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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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簫聲一起,笛聲果然消滯,沈伊放下簫,安靜等待。豈料這一等便等至旭日東升。晨風(fēng)霜露中,沈伊凍得哆嗦,卻也不聞?dòng)械崖曉亠h來。 這是耍我么?沈伊恨恨咬牙,飛身下了屋頂,正落在一人面前。 迎面所遇的雙目妖嬈深邃,如若冰涼的吸石。少時(shí)的記憶浮上腦海,本能而起驚惶。沈伊強(qiáng)忍寒噤,干笑:“小叔叔起得真早?!?/br> “比不了你,”沈少孤笑意微微,“一夜未歇,勞累了罷?!?/br> “有點(diǎn),”沈伊撫摸腰骨,呵欠道,“我去休息了?!?/br> “王爺,”一侍衛(wèi)上前,催促道,“陛下說讓您即刻去宮中,我們還是走吧?!?/br> “去宮中?”沈伊本已走開幾步,又迅速掉頭回來。 沈少孤淡淡轉(zhuǎn)目:“你不是累了嗎?” “是,”方才說的話已收不回來,沈伊無奈,十分不舍道,“那叔叔早去早回?!?/br> 沈少孤一去宮中,到傍晚也不見身影。沈伊深睡醒來,躺在榻上百無聊賴。直到實(shí)在受不了酒癮,方披衣下榻,走去冰湖邊,對(duì)著日暮殘暉深深吐納。 無奈湖風(fēng)間的酒香實(shí)在甚微,沈伊無法解饞,剛湊近湖岸用雙手掬起一捧水,便見沈少孤臉色鐵青而回,忙甩甩手急步迎上:“叔叔回來了?!?/br> 沈少孤睨他一眼,目間鋒芒如割,刺得沈伊緊縮脖頸:“宮中出了事?” 盯著他看了半響,沈少孤才緩緩啟唇道:“昨夜夭紹吹的曲子是什么?” “不知道,以前從未聽她吹過,”沈伊疑惑而又無辜,“怎么了?” “無事?!鄙蛏俟路餍?,金衣飄行,隱入湖邊梅林。 . 霞暉褪落山頭,仰頭星月已見。夭紹臨窗而立,握著宋玉笛,正思索著今夜要不要再吹笛時(shí),山下石門大響,有人上山。 看清那拾階而上的華錦長裙,夭紹想了想,垂手將宋玉笛系回腰間。 長靖走上頂樓,盯著夭紹看了許久,神色復(fù)雜。 夭紹面容依舊如那一夜的寧靜,對(duì)她微笑:“公主前來,有何見教?” 長靖不語,右臂輕抬,揮了揮手。身后的侍女捧著一疊華衣入室,放在榻上。長靖道:“明早換上這套衣服,隨我入宮。” “入宮?”夭紹微怔,目光掃過華衣。 “我母親想見你,”長靖上下打量她,“你昨天吹了一夜吵人無法睡覺的曲子是什么?為何我母親今日一早便召見小舅舅,要讓你入宮當(dāng)她的貼身女官?” 夭紹唇角彎了彎,輕輕撫摸宋玉笛:“要說原因,我其實(shí)亦不知。那不過是小時(shí)候阿公教我的一個(gè)尋常曲子,昨夜寂寞,明月半缺,我想念阿公,所以忍不住吹了那曲子?!?/br> “是么?”長靖似信非信,又看了她一眼,方轉(zhuǎn)身離開。 待腳步聲遠(yuǎn)去,夭紹坐在榻上,摸著那厚重的華衣,深蹙起眉。 阿公的錦囊,說北上危難時(shí)才能用,她也是直到昨夜才將錦囊打開。而那錦囊里裝著的不過是一卷曲譜。她不知那曲譜能幫她什么,但她深信阿公,也幸好身邊有宋玉笛,所以昨夜將那曲子吹了一宿。山嶺高聳,她正忐忑曲聲能否傳到山下時(shí),驟聞沈伊清銳的簫聲,這才稍稍放下心。 