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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哪天不想跟我做朋友了,跟我說一聲就好,不用躲著我。” “不,不是?!绷致涞穆曇艚K于響起,沉悶而急切,像是從胸膛里逼出來的,他忽然伸手拉開了門,榮燭本身趴在門上,這下子措不及防沖進了他的懷里。林落一伸手抱住了她,聲音顫顫:“我沒有……” 他虛虛的扶著榮燭,似乎想要擁抱她,又不大敢,憋得自己清瘦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榮燭剛才的話,每一句都準(zhǔn)確的擊在他的痛點和軟肋上。她越是體貼,越是坦誠,他就越覺得自己不堪入目。 她為什么這么好。她是冬日初晨的太陽,是春風(fēng)里開滿小白花的草地,總是如此溫和柔軟。可他不是…… 林落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很陰暗,很污濁,根本不配做榮燭的朋友。 “滴,傷害值+3000” “都是我的錯,jiejie不用理我。”少年紅著眼睛,從耳根到脖頸都是一層輕輕的薄粉,看起來特別愧疚,特別不安,細(xì)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仿佛一只等待主人抉擇的奶貓——馬上會被棄養(yǎng)的那種。 他輕輕的道:“只要jiejie開心就好,我怎么樣其實都沒有關(guān)系的?!?/br> 榮燭完全愣住了,甚至大腦都有點轉(zhuǎn)不過來,她沒料到自己會收到這么一個回答——但林落顯然不是在做戲,他誠信誠意,委曲求全,柔順乖巧,任人施為。 這是什么品種的盛世白蓮?該不是男主也被人魂穿了?她不由得伸出指頭對著他額頭輕輕一戳,林落輕輕一動,那在眼睛里醞釀已久,全靠細(xì)密的睫毛擋住的淚珠便不聽話地掉了出來。 細(xì)細(xì)小小,觸目驚心。 榮燭倒抽一口冷氣,真是白蓮花,還是楚楚可憐,容易受傷,風(fēng)一搖,就掉露水給你看的那種。 林落頰上飛快紅了,他沒料到自己竟會如此失態(tài)。他怎么能流淚呢。 “滴,傷害值+1000” 榮燭:……真是絕了。 系統(tǒng)聲音就沒停過,一直在陸陸續(xù)續(xù)上漲。榮燭;“系統(tǒng),你是不是又出問題了?” “沒有,絕對沒有。” “男主被人魂穿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br> 榮燭瞥了一眼控制面板,積分都快十八萬了。再看看男主,真得被摧殘的好可憐,榮燭覺得自己在盡力對男主好了,卻不明白結(jié)果為何會這樣,而且他還說“jiejie要怎么做都好”,翻譯一下,是不是“盡管來吧,不要因為我是嬌花就憐惜我”。 榮燭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誠懇的道:“小落,我很擔(dān)心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看到我就跑嗎?” 林落不說話,榮燭也不催促,也不用眼神逼問他,只用腳尖輕輕劃著地面,那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搖,像一片細(xì)細(xì)的波浪。不知過了多久,林落終于小聲道:“你們本來都很高興?!?/br> 榮燭有點迷惑,然后呢?你覺得我們都很高興的時候,你不適合出現(xiàn)? “jiejie其實很喜歡讀書人吧?” 榮燭對他態(tài)度有明顯的改觀,就是他進了縣城書院讀書的時候,拜入岑夫子門下進入內(nèi)學(xué)堂,幾乎就意味著以后能博取功名了。她甚至晚上偷偷地闖入他的房間照顧他。等他這次回來,預(yù)備參加考試,如果順利進場,那拿頭名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那段時間也是他跟榮燭最親近的一次。他們甚至還一起吃飯,一起教訓(xùn)“李三郎”,一起看花燈…… 沈大小姐,表面看是個庸俗嬌蠻的姑娘,其實一直都有樂學(xué)慕雅情結(jié)。她的表兄弟可不止張北琳一個,而是一大群,她為什么單單高看張北琳一眼,因為張北琳勉勉強強算是這一幫人中,正兒八經(jīng)接受過教育的呀。 她還跟著好朋友一起去圍觀“揭榜”,明明平常都不太出門的,她還答應(yīng)了元二公子教人家做簪子,明明認(rèn)識都不認(rèn)識,那才剛見第一面。 榮燭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問,但此刻她肯定要回答是啊,林落就是讀書人中最牛逼的一個,她要是敢說不是,這白蓮花豈不得分分鐘哭給她看? 于是她特別認(rèn)真特別嚴(yán)肅的點了點頭,然后下一秒就看到林落淚水染睫。榮燭頓時手忙腳亂,拿手絹給他,林落卻按住她的手:“jiejie,我不參加科舉了?!?/br> “我沒辦法做你喜歡的那種讀書人了?!?/br> 他的聲音極細(xì)小極輕微,押著一點小小的氣聲,仿佛心臟都在抽疼。仿佛在榮燭面前,把自己的傷口又剝開了一樣…… “滴,傷害值+2000” 榮燭吃了一驚。不是,你這孩子為啥這么想不開呢。你肯定要考科舉的呀,你的事業(yè)線是平步青云,金鑾簪花,位列首輔,權(quán)傾天下啊。 白蓮花不是長久之計,青松翠柏才是立身之道嘛。 榮燭滿臉不贊同。 林落面色瞬間卡白,他最擔(dān)心的一幕出現(xiàn)了。他終究沒辦法像曾經(jīng)那樣,跟榮燭心無芥蒂的做朋友了。那段時光嚴(yán)格算起來其實很短暫,不過一個月左右罷了,可卻是他這么多年,最開心最安穩(wěn)的時光。 “滴,傷害值+5000” 空氣沉悶下來。林落想轉(zhuǎn)身跑開,又不能,默默的等著判決。榮燭卻忽然瞪大了眼睛,她仿佛終于反應(yīng)過來似的,發(fā)出一聲驚呼,伸手扒住林落瘦硬的肩膀?!澳悴豢剂耍阏娴貌豢??確定不考了嗎” 榮燭每問一下,林落的心臟就抽痛一下,仿佛被一根絲帶扎緊似的,但他依舊蒼白著臉,認(rèn)命似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