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呵……很好?!?/br> 須臾,劍鋒挪開,沐乘風(fēng)放下劍輕扯嘴角,眼簾匆匆垂下遮住蒼涼:“你果然……比我以為的要狠,你很適合皇宮?!?/br> 嘉蘭暗中松了一口氣,拿手捂住小小傷口,道:“你若想為她報仇盡管動手,我保證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能得到你,我寧愿死在你的劍下。只是如果我死了……” 如果她死了,沐乘風(fēng)與淮南王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前功盡棄。 沐乘風(fēng)聞言,側(cè)目打量她片刻,重新舉起了劍。接著“哐當(dāng)”一下,重劍直直落下插、進地磚。 “我不殺你。但你給我記著,以后休想再背著我行事,一旦被我發(fā)現(xiàn)……挫骨揚灰都算便宜你。”沐乘風(fēng)寒霜凝眸,出奇地?zé)o情,“萬萬人之上,高處不勝寒,不該留的人絕不留。我留下你,是因為你對我還有用。” 他說完示意侍衛(wèi)長起身,對他道:“不必派人搜尋崖底了,碎骨頭找回來又有甚么用。我記得她最好的樣子,足矣。你且留下治傷罷?!?/br> 侍衛(wèi)長一走,沐乘風(fēng)也對嘉蘭下逐客令:“淮南王已上書請女皇今春巡狩來此,女皇不日便至。你想的那件事,等她來了再辦。你可以走了。” 嘉蘭很懂見好就收的道理,不再逼迫沐乘風(fēng),福了個身就走。但是等她跨出安閑堂時,突然聽到沐乘風(fēng)在后面說。 “你最好讓自己一直有用,當(dāng)你失去價值的時候,你知道我會怎么做?!?/br> 嘉蘭心驚一瞬,下意識回頭,卻連沐乘風(fēng)的衣角都沒看見。她手捂心口愣愣站在寒風(fēng)中,被四面八方撲來的風(fēng)吹得凌亂不堪。 她產(chǎn)生了一絲絲懷疑,她長久以來認為的沐乘風(fēng),只是清冷漠然,卻未料會這般……無情。 半月之后。 淮州兵馬以護駕緣由集結(jié)淮南,等待女皇的駕臨。女皇的隊伍浩浩蕩蕩進了郡縣,接駕的淮南王暗中留意了一下,近侍衛(wèi)隊加護送騎兵,不過萬余人。他老謀深算的肥胖臉頰又浮起狐貍般的笑意。 而女皇面前的紅人,當(dāng)朝聲威極重的右相沐乘風(fēng)卻沒有出城迎駕。他獨自坐在冷清的安閑堂,拿布緩緩擦拭一根長槍。 他幼年修習(xí)的是棍法,由沐夫人親自所教,為的只是強身健體,且避免了過重的殺戮。但當(dāng)他拜入國師門下,卻發(fā)現(xiàn)那里是一個不殺戮就不成活的地方,于是長棍變成了長槍,槍頭如蛇形,兩側(cè)薄刀,名為九曲槍。 出師入世之后,他已經(jīng)封了這把兵器。今日取出槍來,只見槍頭寒光依舊,隱隱泛起當(dāng)年血色。這是幫他活下來的朋友,也是助他走出逆境的知己。 沐乘風(fēng)握著九曲槍揮舞了兩下。振袖抖腕,霜鋒淬寒,氣流斬落窗外幾片樹葉。 他最后一次用指輕拂過薄刃之鋒,然后背著長槍毅然跨門而出,步履決然。 作者有話要說:年尾了忙得團團轉(zhuǎn),孩兒們要考試要辦晚會要請假回家過元旦……orz,累shi酒叔了。。。 本來這部分奪位的劇情按計劃是要寫得詳細滴,但是沒有吱吱我很不習(xí)慣,也覺得太拖沓了,糾結(jié)兩天之后我決定一筆帶過!然后啦啦啦男女主相見,小包子之類的出來咬人……大團圓甜蜜結(jié)局近在眼前! ☆、第六三章、兩全妻美 泰安二十年,女皇南巡至淮州,遭淮南王軟禁。同日,淮南王以復(fù)楚氏正統(tǒng)血脈之名,要求女皇擬旨立淮南世子為儲,并清剿平陽公主等外姓之后。女皇決拒,砸硯怒擊淮南王面?;茨贤鮽瑧嵢慌e二十萬大軍,直攻大都。 