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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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慶宮里,沈太后正與明妤公主說話,見蕭璋過來,笑道:“辛苦我兒了?!?/br> “母后言重?!笔挼澬羞^禮,有些怔忡地看著多時(shí)未見的女兒明妤。 “父王?!泵麈ビ锨?,下跪叩首。 “快起來,”蕭璋扶起她,澀聲道,“你如今可是公主身份?!?/br> “又沒有旁人,讓她表一表孝心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沈太后嘆了聲氣,又笑道,“你們父女這下總算見上面了。哀家也不在這礙著你們說話了,不過璋兒,夜宴之事還要?jiǎng)谀愣噘M(fèi)心?!?/br> 蕭璋揖手應(yīng)下,待沈太后領(lǐng)著一群宮人離開,他望著女兒低垂下去的面龐,心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涌在唇邊,卻無法出聲。 “父親,”明妤忽然在他面前跪下,層層疊疊的絳紗襢衣壓得她瘦削的身體愈發(fā)柔弱,她伸手抓著蕭璋的袍袂,低聲哀求,“求你……” “求我什么!”蕭璋喝住她,怒道,“都到如今這地步了,你不要再放肆!” 縱是華妝明媚,明妤的臉色還是透出詭異的蒼白,喃喃著道:“我知道他來了?!?/br> 蕭璋冷笑:“是啊,他是來了,不過他是代他弟弟來迎娶你的!你還癡心妄想什么?” 明妤咬著唇,淚水溢滿眸中,她卻又倔犟著不肯滴落半分。 蕭璋的心終是不忍,彎腰拉起她,撫著她的肩柔聲勸道:“你至今還不明白?生在這個(gè)宮里,哪里有讓你任意擇婿的自由?為父三個(gè)月前偷偷去了次北朝,親眼見到了那個(gè)北朝的皇帝。此子雖年少,文成武略絲毫不輸北朝趙王,俊美之姿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朝野口碑也是曠古圣明。你此去是做他的皇后,母儀天下,還有什么不滿足?還有什么放不下?” 心和情早已托付出去,如今要怎樣才能說服自己去滿足,怎樣才能說放下就放下?明妤輕輕一笑,在果斷的決心中擦去滿眸淚水。 蕭璋又道:“想那趙王,當(dāng)初他既不負(fù)責(zé)任走了,便不再值得你再掛念。你是我蕭璋的女兒,從小就明理懂事,自該明白你自己對這個(gè)姓氏、這個(gè)家國應(yīng)有的責(zé)任?!?/br> “道理都可以說得如此大義,”明妤直視蕭璋,水澤洗過的眼眸清華湛湛,慢慢問道,“不過父王,你舍得嗎?我一去北朝,今生可是再不能見到父王了?!?/br> 蕭璋無奈苦笑:“為父早在多年前,就不再知舍與不舍,孤孑一身,萬夫所指……為父經(jīng)受得早已麻木了。但無論如何,為父希望你能勇敢地正視自己的命運(yùn),縱使荊棘漫道,也勿要半途折返,”他聲音幽冷下去,盯著明妤一字一字道,“因?yàn)?,你已?jīng)無路可退了?!?/br> . 夜宴設(shè)在僖山腳下、液池之畔的凝桂宮,剛過申時(shí),不待天邊霞彩飄落,凝桂宮的千盞琉璃燈就已同亮。