誰料她坐立不安等了一日,等來的竟是柔然女帝的旨意。 為何柔然女帝聽了那曲子,就要讓她入宮中?深宮重重,這一去便再難出,自己究竟是該此刻逃走,還是該順著阿公的指引,繼續(xù)入宮? 選擇的岔路擺在面前時(shí),她不禁嘆了口氣。三叔和離歌如今下落不明,她又如何走得了? 她如今唯有一路可走,便是奉旨入宮。 思緒落定,夭紹起身,坐到書案后,繼續(xù)默寫白日未完成的經(jīng)書。憂思無勞,不如讓佛法沉心,落得神靜耳清。 . 夜色漸沉,山頂風(fēng)寒。案上的燭火突然間搖曳不已,身后也傳來幾聲窗扇晃動(dòng)的吱呀聲。 夭紹只當(dāng)風(fēng)吹開了窗扇,放下筆欲要起身關(guān)窗時(shí),誰知窗扇又輕輕闔響,燭火亦慢慢平穩(wěn)下來。夭紹心頭一顫,正待取出紫玉鞭,卻又發(fā)覺室中隱約而起一絲清冷的藥香,微苦,微澀,淡涼入肺,不覺心緒潮涌,驚極,喜極,一時(shí)竟不敢回頭。 修長的陰影落在案前,漸漸靠近身旁。一雙手撫在自己肩頭,將她帶入溫暖熟悉的懷抱。 夭紹垂首,玉青衣袂入目,燭光下色澤似清水流動(dòng)。 “阿彥。”她喃喃,想要笑,眼淚卻忍不住滴落。連日來所有的害怕、孤獨(dú)、傷痛,在此刻一齊漫溢心頭,一路硬撐著堅(jiān)強(qiáng)冷靜,在他到來的瞬間,便心防崩潰,全線瓦解。從小到大,她對(duì)任何人的靠近都敏感十分,唯有他,能靠近得毫無聲息,讓她沒有一絲警覺,能自然而然地相偎,沒有一絲隔膜。 久違的馨香溢滿懷中,郗彥低了低頭,輕輕撫摸她的發(fā)。紫玉帶冰涼觸手,束起柔順青絲。郗彥唇角輕揚(yáng),手指劃過玉帶上的明珠,長長的流蘇于玉帶下悠悠而晃。 “你怎么會(huì)找來這里的?”夭紹毫不客氣地用他的衣襟擦干眼淚,坐直身體,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是聽到我昨夜吹的笛聲了嗎?” 郗彥輕笑搖頭,提筆寫道:“笛聲隱約,查不明方向,今日能來見你,是故人相助。” “故人?哪位?” 郗彥斟酌一番,筆下這般寫:“阿公的學(xué)生,孫超。如今是柔然駙馬,長孫倫超。”見夭紹蹙眉茫然的模樣,又書道,“柔然女帝是不是讓你入宮?” “是,”夭紹奇怪,“這你也知道?” “那你去不去?” “去,”夭紹目光一黯,“三叔和離歌還在他們手上,不然我早已走了?!?/br> “不止三叔和離歌,”郗彥筆下沉吟,良久才又落字,“還有慕容華伯父,他被關(guān)在宮中?!?/br> 夭紹冰雪聰明,怔了片刻,便立即明白過來:“是想讓我去柔然女帝身邊,伺機(jī)找到華伯父嗎?” 郗彥望了她一會(huì),默然放下筆。 “你不必愧疚,”夭紹垂眸一笑,面容微顯蒼白,“這其實(shí)不是你的意思,是阿公的意思,不然那錦囊……我早不是孩童了,為國為家,為情為義,這些事遲早該承擔(dān)的?!彼氖志o攥住衣袍,抬起頭看著郗彥,笑顏竟是粲若皎月出云:“你放心,我會(huì)小心行事?!?/br> 郗彥輕輕嘆息,握住她的手?!拔乙恢痹谀闵磉??!彼讣廨p動(dòng),于她掌心寫道。 “我知道,”夭紹將手抽出他的掌心,又裝模做樣按住他的脈搏,“你最近身體怎么樣?”她記起心中念念不忘的事,立刻詢問,“我上次得了一張地圖給……獨(dú)孤尚,讓他帶回去問賀蘭柬。如何,有沒有關(guān)于雪魂花的消息?” 