兵出淮州百里,突遇通州、涼州大軍埋伏?;窜姛o備,而通涼將士蓄勢待發(fā),見敵勇攻,一戰(zhàn)后,淮軍損副將八名、死傷三千、被俘者兩萬。淮軍主將迫勢撤兵回營,封城對峙?;茨贤鯍短熳右粤钐煜?,通涼將帥皆不敢妄動,駐扎圍側(cè)。 兩方對峙五日,京都即傳出公主擇日登基之訊,淮南王惱羞成怒,聯(lián)絡(luò)各地黨羽起事,欲殺女皇篡位。 千鈞一發(fā)之際,沐乘風(fēng)一人一槍獨闖王府,殺敵三百救女皇出府。羽林衛(wèi)殘兵八百接應(yīng)相助,辟出一條出城血路,把女皇安全送入通涼大營。 女皇無虞,坐鎮(zhèn)營帳親自指揮戰(zhàn)事?;茨贤跏熳雨嚹_大亂,淮兵惶恐之下軍心潰散,通涼大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淮州十六郡,同時各地反兵亦被清剿?;窜娭鲗⑺烙谏硤鲋希屎肀粯岊^貫穿?;茨贤跫捌浼揖毂M數(shù)獲擒,囚禁回京交刑部審判。國師無蹤。 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不出一月便被女皇以雷霆手段鎮(zhèn)壓,舉國上下無不驚嘆敬畏,自此宗室親王再不敢罔生異心。 春日將暮的時節(jié),女皇和沐乘風(fēng)回京了。途經(jīng)通州,丁思集率底下官員親往城門接駕。 女皇對此次通州營洞察先機及時出兵大為贊許,在晚間的犒軍筵席上,夸獎丁思集:“丁愛卿乃有功之臣,來人,把寡人的筷箸給他?!?/br> 內(nèi)侍把女皇用過的金筷子裝入錦盒,雙手奉給丁思集。丁思集畢恭畢敬地接下,叩謝圣恩:“臣謝主隆恩。” 女皇笑道:“愛卿正直不阿,就如這副箸,寡人用此嘉獎,是望爾等保持稟性,莫要學(xué)那等巧言令色之輩。不過寡人倒是有些好奇,丁愛卿素來不善言辭,你是如何勸說通州、涼州出兵,事先在城外埋伏的?” 丁思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瞟了沐乘風(fēng)一眼,道:“微臣嘴拙,并不擅長游說,此次全倚仗沐大人差人送來虎符。軍中主帥見了虎符,雖然沒有陛下手諭,但也聽從微臣安排了?!?/br> 女皇詫異:“虎符?寡人的虎符在宮中啊?!?/br> 沐乘風(fēng)起身道:“陛下,去年臣奉命來此探查行宮,您給了臣虎符以防萬一。那日團圓郡主到微臣府中玩耍,見到虎符很是喜歡,于是臣就仿照了一塊給她。臣自知此行不妥,還請陛下恕罪?!闭f罷他呈上了偽造的虎符。 玉制的虎符擺到眼前,女皇看著上面以假亂真的紋理,心中不禁生出種種疑問:到底他送回的虎符是真的,還是眼前這塊是真的?他留著這樣一塊虎符,到底是早已料到日后會派上用場,還是想另謀其他?他今日能拿出一塊“假”虎符,難保明日不會拿出第二塊……沐乘風(fēng)是在用這個方式告訴她,他對她可以臣服,卻也有力反叛? 果然是國師高徒,心機之深手段之高,讓她一介王者也要忍讓三分。 “罷了,偽造虎符雖是死罪,不過右相此次平叛立下大功,功過相抵就算了罷?!迸市Φ糜H切,卻沒再親昵喊他乘風(fēng)。她舉杯掩袖淺飲一口,心中卻在想虎符怕是要換一塊了,而這個右相,恐怕也要換人了。 酒過三盞。沐乘風(fēng)忽然對丁思集說:“丁大人,送虎符來的人……還好吧?”丁思集點頭:“她沒事,受了一點傷,現(xiàn)在應(yīng)該好了。” 沐乘風(fēng)眸子一凝:“她受傷了!” 丁思集見他如此急迫,有些納悶,諾諾道:“嗯,身上有些擦傷,胳膊和腿比較嚴重……”他說著臉頰浮出一絲紅暈,很窘迫地擺手解釋:“我不是故意看她的!那日她深夜過來,我家里沒有女眷,我看她又傷得那么重,所以……” 砰一聲悶響,沐乘風(fēng)手里的杯子碎成了粉末。