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被林大說的紅了眼，她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不甘示弱地對林大說道：“哥，我知道你一心想成為顏公子洛公子那樣的人上人，他們是生來就含著金湯勺的，你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們。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閨秀，你就何必那那些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來要求我。我知道顏公子是個好心腸的人，我喜歡他，我若能跟著他，往后的大半輩子也不會受苦，我為自己努力一次這也有錯么！”

    林大氣急敗壞：“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這樣自降身價倒貼過去，誰還會在乎你！”

    “顏公子不是這樣的人?！绷中⌒》瘩g。

    “好，估且不說這個?？墒悄銓︻伖尤绱艘笄冢伖铀麑δ阌羞^別的表示么，他根本就不喜歡你?！?/br>
    林小小的聲音低下去，她知道顏書語可能不喜歡自己：“不試一試怎么知道。”

    “我這就去幫你向顏公子問個清楚，他是否對你有意。如若沒有，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林大說著就要去往顏書語那，林小小拽住了他：“哥，求你了，別去?！边@樣林小小還能有一點念想。

    林大神色堅定，林小小便知道沒法再改變他的決定。林小小抹了一把眼淚，說道：“若要問，也是我自己去問。”

    林大心疼地看著meimei，不是他有意逼她，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早早認(rèn)清得好。放下了對先前的成見，林大還是很欣賞顏書語的。若meimei和顏書語兩情相悅，他一定不會阻攔。只是顏書語好則好矣，他不喜歡林小小，便不是meimei的良人。他不能再看著林小小深陷其中。

    林大想了想，還是抬腳走向了西苑。

    “顏公子，我能進屋嗎？”林大在顏書語門口駐足站了一會，之后下定決心敲響了顏書語的房門。

    顏書語本窩在被子里獨自憂愁，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靜靜躲在角落里靜靜地感受這來自月事的惡意，偏偏一個兩個的都扎堆似的往她房里來。

    林小小前腳剛走，林大后腳就來了。林家兄妹，我跟你們什么仇什么怨？顏書語哀嘆了一會，還是把林大放了進來?！傲执蟾缬泻问拢俊?/br>
    看見顏書語這般虛弱的模樣，林大愣了愣：“我竟不知顏公子病得如此嚴(yán)重?！?/br>
    顏書語已經(jīng)不想再重申她沒有病入膏肓了：“林大哥又是就直說吧。”

    “我想問，顏公子對舍妹是什么看法？”

    “林姑娘？林姑娘細心又善良……”顏書語想了想又補充道：“廚藝也好?！?/br>
    林大所幸把話挑明了說，不再兜圈子：“小小傾心于顏公子，我想知道顏公子對小小，是否也是同樣的心意?！?/br>
    “傾心？我？”顏書語怔了怔，覺得林大扣給自己的“被傾心”的帽子實在是大了些，她自己都還沒弄明白什么是傾心，怎么突然就被傾心了呢。

    “小小是我的meimei，我自然不會弄錯她的心意，我想知道顏公子的答案。”

    顏書語撓撓頭：“抱歉……”

    林大早料到了這個答案，冷靜地對顏書語說道：“顏公子記住今天的話，若小小問起來，也要想今天這樣拒絕她。別再給她任何幻想?！绷执笸说搅碎T口，“顏公子既然身體不適，我也就不多打擾了?！?/br>
    顏書語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姑娘告白的一天。

    林小小整個下午都沒有去見顏書語，掌燈時分，她終于鼓足了勇氣走到了西苑。

    今夜月圓，月光映著屋檐下的燈籠，給這個夜晚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林小小的內(nèi)心是忐忑的：“顏公子，下午你說想喝熱糖水，這是我特意為你煮的蓮子湯，快趁熱喝吧?！?/br>
    有了林大之前的告誡，顏書語哪里還敢接受林小小的東西，她扯出一個笑來：“有勞林姑娘了，林姑娘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