正逢深秋時(shí)節(jié),宮道兩側(cè)桂子浪漫,沁人清香隨著涼風(fēng)悠悠遠(yuǎn)去,冷月華閣,燈火璀璨,諸人赴宴見到眼前盛景,都不免精神一振。 雖則晚宴戌時(shí)才開,酉時(shí)過半,賓客就已滿座。過了酉時(shí)三刻,沈太后攜明妤公主入殿,在座王公大臣、各方使節(jié)莫不離席行禮。明妤在夭紹的攙扶下華姿端莊,光彩照人,任誰也想不到,午后在宮中,這位東朝嬌貴一時(shí)的公主還曾淚眼婆娑、傷心斷腸過。 北朝諸臣姍姍來遲,恰在戌時(shí)剛至,內(nèi)侍才在殿外揚(yáng)起尖細(xì)的嗓音通傳。明妤正與夭紹輕聲說笑,聞言容色一肅,含在口中還未說完的話也倏然而止。 “阿姐,怎么了?”夭紹撫摸她緊握成拳的手,才覺那肌膚涼得嚇人。 明妤一言不發(fā),努力讓笑意自如,五指微張,將夭紹柔軟溫暖的手指攢入冷汗?jié)窕恼菩摹?/br> 北朝使臣來者十人,皆是錦衣華服,發(fā)束高冠。雖則北朝貴族間胡人居多,但司馬氏入主中原多年,異族胡習(xí)早被漢俗風(fēng)化所染,禮制一如東朝的嚴(yán)謹(jǐn)不茍。使臣們拜過沈太后,為首的年輕男子揖禮致歉:“司馬徽因故來遲一步,請?zhí)笏∽铩!?/br> “不遲亦不早,如此剛剛好,”殿間明燭之下,沈太后即使是微微的笑意也透出讓人難以琢磨的深刻,道,“趙王殿下請上席入座。” “多謝太后。” 趙王司馬徽轉(zhuǎn)身入席時(shí),淡淡的目光有意無意掠過明妤的面龐。饒就是這么簡單的一眼,明妤卻被他看得全身冰涼,緊抓著夭紹的手無力一松。 罷了――明妤悵然百轉(zhuǎn)的心思終在此刻凝成一縷不可挽回的長嘆。 夭紹并沒有注意到司馬徽的眼光,她依稀猜到明妤的反常與北朝來使有關(guān),便在一旁將北朝使臣十人一一打量,目光落在一個(gè)帶著銀色面具的黑袍男子身上時(shí),心中微奇,低聲問身旁侍從:“那是誰?” 侍從翻閱賓客名單,回道:“是北朝的國卿大人?!?/br> 國卿?竟是那位揚(yáng)名天下的商之君?夭紹起疑:“先前并未聽聞北朝來使大臣中有這位國卿大人?!?/br> “是,”侍從答道,“今日湘東王迎接到北朝使團(tuán),才知北朝使臣除了趙王和中尉裴倫,國卿大人也一同南下了。” 夭紹點(diǎn)頭,不由自主地再次將目光轉(zhuǎn)向那黑袍男子,若有所思。 正如她的心態(tài),殿上諸人對北朝使臣們都極為關(guān)注,此刻見到這臉帶銀面的男子,自然更是好奇。 男子從容自若地與司馬徽上首同席,殿上千人不約而同注視過來的目光可稱眾目睽睽,換成旁人早已如針刺背的坐立不安,他卻一派淡然地與司馬徽低聲交談,波瀾不興之間,那樣的瀟灑恣意叫人為之嘆服。 沈太后也不免多看他幾眼,笑道:“國卿大人此張面具還是……” “此張面具其實(shí)無關(guān)乎容貌五官,亦非存心冒犯太后圣儀,只因戴了這面具,臣才是商之?!?nbsp;商之離席欠身行禮,月華般淡遠(yuǎn)的聲音輕輕飄蕩在瞬間沉寂的殿間。 既敢打斷太后的話,又就此拒絕太后隱藏在話間的要求,此人的膽大妄為,讓在席諸人齊齊吸了口冷氣。 沈太后倒沒有惱怒,心中只是微有訝異,忍不住細(xì)細(xì)打量起這位年輕人。 那男子一身黑綾絲袍,獨(dú)立殿間宛若佇于靜夜下的黑玉巖,沉穩(wěn)之間看似鋒芒斂盡,只是如此暗淡的衣著必然襯得那張面具的醒目,猶其是面具下那雙鳳眸,寒涼深邃得異常,不動(dòng)時(shí)若靜雪凝封,動(dòng)時(shí)又如碎芒破冰,偶爾的顧盼飛揚(yáng),便好似涵蓋去人世間所有的光彩,睥睨之間,不可一世。 