郗彥微笑點(diǎn)頭。夭紹長長松了口氣,笑道:“那等我們辦完了這里的事,便去找雪魂花?!?/br> . 郗彥出長靖王府拐至一側(cè)偏僻小巷時(shí),正逢煙云遮月。巷中幽暗,唯見馬車風(fēng)燈散發(fā)出的微弱光線。偃真與鐘曄守在馬車旁,望到郗彥的身影忙迎上:“郡主那里情況如何?” 郗彥抿唇不語,抬起雙目,注視著那個(gè)從馬車?yán)镘S出的青衣少年。 少年不過十二三歲模樣,容色清美,舉止間異常的雅致風(fēng)流,上前對(duì)郗彥彎腰行禮:“遲空多謝先生和郡主出手相助,此恩此德,永世不忘?!?/br> 郗彥垂手,親自將他扶起。 “小小孩童,學(xué)大人說什么恩德?”鈴鐺般的輕笑適時(shí)飄至,一少女跳出馬車,紅裙蠻靴,甚是嬌美。 遲空一振衣袖,慢條斯理地冷笑:“小郡主不過大我三歲,說誰是孩童?” “大三歲也是大?!鄙倥畵P(yáng)眉,指尖直戳遲空額角。遲空青衣一飄,瞬間遠(yuǎn)離三丈。 少女一指戳空,惱羞成怒,想要發(fā)作,又想起面前的郗彥,不禁臉一紅,轉(zhuǎn)身訕訕道:“丑奴完成父親的囑托,該回去了。” 郗彥頷首,揖手而禮。 此時(shí)夜空無月,漫天無華,倒愈發(fā)顯得眼前這清俊的男子如嫡仙般風(fēng)姿無雙。丑奴不敢與郗彥對(duì)視,偷瞥了幾眼,依依不舍回頭,到一邊拉過遲空:“走了。” 遲空板著臉,抽回手,老氣橫秋道:“男女授受不親?!?/br> “什么什么不親?”丑奴聽不懂,嘴里嘀咕,“真不知父親當(dāng)初為何要收留你這個(gè)怪小孩?!?/br> “我不是小孩……” “才十三歲,怎么不是小孩?” 兩人的爭吵聲在深長的巷道間漸漸遠(yuǎn)去,鐘曄瞧著夜下那兩個(gè)小小的身影,莞爾搖頭。偃真手指出袖,遞給郗彥一卷錦書:“少主,洛邑密函,尚公子……似乎出了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恩怨之解 密函自洛邑飛傳而來,但商之“事出”之處,卻非洛邑。 “是在河?xùn)|聞喜,”夜色深沉,巷道綿長,偃真策馬緩行于車側(cè),輕聲嘆息,“河?xùn)|聞喜素乃裴氏郡望,幾百年的門閥盤踞,縱是裴氏嫡脈曾一度僑遷江左,聞喜仍有不少裴氏族人留守。兼之如今裴行多年經(jīng)營,聞喜已可說是裴氏巢xue之地,尚公子無緣無故地,怎么會(huì)去那里?” 鐘曄駕著馬車,本亦在為密函上的事緊張擔(dān)憂,然而此刻聽聞偃真的疑惑,想了想,卻不禁神色一松,雙手拉攏韁繩,懶懶靠向身后車壁。 且說今夜,原是一如往常慣例,偃真留守云閣,由鐘曄跟隨郗彥前來王府探路。誰料郗彥飄身入了王府高墻還不到一刻,偃真便縱馬急匆匆尋來,雖依舊冷著臉一派端肅,卻又難逃言詞支吾,神色微慌。 云閣密函,暗規(guī)矩,若逢郗彥或云濛不在,且是十萬火急的書函,才可由總管偃真先行拆看。但未經(jīng)主上允許,其他人等,包括鐘曄,則一概不能擅自查閱。雖然這些年鐘曄一直陪伴郗彥身邊,此禁令對(duì)他而言存等于無,但車廂里那時(shí)正有兩個(gè)不停吵架絆嘴的小大人,偃真縱是再焦慮,也不敢明目張膽當(dāng)下就與鐘曄談及袖間密函的內(nèi)容。 好不容易等出郗彥,偃真觀望他閱覽密函的神色,竟是一絲波瀾也未起的冷靜。 