    林小小哪會看不出顏書語的推拒，她打斷顏書語的話：“顏公子可是在躲著我？”

    “沒有沒有……”

    “還是，我哥對你說了些什么？”

    顏書語說不出話來了，林姑娘你這么機智，怎么就看不出我只是拿你當(dāng)朋友看呢。

    “我確實是喜歡顏公子?！?/br>
    “我……”

    顏書語開口，林小小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林小小緊接著說：“當(dāng)你把我從那個紈绔手中救出來，對我伸出手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在之后的相處中，一點一滴，變得更加喜歡。顏公子，我傾心與你。”她頓了頓，“顏公子，你知道什么是傾心嗎?！?/br>
    顏書語突然想到了杜審言，這是顏書語離開長安城之后第一次想起他。

    “傾心一個人是想對他好，把最好的都留給他，擔(dān)心他有危險，想一直配在他身邊?！?/br>
    顏書語愣了愣，她以為自己是傾心于杜審言的，在杜審言在一起，能從他身上學(xué)到很多東西，會讓自己覺得快樂。原來這不是傾心。

    顏書語回過神來，對林小小正色道：“對不起，林姑娘，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心意。”

    林小小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即使如此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繼續(xù)喜歡你。”

    顏書語有些不敢再面對林小小，她是在當(dāng)不起林小小的這樣的喜歡和傾心，顏書語突然明白了林大的心情，顏書語急得都暫時忘記了小腹的疼痛，抓耳撓腮：“林姑娘，我不能喜歡你?！?/br>
    這話讓林小小的眼睛亮了一下：“是不能，不是不會？”

    這姑娘怎么就聽不明白呢，顏書語覺得今天一整天，自己的脾氣都有些急躁，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我不能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你。”

    林小小眼底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顏書語又開始想自己對林小小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墒侵挥羞@樣才能徹底斷掉林小小的心思，顏書語沉默這轉(zhuǎn)過身，打算回到房間里去。

    “顏公子！”林小小在背后叫住她，聲嘶力竭地，還帶著點絕望：“為什么不會喜歡上我，我哪里做的不對，我可以改，或者，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林姑娘，你回去吧?！?/br>
    經(jīng)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不難看出林小小是個倔脾氣，她帶著哭腔說道：“你若不說明白，我就不回去！”

    顏書語心底的那點急躁又躥了出來，她還是沒有回頭去看林小小，因為不敢。她說：“因為我也是個女子?！?/br>
    這個事實比顏書語不喜歡她的話還要難以讓林小小難以接受，“這不可能……顏公子，你不必為了要讓我死心而編造這樣的……”林小小說不下去了。

    顏書語驟然轉(zhuǎn)身，臉還是蒼白的，她指著桌上的蓮子湯說道：“不然，你以為，我讓你煮一碗熱糖水是因為什么?！?/br>
    端來時還熱乎乎的蓮子湯現(xiàn)在已經(jīng)涼了下去，就像林小小的心。林小小往前走了兩步，緊貼著顏書語在她面前停下，一雙眼牢牢地盯住她。

    顏書語慢慢抬起頭，與林小小對視。

    半晌之后，林小小突然拽住顏書語的衣領(lǐng)，“你這個騙子！”說完松開手，狠狠地推了顏書語一把，然后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顏書語被林小小推得后退了幾步，待林小小離開，才沉默著進了房間里，一頭栽倒在床上。顏書語自暴自棄地想，自己往后可能不會再傾心于誰了吧，這是自己做的孽，自己來還……

    ☆、第73章 大獲全勝

    【一】

    景國天磬元年冬，西蕪于江北與景國交戰(zhàn)，大敗而歸。

    ——《太子觀察記錄》

    【二】

    第二天一早，顏書語沒有見到林小小，林大只身一人前來向她告辭。

    “軍中的衣物糧食皆已送到，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張掌柜鋪子里的活還等著我回去做，這段日子承蒙顏公子的照顧，在下感激不盡?！绷执笳諛訉雒嬖捳f得是滴水不漏。

