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理由?理由是我不能看著王爺將來痛苦一生。” “痛苦一生?”祝平安大笑,“那是本公子求之不得的!” 常劍按耐住拔劍的沖動,壓著怒意,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扔到祝平安的手中,“吃了這一頓飯,我會安排你出府。至于你走不走,若是你不想讓你們將軍的未婚妻變成赤峰國的皇子妃.....” ☆、第45章 我是誰 祝平安眼睛瞪如銅鈴:“你說什么?” 有了常劍的幫襯,祝平安出逃很順利。在馬車上,祝平安掀開車簾,遠處黑暗中獨留兩盞紅燈籠的巍峨王府....他暗恨地咬咬牙。 “司桓宇.......” 忍著身上多處傷痛,甩上車簾,“走!” “駕!”馬夫揚鞭而起,馬兒撒腿在暗夜中狂奔。 兩個國家的皇子公主聯(lián)姻是為頭等大事,石勒在接到皇帝的首肯之后立即派人回國復命。寶珍公主已經(jīng)被接入皇宮,以皇帝親出的公主一般待遇。 就在各個機關(guān)為千都赤峰兩國聯(lián)姻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平南王府和庸親王府卻異常的平靜。平南王和王妃舍不得女兒,幾次進宮面見圣上都被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以皇上身體不適為由阻擋在門外。僅幾日的時間,平南王就好似老了十歲。府里的下人們面上也是毫無喜色,面對宮里隔三差五的豐厚賞賜,誰也提不起精神高興。大家都明白,這是皇上用來安撫平南王的,可是人都不在了,守著一堆冷冰冰的珠寶有何意義?樂心這一去不知還能否再回故鄉(xiāng),皇上越是賞賜眾多的珠寶玉石,平南王夫婦就越是難過,這種感覺無異于賣女兒。 自從女兒被以公主的名義接進宮里,王妃就天天去她的閨房里,一坐就是好久。紅杏心疼王妃:“王妃,剩下的一點由奴才來做吧,您該休息了。” 王妃又續(xù)了紅絲線,搖搖頭:“不用,女兒出嫁,我這個做娘的除了親手為她做件嫁衣什么都做不了?!闭f到心傷處,眼眶又紅,“希望她能穿著娘親手做的嫁衣出嫁,將來.....只盼那邊對她好一些。” 紅杏含淚點頭。燭淚又留下幾許....... 即便寶珍公主的一應嫁妝都由宮里出,嫁衣也是出自宮廷繡娘之手,但是想來皇上總會顧及王妃是寶珍公主的親娘,王妃親手做的嫁衣定是要穿上身的。 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樂心在皇宮里的寢殿比之王府的閨房不知高了多少規(guī)格。素手扶過嬌花,杏眸微暗,想起那日進宮時父王娘親的哀傷的神情,她心尖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不想讓他們傷心,可是主人的命令.....不能不聽。 “公主,王妃來了。”宮女輕聲稟報。 眉心一動,“娘親?” 王妃一身宮裝,年紀其實也不過三十多歲,此時見了卻好像四十歲的模樣。眼眶微紅,眼下還有青色。王妃身后的宮女捧著一個盤子跟進來。 “心兒.....” “娘親怎么了?臉色很差。” 王妃嘆口氣,忍下淚意,任由女兒將自己攙著坐下,“在宮里住的還習慣嗎?” 她細細觀察一下王妃的神情,才實誠的搖搖頭:“不喜歡這里。每天都有好多女人忽然來了又忽然走了,女兒跟她們不熟?!?/br> “既然不喜歡,怎么會答應皇上那樣的要求呢?心兒你老實跟娘說,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娘親,沒有難言之隱?!?/br> “那紀遠呢?你不是很喜歡紀遠嗎?你這樣去了赤峰,你讓他怎么辦?”王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緊張問到,“你們兩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紀遠在邊關(guān)有人了?” 又是紀遠,為什么好多人跟她提紀遠?她應該認識他嗎? “沒有,沒有紀遠......”沒有這個人,她不認識..... 王妃不知該怎么說,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沒用的,皇命已下,王爺求見幾次皇上都不成功,女兒出嫁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多說無益,只會增添煩惱。 她抹掉眼角的淚水,拍拍女兒的手,“算了,娘不問了?!鞭D(zhuǎn)身吩咐宮女,“拿來吧?!?