一時(shí)之間,眾人噤聲默默,各起深思。唯獨(dú)夭紹微微而笑,在沈太后耳邊說:“婆婆,我看國卿大人說話倒是十分地坦蕩?!?/br> “不錯(cuò),確實(shí)是個(gè)膽大磊落的年輕人,”沈太后竟與她看法一致,語中微含贊賞,笑道,“既如此,國卿大人請坐罷?!?/br> “謝太后。”商之彎腰,重新入席。 為何這聲音越聽越覺得似曾相識(shí)?夭紹在瞬間的迷茫中垂首,苦思冥想。 . 夜宴不同朝見,諸人言談舉止較為隨意。酒過三巡后,宮人鳴樂起舞。本是清雅的絲弦沾上幾分歡愉喜氣,鼓瑟和鳴,纏綿樂聲縈轉(zhuǎn)在舞女的水袖絲袍間,格外動(dòng)人心弦。 相比東朝貴族們的其樂融融,趙王司馬徽在品酒賞舞時(shí)卻是一番心不在焉的游神在外,北朝其余的使臣面對南方煙雨下蘊(yùn)育而生的柔媚歌舞竟都是一副冷淡的神色,極個(gè)別的,甚至不掩眉宇間的厭煩。唯有商之,在一旁默默喝著茶,難得一次抬眸,也只是望著殿頂上鑲嵌的矯龍飛鳳若有所思。 “是兒臣疏忽了,”蕭璋將帥在外,心思從不在宮宴歌舞這些細(xì)節(jié)上,此刻見了北朝使臣們的反應(yīng)不由也是奇怪,但只需稍一反省,他便猛然大悟,慚愧對沈太后道,“北朝貴族上馬能戰(zhàn),下馬執(zhí)政,因此性格豪爽開放,許是不太適應(yīng)東朝如此風(fēng)雅細(xì)膩的歌舞?!?/br> “這樣么?”沈太后于金鑾上早將諸人神態(tài)看得清晰,聽聞蕭璋的話后只淡淡一笑,“那也無妨。入鄉(xiāng)隨俗,該他們受著?!庇终惺謫具^夭紹,問道:“你父親生前不是創(chuàng)了浪擊青云陣前曲,你會(huì)么?” “會(huì),不過……” “會(huì)就好,”沈太后不由分說將她打斷,“準(zhǔn)備一下,壓軸而奏吧,莫負(fù)我東朝當(dāng)世輝煌?!?/br> 夭紹面色卻是為難,躊躇一會(huì),在沈太后不容抗拒的堅(jiān)定下默然退下金鑾。 蕭璋望著她纖柔的背影深起憂慮,對沈太后道:“母后,那曲子剛烈至極,夭紹雖琴藝了得,但女子性柔,怕是駕馭不了?!?/br> 沈太后卻搖頭笑道:“放心,她既敢應(yīng)下,就自有辦法?!?/br> 金鑾上細(xì)微的變化不曾引得賓客注意,北朝國卿商之君把弄著指間精致小巧的玉杯,漫不經(jīng)心中自思忖著重重心事,正陷入沉思時(shí),忽覺肩膀上被什么清涼的東西敲打一下,猛然回神,轉(zhuǎn)過頭,卻見先前端坐太后身側(cè)的紫衣小郡主此刻站在殿中角落,暗淡的光線藏不住那清靈明澈的目光。她對他微笑,悄悄招了招手。 . 宴至酣處,樂聲悠然一轉(zhuǎn),舞女婀娜身姿如細(xì)柳拂水,飄然出殿的輕盈仿佛是借著東風(fēng)裊裊而逝。 一時(shí)歌舞盡消,諸人于突兀的變化下鴉雀無聲,左顧右盼的不解中,忽聞絲弦錚錚顫動(dòng),琴聲橫空降臨,竟一洗先前靡麗繁復(fù)的宮廷之音,傾瀉出大河濤浪、重山壓頂?shù)臏喓裆畛痢?/br> 眾賓客耳目一新,不由齊聲稱贊,轉(zhuǎn)目望去殿中樂人演奏的角落,卻是一驚。 不知何時(shí)所有的樂人俱已退出,那里月光蕭寂,人影孤單。紫衣少女背對大殿而坐,身影纖柔窈窕。 誰也想不到,此刻這仿佛從遠(yuǎn)山浮云間呼嘯而出、如萬馬奔騰的烈烈琴聲居然是出自一位少女指下。