    顏書語點點頭應(yīng)了林大，她遲疑片刻，在林大轉(zhuǎn)身欲走時問道：“林姑娘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說起自己的meimei，林大苦笑了一下，昨夜林小小從西苑回來，二話沒說只顧躲在自己屋里，旁人與她說話她誰也不聽。直到今早天色微明，林小小敲了林大的房門，她的眼睛已經(jīng)哭得紅腫，嗓子也是嘶啞的，眼神卻很堅定：“哥哥，我們回去吧?！?/br>
    林大沒想到meimei這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怔了一會，隨即應(yīng)道：“好，我這就去向……告辭。”林大小心翼翼地，不敢在meimei面前提及顏書語的名字。

    林小小心知哥哥擔(dān)心自己，垂下眼，掩住了其中的狼狽與疲倦。

    “我不知顏公子用了什么法子讓小小死了這條心，但總歸，我還是要謝謝顏公子。至于小小……”林大嘆了口氣，“時間長了，以后她會想通的?！?/br>
    顏書語心有愧疚，萬不敢擔(dān)下林大的感謝，“林大哥不必如此，我……實在受不得……”

    林大只當(dāng)她是在客套，不顧顏書語的阻攔對他深鞠一躬?！傲硗?，還請顏公子代為轉(zhuǎn)達我對錢掌柜的感激之情，錢掌柜對林某的賞識，在下愧不敢當(dāng)……”

    錢金當(dāng)日許諾，只要林大與張記鋪子里的契約期滿，隨時可以來錢記工作，眼下林大的言下之意是日后不會再去錢記了。為了照顧meimei的情緒，林大想的是離顏書語越遠越好，哪敢再與錢家有瓜葛。

    說到底，是顏書語的隱瞞才有了林小小的誤會，顏書語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林家兄妹的，她抿了抿嘴，“林大哥的顧慮我都明白，待江北的戰(zhàn)事解釋，我便要啟程回長安，林大哥大可以放心地在錢記工作，不會有人為難你的?！?/br>
    林大還待要推辭，顏書語卻不打算讓他再說下去了，她道：“時辰不早，我命顏柳出去打探前方戰(zhàn)事如何，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來了，林大哥，我便先行一步。”

    林大心知這只是顏書語離去的借口，他只有看著顏書語的背影的背影嘆氣，這是顏公子逼著自己承他那份人情啊，罷了……

    但顏書語說的也確實是實話，她的確是讓顏柳出去打探消息了。趙都尉帶著江北軍隊在城外北邊的雁喙崖上攔截西蕪進犯的軍隊，洛辰親自坐鎮(zhèn)。兩軍交戰(zhàn)四天，僵持不下。

    江北軍隊在物資糧食十分充足的情況下守城，勝算是極大的。反觀西蕪，在洛辰的誤導(dǎo)下以為江北兵力薄弱，很快就能拿下，因為并沒有大上大批人馬。結(jié)果打起了持久戰(zhàn)，等到西蕪軍隊的糧草物資消耗完畢，江北軍隊可以說是不戰(zhàn)而勝。

    即使知道己方勝算極大，顏書語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三天兩頭就讓顏柳出去打聽消息。

    “公子！公子！”顏柳一路小跑到顏書語面前喘著粗氣：“好消息……好消息??！”

    “我們打贏了？！”顏書語壓抑著眼底的興奮。

    “非但如此，那西蕪將領(lǐng)隔著雁喙崖向我們叫囂，結(jié)果，被人一箭射下馬，這場仗還沒開始打，西蕪已經(jīng)士氣大減，最后是慘敗而歸?！鳖伭劢嵌紟е靡猓骸肮?，你知道是誰射中了那西蕪將領(lǐng)么？”