/br> 宮女將蒙著蓋頭的托盤捧至王妃面前。 “是什么?” 王妃看著女兒,溫柔一笑,將上面的紅錦掀開,露出來一件疊的整齊的大紅嫁衣。 “來,試試?!?/br> 展開,逶迤拖地的滾金絲嫁衣,那紅,紅的得炙熱,鳳凰點綴,玉珠叮當,花開兩朵,并蒂交頸,垂絲穗遮面,寬袍大袖拖裙盛冠,瀟灑富麗...... 安樂心忽然潤紅了眼,火紅嫁衣在前,她才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淚珠滾落,素手輕顫,寸寸撫上眼前的火紅,“這是.....” “是娘親手縫制的.....”嫁衣比上身,“尺寸正合身?!?/br> 有娘的孩子像個寶,眼底的青色,母親熬了多少個日夜才趕制出來的嫁衣..... 嫁衣上身,發(fā)綰成發(fā)髻盤于頭上,以笄固定,佩帶珠花,步搖微動,朱釵斜插,花鈿綴額,盈盈水眸,宛若細雨中拂柳,朱唇輕點,粉頰桃腮,色若春曉,明媚婉約..... 一旁的宮女悄悄贊嘆,好美的新嫁娘! 王妃看著眼前養(yǎng)了十六年的孩子,這么快都要出嫁了,赤峰千里迢迢,兩國關(guān)系尚于緊繃,只是苦了她了,想到這里不禁淚如雨下...... “娘親不哭.....”輕輕依偎在王妃的懷里。 王妃摸著女兒的墨發(fā),柔聲安慰,“你父王是因為心疼你才生你的氣,他不見你,你也不要怪他。要知道他是最疼你的,這些日子娘眼睜睜的看著他憔悴了很多?!?/br> 想到那個慈愛的父親,她閉眼,輕輕搖頭:“不怪父王,他疼我,是我不好?!?/br> “還是不能跟娘親說你選擇去赤峰的原因嗎?” 良久,她才道出三個字:“對不起.....” “唉....算了,就當娘和你父王白養(yǎng)了個女兒吧......” 殿外,目送王妃離去好久,哽咽在喉頭的那一聲對不起卻再也說不出口。明明她是主人放在他們身邊的一個棋子,為什么他們能夠愛自己如斯,潑天的罪惡感洶涌地涌上心頭。 為什么,還會這么痛心,他曾說她沒有心的..... “你哭了?!?/br> 身后傳來涼涼散散的男音。 “主人,”回眸,面上一片濕滑,“他們的女兒呢?” 司桓宇冷臉蹙眉:“怎么突然問這個?” “他們對我太好,明明我不是?!?/br> “你就是,本王說你是,你就一輩子都是,記住了?”司桓宇別過身去,不悅的回答。同時他不解,攝魂不是讓人變得無知無識嗎?現(xiàn)在她這樣子分明就是對平南王夫婦動了感情,怎么回事?若是她再度與風紀遠相處,是不是意味著她一樣可以再愛上姓風的?寬大的衣袖內(nèi)的掌握成拳,他決不允許那樣的事發(fā)生,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華美的曳地公主服,隨著主人的移動而輕輕掃過潔凈的玉石地面,一雙淚眼直直的盯著司桓宇要一個可以說服她的理由?!?....為什么我只有主人?安樂心有父母,那我的父母呢?”在看到王妃進殿那一刻的面容憔悴時,在看到那一件花費了王妃不知多少心血的火紅嫁衣時,在想到父王因為她要遠離而關(guān)在書房幾日不肯見她時.....殷切父母恩,每每讓她痛心不已。那自己的父母呢?他們在何處?不見了自己,他們是不是也在傷心流淚? 從來沒有敢這么質(zhì)問他,連日的乖巧聽話讓司桓宇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順從,不能容忍她的反抗。怒火被她輕描淡寫的激起,前面那些可笑的悵然若失此時煙消云散。司桓宇狠狠的抓過她的手腕,拽至眼前,他壓低眉眼,低聲警告:“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時候輪到你來質(zhì)問本王了?” 美眸里毫無他發(fā)怒的驚訝,一雙杏眼被淚水浸濕,湛著水光,楚楚可憐。 “......我是誰?我的名字是什么?” 司桓宇幾欲咬碎銀牙,惡狠狠的瞪著她,“真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兒狼!”因為惱怒,呼吸粗重,呼出的溫熱氣息幾乎全部噴在她的面上。 對峙良久,誰也不肯讓步。 樂心整個人幾乎都被司桓宇拉進懷里,手腕被他扭著,自上而下的俯視,逼得她整個人必須仰望他。薄如蟬翼,微微卷翹的睫毛還掛著星星點點的淚珠,朱唇微啟,因為某處隱隱傳來痛意,柳眉微皺。讓人心生憐惜之意,看在司桓宇的眼里讓他又愛又恨。 “別用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迷惑本王!”像是被什么燙到了手指,唰的一下子甩開她的手腕,“乖乖聽話,以后的日子,本王不會讓你難過?!?/br> 由于司桓宇突然用力過猛,安樂心整個人跌落在地。