郗彥心思深遠(yuǎn)莫測,向來是山崩于前也不動(dòng)聲色的鎮(zhèn)定,偃真倒也不以為怪,只是如此一來,他心中卻是愈發(fā)地茫然糾結(jié),才剛上路,目觀耳辯確定四方無人后,便忍不住與鐘曄商討其中內(nèi)情。 鐘曄道:“你也說了,尚公子無緣無故自然是不會(huì)去聞喜。他行事向來是別人再比不得的縝密大膽,想來這其中應(yīng)該另有計(jì)較?!?/br> 偃真聽著不住搖頭:“自從那日聽說北朝皇帝的密旨后,我就總覺得哪里突兀。尚公子初為鮮卑主公,這等身份南下,一路必然內(nèi)外夾擊,危險(xiǎn)重重,果不然……如今尚公子在聞喜被裴行所困,裴行恨獨(dú)孤將軍入骨,與鮮卑是血海深仇、誓不兩立,又豈會(huì)善罷甘休?” “依我看,目前危險(xiǎn)倒不至于,”鐘曄沉吟道,“那北朝皇帝也不似寡心滅性之人,何況如今帝位仍不穩(wěn),若失去一直護(hù)佐他的國卿,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慕容一族、苻氏一族、塞北鮮卑……如此代價(jià),誰賠得起?只要皇帝心思不變,裴行再狠再恨,也不會(huì)在此刻妄下殺手?!?/br> “但愿如此,”偃真微微透出口氣,但心中還是有疑惑未除,“只是尚公子此行聞喜,著實(shí)是讓人匪夷所思。” “你忘了嗎?”鐘曄忽然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裴家還有個(gè)郡主,和國卿商之君有婚約在身?!?/br> “鐘老還真是老姜彌辣,在兒女情事方面竟愈見得道了?”偃真橫眸過去,話里嘲諷,冷嗤道,“裴縈是什么身份?尚公子又豈能是這般糊涂的人?” 鐘曄悠悠道:“我看著他長大,怎會(huì)不知他為人?莫過于至情至信。對(duì)英雄而言,世間最難過的劫,正是這美人之恩。更何況是眼下情形,恩怨難分,最是糾葛不清?!?/br> 偃真一怔:“難不成裴縈對(duì)尚公子曾有恩惠?” “恩惠?”鐘曄冷笑,捏起胡須,長嘆道,“是救命之恩?!?/br> 偃真徹底愣住,再吐不出只言片語。 而他二人在外輕聲交談之際,車廂里燈燭飄搖,一直是悄無聲息的安靜。 直待馬車駛出幽巷,窗欞忽然一響,錦簾撩開,一只白鴿自冰玉般的修長五指間撲簌飛出,展翅博向濃墨渲染的夜空,徘徊兩圈,迅疾朝南飛去。 . 正如鐘曄所料,若非是裴縈的一卷緊要信帛,商之確不會(huì)在南下洛邑的途中轍轉(zhuǎn)去河?xùn)|聞喜。 元宵那夜,商之接到北帝的密旨后,次日清晨便與郗彥同出云中。郗彥向北,他自往南。而阮靳見漠北事已了,亦想南歸江左,便與商之一路同行。 縱是北朝政局有變,西北起亂,姚融調(diào)兵,然而慕容氏、苻氏轄管的北方三州仍十分安穩(wěn)。慕容虔已自范陽回洛邑,商之未東去幽州,經(jīng)翼、并二州,取道太行山脈,過雁門、晉陽、上黨,直下洛邑。此番南下,商之身份不同往日,在宇文恪、賀蘭柬的竭力勸說下,商之方同意除族老石勒與狼跋外,另由段云展帶領(lǐng)三十名侍衛(wèi)喬裝跟隨其后。 南下的路程初時(shí)并無任何不妥,直到元月十九日晚,一行至并州最南的重鎮(zhèn)平陽,方發(fā)生了些許意外。 此意外,對(duì)商之而言,本來絕非是什么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