與座諸人在震撼中愈發(fā)覺得心神激蕩,入耳琴聲氣勢恢弘,高昂之際好似有旭日噴薄東升,又好似萬束暮霞下,血染天邊,迭起的鼓號長鳴風(fēng)中,廝殺搏斗,激越鏗鏘。長劍橫掄,利箭入甲,彎刀奪命,嚎叫哀哭聲如雷霆灌耳,讓聞?wù)咝难序v,瞠目握拳難以自制。諸人正聽得魂馳神搖之際,那琴聲一變,又轉(zhuǎn)為空曠蒼茫,九萬里林木摧殘,蕭蕭雁唱,大道日喪,荒蕪戈壁迎目而來,風(fēng)雨閑愁,家國淪亡,哀極痛極叫人魂魄飛移,適苦欲死,招憩不來。 賓客聽得悲從中來、無法自拔時(shí),撫琴的夭紹亦覺胸口抑懣累壓,肺腑皆傷,指下的力道漸漸不足,手腕一軟,嘴里竟隱隱誕出腥甜的血?dú)猓牡啦幻?,忙收斂神思,平心靜氣,指下頓了頓。 遠(yuǎn)處的鼓點(diǎn)聲在這一刻適時(shí)飄來,如凈泉淌過心靈,夭紹微笑,按著琴弦重新起奏。 鼓點(diǎn)緩而慢,琴聲輕而柔,在天衣無縫的配合中將金戈鐵馬遙遙送遠(yuǎn)。細(xì)雨拂面,清風(fēng)徐徐,祥和的琴聲帶來海之幽謐、山之奇雋,殿中諸人澎湃如潮的心境慢慢平和安靜,沉迷于這般姣好的陽春白雪、明月飛瀑下,漸覺心曠神怡,愜意無比。 一曲終了,滿殿華燈依舊,在賓客們難以回神的悠長沉寂中,夭紹悄然起身轉(zhuǎn)出殿外,徑自登上鐘鼓樓。樓閣之上,月光寒涼,可映照著黑袍男子的銀面,卻是熠然生輝。 夭紹欠身謝了一禮,抬首微笑:“商之君果然是知音之人?!?/br> 商之靜靜望著她,并不說話。夜色深遠(yuǎn),將他的身姿襯得分外地修俊頎長。夭紹眼眸一轉(zhuǎn),踩在高階上與他對視,輕聲道:“你怎么不說話?” “說什么?郡主聰慧至極,”商之笑了笑,“不過郡主以后不可再撫這首戰(zhàn)曲,免得內(nèi)傷?!彼畔鹿拈?,轉(zhuǎn)身欲下樓。 “慢著,我的話還未說完,”夭紹負(fù)手而立,清咳一下嗓子,話語驕傲道,“本宮要問你,身為北朝國卿私自南下,且化名藏身于東朝荊州軍,甚至在帥帳充當(dāng)軍師一職,用心何在?用意何在?” “心意何在?”商之大笑轉(zhuǎn)身,饒有興致地看著夭紹嚴(yán)肅的神情,風(fēng)清云淡道,“自然是為了探得東朝軍情,更為了摸索清楚東朝最驍勇的荊州軍實(shí)力?!?/br> “是么?”夭紹似乎并未因他的話而動(dòng)容,只點(diǎn)頭笑笑,又道,“那十六之夜在曲水邊背負(fù)的殺戮血債,商之君又有何解釋?” 商之一笑:“無關(guān)東朝的家族私事,原來我也有向郡主解釋的必要?” “是沒有必要,”夭紹容顏微冷,躍下臺(tái)階,淡淡瞥他一眼,“你也不必這么得意。我信憬哥哥,他說你有苦衷,我這才不會(huì)揭穿你。不過,身處他鄉(xiāng),行事還是多收斂為好?!弊先癸h飛,她踩著木梯急速下樓,見商之還站著不動(dòng),壓抑的惱意一下勃然而出,怒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回殿?” 好大的脾氣,竟忘記方才是誰出手相助的么。商之搖頭失笑,不緊不慢地跟過去。 他們在鐘樓上密談的時(shí)候,殿中諸人沉浸在繞耳不消的琴音余聲中,長久地感慨吁嘆。得知方才彈琴之人居然是東朝一位年方十七的柔美小郡主,北朝使臣紛紛露出詫異驚羨之色。 “你錯(cuò)過方才一場盛樂了,”趙王司馬徽也不再是先前魂不守舍的模樣,此刻對著商之不懷好意地眨眼,笑道,“國卿大人音律造詣在北朝首屈一指,正該見識(shí)一下剛剛那位郡主的琴音,真真是出神入化,不似凡音。本王擔(dān)保,若你聽了,定然引為知音?!?/br> 商之亦是惋惜不已:“聽趙王如此說來,方才我這一走,確實(shí)是可惜了?!?/br> 金鑾上,沈太后執(zhí)過夭紹的手,笑意贊許,目色卻是深沉:“方才去哪里了?” “婆婆知道的,但凡彈那首曲子夭紹都會(huì)覺得胸中喘不過氣的憋悶,所以方才奏完一曲后,我便出去走了走?!?/br> 沈太后端詳她平靜溫順的眉目,不再詢問。明妤在一旁不放心問道:“如今好些了么?” 夭紹輕聲道:“阿姐放心,好多了?!?/br> 晚宴經(jīng)此波折是愈見融洽,直待宴將散時(shí),敬公公從殿角疾步走來,在舜華耳邊低語了幾句。舜華面色驚喜,忙將話傳給沈太后:“文昭殿來了消息,陛下醒了?!?/br> “醒了?”沈太后欣喜之下亦是吃驚,“不是說還要再等兩日?” “想來是憬哥哥醫(yī)術(shù)了得?!必步B忍不住插嘴,笑容無端地意氣飛揚(yáng)。 . 皇帝蕭禎大病初醒,面容蒼白疲倦,腦中亦是十分昏沉。面對沈太后特地趕來文昭殿的殷勤關(guān)切,他卻只能是力不從心的敷衍。 “也罷,你先好好休養(yǎng),過幾日母后再與你說朝上的事?!?/br> 沈太后心疼皇帝病弱,用絲絹擦去他額角的虛汗,又為他拉好錦被,這才起身望著侍立在龍榻一側(cè)的青衣公子,微笑道:“隨哀家外殿說話?!?/br> 云憬揖手應(yīng)下。 沈太后坐在外殿御案后,接過夭紹奉上的熱茶,對著氤氳茶霧出神半響,方慢慢啟唇道:“阿憬,這幾日是勞累你了。此番治愈陛下等同救駕大功,你們剡郡云氏亦是東朝高門士族,祖上功勛卓著,讓哀家仔細(xì)想想,封你什么官職好。” 云憬神色一驚,忙上前兩步,深深一揖。 “這是做什么?”沈太后不明白。 夭紹道:“憬哥哥不愿做官。”她徑自取了御案上的紙筆,捧到云憬面前。云憬看她一眼,提起筆,夭紹將雪白的帛書在掌心一卷,笑著說:“你就在我掌心寫字。” 待云憬飛速寫罷,她將卷帛呈給沈太后:“這是憬哥哥的請辭書?!?/br> “呵!”沈太后瞪著她,氣得笑出聲,“就你善解人意!”看罷云憬筆下的委婉陳情,沈太后放下卷帛,和顏悅色道:“其實(shí)能不能說話倒也并非什么顧忌,不過你既不愿入朝,云氏又素有祖訓(xùn),哀家確實(shí)勉強(qiáng)不得。說句實(shí)話,除了官爵外,哀家還真想不到賞你什么。云氏富可敵國,珠寶華緞定然是不放在眼中的。” 云憬笑著搖頭,夭紹從旁說:“憬哥哥的意思是為陛下診治乃子民本分,不求任何賞賜。” “你們倒心有靈犀,”沈太后靜靜飲茶,不動(dòng)聲色打量階下這對神仙般的璧人,忽而一笑,“阿憬,哀家看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紀(jì),就賞你一段稱心的姻緣如何?” 云憬與夭紹皆是一愣,沈太后接著說道:“江都老王爺?shù)膶O女阿絡(luò)今年十八,江左殊顏,慧心蘭質(zhì),哀家以為與你倒是般配?!?/br> 云憬眸色靜謐,竟只是微微笑了笑,似乎并不推辭。 “不行?!眻?jiān)決的聲音平穩(wěn)而出,卻是夭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