寬袍大袖的公主服,層層疊疊鋪散鋪散在地,她小小的人兒身處其中,淚眼凝望司桓宇離開的方向,看在太子的眼里,那就是失寵的姬妾祈求夫君回心轉(zhuǎn)意的凄婉之色。 “連有夫之婦都不放過....”太子摸著下巴,邪邪的一笑。 ☆、第46章 心茫然,駿馬疾馳 與赤峰使節(jié)求親時隔不久,太子司文山傳出了也即將大婚的消息。據(jù)說未來太子妃的人選就是在那一次慶功宴上出席過的丞相之女張苓之,大婚日期定于千都赤峰聯(lián)姻之后。 當皇宮中所有人正為寶珍公主遠嫁這一大喜之事喜氣洋洋的忙碌著的時候,有一個人他罔顧皇命,日夜兼程,接連跑死幾匹好馬,只為回京問一問那個女子是否變心...... “駕!” 駿馬四蹄翻騰,長鬃飛揚,馬蹄掠過之處塵土飛揚。而馬背上的男人神情緊繃,面色鐵青,風一般掠過無數(shù)風景,他目不斜視,微薄的嘴唇緊抿,蹙起的濃眉凌厲異常。焦躁和著急全寫在臉上..... “駕!” 風紀遠不停地揚起馬鞭,只希望能快點,再快點。玉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轉(zhuǎn)眼間間,那個原本跟他相約一生的女子竟要遠嫁。再一次揮動馬鞭,馬兒四蹄如飛。 聯(lián)姻!霍駿竟然向她求親,絕不是出自真心,這定是針對自己而來的!風紀遠面部肌rou繃起,男人間的較量,竟把她牽扯進來.....霍駿....這事兒絕沒這么簡單! 可,她居然同意了?是什么威脅她還是.....風紀遠始終不敢相信她那樣的女子會變心。平南王呢?他也同意她嫁去那么遠的國家? 不管哪種原因,他都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訂過親,她就是風家的人,是他的人!任何人都別想打他妻子的主意!至于皇上圣旨中執(zhí)意要賜婚給他的鳳翎公主....風紀遠咬咬牙,功名利祿他都可以不計較,但不代表他的妻子就可以任人隨便欺負了去。 想著那個如畫的嫻雅女子,風紀遠眉目剛硬堅決,猛地一揮馬鞭,“駕!” 伴隨著的是一陣塵沙揚起...... 一輛并不起眼的馬車疾馳而至,與他擦肩而過..... 車廂內(nèi)的祝平安忍這著痛楚:“車夫,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公子,您今日都問了好幾遍了。最快也還得要三天,再說您還受著傷呢,怎么也得找地方休息?!?/br> “我沒事,以最快的速度趕路?!?/br> “不行啊,就算人能堅持,這馬可不行,累死了我們可就得腿著去咯!” 自從那天被司桓宇推到在地之后,安樂心就再也沒見過他。倒是太子來過一次,只是這人渾身透著一股陰仄仄的不安好心,樂心對他甚是不想搭理。 尚衣閣的姑姑正在為她試穿新制好的嫁衣,平南王妃親手趕制出來的嫁衣是樂心穿著出宮門的。此去路途遙遠,送親、迎親在路上耗費的時日怎么也要有個把月的時間。到了赤峰那邊,行拜堂之禮時穿的自然是宮里尚衣閣制出來的嫁衣。尚衣閣的嫁衣華麗無比,服飾繁復,等宮女們七手八腳的將嫁衣為她穿戴好已是小半個時辰。 安樂心緩緩轉(zhuǎn)過身,繁復的衣服令她略有些不適應,銅鏡中面無表情的女子像一個木偶一樣被打扮得華美端莊,素手輕輕撥開擋在臉前的華勝,盯著鏡子中的那個人,她幾乎要認不出自己。 “公主可是覺得稱心?”尚衣閣掌事的姑姑恭敬問到,“若有哪些地方覺得不合身,奴婢立馬拿回去重新修改?!?/br> 她不眨眼地看著銅鏡中的女子,而鏡中女子亦默默的以同一個表情看著她。 垂手,珠簾在眼前輕晃,模糊了視線:“就這樣吧。”抬手將重量不輕的鳳冠摘下,興致缺缺地遞給了尚衣閣掌事。 幾個宮女相視幾眼,只得上前幫公主寬衣。 換回宮裙,身上才輕松了很多。宮女們跟著掌事出去,直到離開了寶珍宮她們才敢低聲詢問:“姑姑,公主好像不太滿意。” 掌事瞥了她們一眼,低聲訓到:“不說話沒人能把你們當啞巴賣了!” 幾個捧托盤的小宮女被訓的垂下頭,不敢再多言一句。 掌事呆在宮里多少年了,什么事沒見過。寶珍公主本是郡主,皇上為了讓她去赤峰聯(lián)姻特地封了郡主,千都與赤峰干戈相向這么多年,這公主突然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嗎?掌事?lián)u搖頭,聽說這寶珍公主還是郡主時已經(jīng)有一份好姻緣了,圣旨一下,就這么與情郎無緣了..... 所有的宮女忽然都被退出去了,樂心回頭,眉心微蹙。 司文山半笑不笑,半陰不陽:“寶珍meimei好像很不愿意見到本太子啊?!甭宰魇軅奈嬷目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