    關(guān)鍵時刻賣什么關(guān)子！顏書語瞪了顏柳一眼，心中也是萬般猜測，是趙都尉？熊大人？洛辰？還是……

    “是司徒公子！”顏柳自己沉不住氣，迫不及待地宣布了答案。

    “當(dāng)時，那西蕪將領(lǐng)隔著雁喙崖對我軍大喊，男子漢大丈夫速戰(zhàn)速決，否則要打到何年何月去。是他自己耗不起才這樣說的吧，說什么大丈夫……有本事他翻過雁喙崖來打我呀！我們才不傻呢！”顏柳憤慨地發(fā)表完自己的觀點，然后在顏書語的催促下重新說回正題，“在將領(lǐng)這樣的有意引導(dǎo)下，西蕪士兵也紛紛破口大罵。但是太子和趙都尉有令，無論對面說什么都不要輕舉妄動，將士們那叫一個憋屈……就在這時候，司徒公子沖上來在太子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后他走到駐地高處的三弓床弩，又叫了*個人來，一齊拉開了弓，司徒公子放上箭，對準(zhǔn)西蕪將領(lǐng)射過去，當(dāng)場兩人射下馬?！?/br>
    三弓床弩是弩的一種，屬于遠程武器，弓床體積巨大，需要九十個人合力才能拉開弓，相對的，它的射程也遠達二百步遠。

    顏柳說得活靈活現(xiàn)，顏書語遺憾沒能跟著去前線親眼見到這一幕，她幾乎可以想見當(dāng)司徒遠射出那一箭之后軍中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而后士氣大漲，一往無前。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顏書語忙問道。

    “就在昨日?！?/br>
    也就是說，他們今日就要整隊回來了?！拔乙ボ姞I！”顏書語跳起來，快步離開。

    “公子等等我，你慢點……”

    顏柳話還沒說完，就見顏書語突然停了下來，面色怪異，然后每邁出一步都像是慢動作?！肮舆@也太慢了點吧……”顏柳小聲嘀咕著趕到顏書語身邊。

    顏書語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受刑，下身血流洶涌的感覺讓她無法忽視，不敢再做任何大幅度的動作。顏書語羞憤欲死，她讓顏柳走在自己前面，然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讓他托著自己慢騰騰往軍營的方向龜速移動。

    ****

    此戰(zhàn)雖然勝利，但仍舊免不了沖鋒在前線的將士們的傷亡，受傷的將士們被帶回軍營里療傷，此刻軍營里一片忙亂，軍醫(yī)們忙得腳不沾地，四處都有傷兵們痛苦的呻、吟聲。

    顏書語本是急著去見洛辰和司徒遠，現(xiàn)在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她眼睜睜看著身邊一個肩上中了一箭的士兵，嘴里含著一小塊木頭，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拔掉自己肩上的箭頭。

    “忍著點！”軍醫(yī)唯一能說的就是讓他忍著點，然后給血流不止的傷口抹上止血的草藥。

    即使贏了戰(zhàn)爭，將士們百姓們?nèi)耘f受苦。

    顏書語轉(zhuǎn)過頭去不忍心再看，正巧看見了洛辰步履匆匆地走來。洛辰竟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徑自從顏書語面前走過。顏書語不得已拉住了洛辰的手，讓她停下腳步。

    “洛辰！”

    洛辰打算甩開拉著自己的這只手，但在聽見顏書語的聲音時，動作頓了頓，隨即不著痕跡地從顏書語手里掙脫出來。

    洛辰?jīng)]做停留，仍舊朝著自己本來的目的地走去，顏書語忙跟在他身后，去了幾步才聽見洛辰說道：“程勇受傷了?！?/br>
    走到營帳門口，門外守著的士兵為洛辰掀開門簾。洛辰和顏書語一進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程勇腹部被人用長矛刺穿，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睡過去，血染紅了軍醫(yī)手邊一大片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