有一些，如cg插畫制作，或別的視頻、音頻制作，平面廣告等設(shè)計，軟件開發(fā)，游戲測試等等……技術(shù)含量稍高一些的工作。

    黎楚倒是稍微了解了一下，發(fā)現(xiàn)何思哲但凡有條件去嘗試的工作，統(tǒng)統(tǒng)都試著做過。

    這些東西對常人來說，有些易學(xué)、有些難懂，但都難以精通。但是對黎楚來說，頂多就是多花兩天時間的事情，對契約者而言是沒有種種煩躁、厭惡的情緒的，因此他們能夠做到一天24小時進(jìn)行枯燥的工作學(xué)習(xí)……或者一周七天，或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反正是沒有痛苦的。

    更何況以黎楚的能力，學(xué)習(xí)任何電子設(shè)備上的東西，完全是信手拈來。

    想到這里，黎楚不知為何回想起何思哲看到那幅人魚時那張有趣的震驚臉。黎楚抬起手輕輕觸在自己唇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微小的弧度，于是在晨光中繼續(xù)微笑了一會兒，半合上眼，感受到一種由衷的喜悅。

    雖然一直活著，從前卻沒有感受到過的，活著的喜悅。

    何思哲太笨了，黎楚心想，我先教他ps算了。

    這一天溫度適宜，陽光頗好。

    午休時候，黎楚被一陣慌忙的敲門聲驚醒，懶洋洋邁著長腿去開了門，就見到何思哲氣喘吁吁拎著兩個袋子，尷尬地望進(jìn)來，臉上卻帶著難掩的興奮。

    黎楚伸出手。

    何思哲：“不不不大神我拎著就可以了！怎么好勞煩你！我有個消息……”

    “我沒有想幫你拿食物。”黎楚氣定神閑地說，“但我知道右邊那個袋子是我的食物。我只是想拿那個。”

    “……”何思哲于是把袋子遞給黎楚。

    黎楚接過袋子轉(zhuǎn)身就走了，又坐回沙發(fā)上，擱起長腿，悠閑地打開檢視自己的午餐，見到有兩個無敵大漢堡后，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何思哲只得自己收拾一下進(jìn)門，一邊用充滿了夢幻的聲音說：“大神你知道嗎今天博藝公司的編輯給我來電話了，說想要認(rèn)識一下插畫家‘二何’，他們愿意收購那幅人魚畫，你知道以多少的價位嗎?。?！”

    黎楚已經(jīng)解決了第二個漢堡，開始思考下一個吃什么。

    何思哲深深吸了一口氣，瞪圓雙眼吼道：“兩萬?。?！”

    黎楚好奇地從袋子里提出一包番茄醬。

    何思哲怒吼道：“兩萬?。∧鞘莾扇f?。〔皇莾砂侔?！一百倍的價格啊啊??！還不包括比賽獎金！大神你有在聽嗎！”

    黎楚打開番茄醬小心地聞了聞，繼而咂了一口，感受了一下，然后睜大了眼睛。

    何思哲差一點沖上去搖著他的肩膀不斷吶喊“你聽見了沒有聽見了沒有兩萬啊”，但千辛萬苦地忍耐住了，然后用顫音問道：“大神！你難道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黎楚嗯了一聲，然后問道：“這個番茄醬……還有嗎？”

    “……”何思哲徹底無力，半晌后帶著殘念的表情道，“……沒了，這個是薯條附贈的?！?/br>
    “哦。”黎楚遺憾地說。

    “不大神你難道沒有別的想說的嗎……博藝的編輯早上八點就打我電話，要不是怕吵到‘二何’人家說不定半夜就來電了，編輯跟我爭取了半天就是為了想見你??！……要不是大神你沒有電話我早就告訴你了，也不用等到午休的時候才能一路跑回來告訴你這個消息……你給點反應(yīng)好不好嚶嚶嚶？”

    何思哲看著黎楚小口品嘗著肯德基免費送的番茄醬，然后臉上露出疑似幸福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何思哲頭頂叮的一聲冒出一個燈泡。

    何思哲道：“大神你知道嗎，這個番茄醬是單賣的哦一塊錢哦……你那幅畫賣出了兩萬包番茄醬！”

    “……”黎楚想了想，慢慢地抬起頭。

    何思哲期待地看著他。

    黎楚道：“兩萬包，有優(yōu)惠嗎？”

    ☆、第9章

    何思哲充滿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家里住著的高貴冷艷的大神，居然被肯德基免費送的番茄醬給勾引住了。

    “大神能不能拜托你不要把食物垃圾留在桌上，丟垃圾桶里行不？”

    “十包?！?/br>
    “……成交?！?/br>
    ……

    “大神你是不是考慮一下博藝啊，編輯說一樣水準(zhǔn)的畫，可以照類似的價格收?！?/br>
    “一幅兩千包?！?/br>
    “……我會跟編輯說兩千塊的，你要番茄醬我再買還不行嗎！”

    ……

    “大神你……什么時候教我一點點吧？一招半式就好了！或者我就在旁邊看著你畫，我保證不會吵到你的！”

    “每個月……兩包。”

    “大神……”

    “不要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我，內(nèi)部價而已?！?/br>
    在家里用番茄醬來作為貨幣單位的后果就是……何思哲做夢的時候夢到自己賺了很多錢，然后背景從以前的紅色大團(tuán)結(jié)變成了紅色番茄醬不斷從天而降，到處飄落風(fēng)情萬種，簡直醉了。