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丁思集,眸子黑沉沉一片看不清神色,更沒有溫度。 丁思集尚不明所以,卻也感覺到對方表情不善,試探道:“我叫人把她接到這兒來,讓您看看?”他不覺流露出幾許不舍惆悵,“下官知道她是您府上的人,只是她傷還沒好全,趕路的話恐怕不合適?!?/br> 沐乘風(fēng)深深吸了一口,壓住火氣盡量淡然:“愿不愿走是她的事,先把她接來再說。” 女皇也道:“沒想到右相府也有如此女子,巾幗不讓須眉。好,快把人叫來,寡人要賞她?!?/br> 半個時辰不到,近侍把人從丁思集府上接了來,沐乘風(fēng)見人卻怔了怔,然后下意識往她身后望去??帐幨幍?。 “奴婢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彼蚺士牧祟^,又向沐乘風(fēng)和丁思集行禮:“奴婢見過大人。” “鷺兒怎么是你?夫人呢?” 沐乘風(fēng)見她只身過來,疑惑中又生出些許不安。 按照原定計劃,沐乘風(fēng)和左芝假意決裂,左芝回京,沐乘風(fēng)留在淮州見機行事?;鼐┩局凶笾ヒ欢〞愤^通州,這時丁思集必然會出來見上一面。以丁思集與他們的交情,把虎符之事托付給他,他必將辦得妥妥的。把這樣的事交給別人來做,沐乘風(fēng)是出于兩個考慮。一來是不用左芝冒險,出了事她也不擔(dān)責(zé);二來,路上保不準(zhǔn)有人監(jiān)視,她拿著虎符反倒不好行事,不如交給別人還方便些。 只是,沐乘風(fēng)沒有料到嘉蘭調(diào)包了侍衛(wèi),陷左芝于危難之中。他知曉后確實大為光火,一怒沖冠差點殺了嘉蘭。不過,在聽了侍衛(wèi)長說有丫鬟失蹤,沐乘風(fēng)忽然之間冷靜了下來。左芝并不傻,她既然知道形勢危險,回京途中必將有防范,丫鬟失蹤肯定是她搞出來的障眼法,只為設(shè)法脫身。至于跳崖自盡……她那性子要死也不會獨自跳崖,拉兩個人墊背一起還說得過去。 沐乘風(fēng)起先這樣猜想,后來通州營又按時出兵,更坐實了他的想法。左芝既然沒有回京,那肯定就在回京路上等著他了,通州這里便是最大的可能。沐乘風(fēng)就這么以為著,心想到這里一定能見著活潑的小娘子。 鷺兒搖頭道:“奴婢不知道。那日少夫人一聽說要改道走就覺得不妙,于是和奴婢換了衣裳。奴婢與鶯兒先是出去引開士兵的注意力,讓少夫人趁亂先走,之后鶯兒也走,奴婢繼續(xù)裝成少夫人回了馬車,為她們爭取時間。之后果然有叛兵打了過來,奴婢一路把他們往林子里引,最后不得已跳崖逃生?!?/br> 左芝和鷺兒身形相似,當(dāng)時又纏了眼睛,所以才能蒙混過去。鷺兒幸好有武藝傍身,是故墜崖還能撿回一命,并且去通州報了信。 沐乘風(fēng)松了一口氣后又緊張起來:“她現(xiàn)在在哪兒?” 這下輪到鷺兒吃驚了:“少夫人沒有和大人在一起嗎?奴婢以為她回去找您了!” 沐乘風(fēng)登時懵了。 左芝丟了,被沐乘風(fēng)弄丟了。 他先是廣派人手在淮州附近找,堪稱掘地三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卻連左芝的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沒尋到。后來他心想會不會先回了京城,于是又趕回大都,結(jié)果在沐府和公主府都招了一頓打。 沐夫人獅吼咆哮:“什么?!你把媳婦兒弄丟了?。。 ?/br> 駙馬左虓一聽左芝沒了影,氣得上去就是拳打腳踢。 “老子就這一個寶貝meimei,把她交到你手上,千叮嚀萬囑咐叫你保護好她!現(xiàn)在你居然給我說她不見了?你弄丟了人居然還來問我要!