    然后早上去買早餐的時候，還脫口而出：“豆?jié){多少包番茄醬？”

    賣早點的大媽愣了半晌，試探著道：“我們這有番茄醬但是……我給你加一點進(jìn)豆?jié){？”

    何思哲：“……”殺了我吧。

    慘不忍睹。

    何思哲把早餐放在桌上，見黎楚還睡著，只得先把房間收拾了，接著拎著兩大包垃圾袋出門。

    丟垃圾的時候，何思哲見到袋子中有金屬的閃光，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見到一塊從未見過的金屬牌子。

    “這個是大神的嗎？”何思哲取出牌子，見到上面精美地刻著一行“25565535k”，雖不明但覺厲，猶豫片刻，便揣進(jìn)了兜里。

    這天黎楚起來以后，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番茄醬儲量（也就是何思哲目前欠了多少），然后決定再隨手畫一幅，轉(zhuǎn)手賣掉。

    于是黎楚便順便上了一下網(wǎng)站，看一眼之前那一幅大名叫“無題”的美人魚畫底下都有什么評論，以確定下一幅的題材。

    官網(wǎng)上這時候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決賽階段，頁面上掛出了編輯挑出的三十幅作品，開放給網(wǎng)友票選。

    這些畫排名不分先后，根據(jù)首字母來排序擺放。

    畫家“二何”的“無題”因為首字母的關(guān)系，在倒數(shù)第四個，一般來講要翻到最后才能看見。但是底下的票數(shù)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了紫紅色的“61123”票。

    黎楚不知道這票數(shù)算如何，但左右看看，其他畫最多的有上萬票，而少的則是寥寥兩三位數(shù)。

    官網(wǎng)上雖然沒有開放評論區(qū)，但是底下有一個鏈接，表示微博上開啟了專屬話題，點進(jìn)去就可以看見網(wǎng)民是如何討論的。

    黎楚隨手點進(jìn)去，見話題#博藝第13屆cg插畫大賽#熱度不高，但底下評論卻十有八九帶著另一個標(biāo)簽#神級插畫人魚#。

    【#博藝第13屆cg插畫大賽##神級插畫人魚#天啊啊啊啊人魚美膩了！美膩了美膩了！看的心臟快要停擺了啊啊啊！點開看大圖，原圖自己去官網(wǎng)扒！[圖]】

    底下圖就是“無題”的縮略版，角落里帶著“二何”的水印。

    黎楚看了一下評論，便又點進(jìn)了那個叫#神級插畫人魚#的話題，結(jié)果進(jìn)去一看，熱度反倒是博藝話題的幾十倍，底下評論清一色是嗷嗷狂叫的。

    【#神級插畫人魚#這特么不是cg啊不是畫??！這特么才是藝術(shù)?。】尴谷菫槭裁词澜缟嫌羞@么棒的插畫師！簡直是神之一手嘛！[圖]】

    【#神級插畫人魚#神秘插畫師爆紅網(wǎng)絡(luò)！處女作“無題”驚艷世人！叫獸乖乖為您講解神作背后的技術(shù)，詳情點擊長微博……】

    【#神級插畫人魚##插畫師大人求嫁##閃瞎狗眼#跪求插畫師大大把霧氣給去掉！讓我們跪著看一眼美人魚的臉吧！冰天雪地彈吉他空中轉(zhuǎn)體三百六十度求大大出超高清版本！二何】

    黎楚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些評論就是在嗷嗷嗷狂叫，沒有什么值得他參考的信息，便刷新了一下，準(zhǔn)備關(guān)掉了。

    結(jié)果刷新一下，發(fā)現(xiàn)這個話題的熱度又噌噌噌上去了一半，照這個速度，估計是直奔著微博熱門榜單登頂去了。

    黎楚：“……”難以理解，欣賞插畫為什么會眼睛又瞎又懷孕，為什么還要流口水和跪著看？為什么還要把“這個月的膝蓋”給送出來，難道他們可以每個月長出一個膝蓋嗎？

    普通人類終于已經(jīng)進(jìn)化到契約者完全不懂的境界了嗎？

    黎楚試著注冊了一下“二何”的微博，被占了。

    “插畫家二何”，被占。

    “我是二何”，被占。

    “我才是二何”，被占。

    “我是真的二何”，被占。

    “二何是我”，被占。

    黎楚：“……”

    “插畫家二何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

    被占。

    黎楚：“………………”

    算了吧。

    結(jié)果黎楚在新浪微博上逛了一圈，除了被污染了滿腦子的“啊啊啊啊”以外，沒得到什么有用的參考信息，終于決定還是找個原型隨便作畫好了。

    黎楚在房子里到處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除非他花一幅“論十平米地如何讓人走一百米才能出門”，否則基本沒有什么值得作原型的東西。黎楚又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風(fēng)景，基本上完全被對面的高樓擋住了，連陽光都只有傍晚的時候才能斜著射入屋內(nèi)。

    但黎楚見到遠(yuǎn)處一座居民樓的房頂上裂了一條小縫隙，從里面長出了一棵細(xì)小的草。這感覺很新鮮，黎楚從前從未注意過這么小的事物，但不知為何心中微微一動，便調(diào)動記憶細(xì)胞，將這棵迎風(fēng)搖擺的小草給記憶了下來。

    但是畫這么一棵小草給誰看呢？

    誰會對一個普通的、卑微的、拼盡全力也只能做到活著的小生命感興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