沐乘風(fēng)你個王八蛋,老子今天打死你!” 挨了打沐乘風(fēng)也不還手,只是揪著他袖子問:“你真不知道吱吱在哪兒?” “知道個屁!” 駙馬這次打人公主也不勸了,公主很嚴肅地說:“你讓吱吱受苦,該打?!?/br> 連團圓也捂著眼睛,一邊看一邊搖頭,嘶嘶地喘氣,就像拳頭落在了自己身上:“小姑父這次我也不幫你了,誰叫你害慘了小姑姑呢。” 直到沐乘風(fēng)被揍得鼻青臉腫,左虓才揉了揉發(fā)疼的拳頭,揮手攆人:“還愣著干啥!快滾,滾去找我妹子!找不到人的話,我見你一次揍你一回!” 沐乘風(fēng)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公主府的大門在他身后重重關(guān)上。 “噗……” 門背后,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一家人現(xiàn)在都笑得直不起腰,捂著嘴不敢大聲兒。 左虓捶著地:“哈哈哈,哎呀笑死我了!瞧見他那慫樣兒沒?平時衣冠楚楚的,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去了,今天被我打得像個倭瓜也不敢吭聲……嘶嘶,別說這塊木頭的骨頭還真硬!我手疼……” 公主給他呼呼吹著手背,有些心軟了:“吱吱只是叫你教訓(xùn)一下他,你下這么重的手,把沐乘風(fēng)打壞了可怎么辦呀?” 左虓媚眼一拋:“打不壞!我下手挑著呢,沒打關(guān)鍵地方。我這是幫小妹出氣,誰叫這家伙當(dāng)初一走四年,害我妹子望眼欲穿?,F(xiàn)在活該他嘗嘗找不到人的滋味!” 團圓看著自家爹一臉狐貍樣,嚼著楊梅含糊不清地說:“爹爹,你確定你不是借機報復(fù)?上回小姑姑和小姑父害你從樹上摔下來,你躺了三天……” 左虓正氣凜然:“你爹我才不是這么小氣的人,躺三天而已嘛,小意思小意思?!彼谛睦镆а狼旋X,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子遲早要讓朽木頭躺三年! “好啦,我們也別太為難沐乘風(fēng)了,說起來他都不知道他快當(dāng)?shù)四??!?/br> “娘親,小姑姑會生一個小木頭出來嗎?” “是生小沐乘風(fēng),不是小木頭。” “可是沐大人就是木頭呀,小的沐大人不就是小木頭么?” “哈哈哈……” 公主府的院子里有一枝桃花伸出墻外,暖風(fēng)吹過桃花瓣落,掉在臉頰青烏的男人懷里。 他的背靠著墻,靜靜站在那里,流血的嘴角浮出淺淺笑意。 花開花落,已經(jīng)結(jié)果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虐木頭不解釋!揍他為吱吱出氣(^o^)/~ 遲到的元旦祝福!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要越來越好呀~~~么么╭(╯3╰)╮ ☆、第六十四章、妻樂無窮 沐乘風(fēng)去了京郊岫山道觀,這里住著公主的師傅、當(dāng)世名醫(yī)柳先生。 想他是何等聰明人?左芝既然存心要藏,就不會藏在他熟悉的地方,況且她又有著身孕,公主駙馬定會把她交予值得托付之人。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柳先生那里合適了。 暮鼓沉沉,沐乘風(fēng)騎在馬上被迎面暖風(fēng)吹得心若蜜糖,咧嘴一笑。 呃,傷口還疼。 道觀外的兩棵松柏不知為何沒有了,而是換上兩株青柳。沐乘風(fēng)下馬把坐騎拴在樹上,急急忙忙去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