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34|4.14 虞柏舟見素素踩著敵將猶豫不決,知道她是在糾結(jié)到底殺還是不殺。 在那般緊張的情況下,若素素不動手,很有可能被對方反噬。情急之下,虞柏舟吩咐隨后趕來的莊牛,讓他對著素素喊了聲“柏舟被砍死了”。 素素向來維護他,從小時候起論他被誰欺負,素素都會出手收拾對方。 果然,此方法對素素很奏效,素素聽見“柏舟被人砍死了”,明顯受了刺激。她無閑工夫去辨別此消息的真假,她聽那聲音是莊牛的,便天真的信了。 她心底的憤怒徹底被失去柏舟的恐懼激發(fā)而起,拔劍直直戳入敵將心臟。 頓時血花四濺,她看著對方咽了氣,雙腿一軟,眼前一黑,松開手中的劍朝后倒去。 素素的颯颯英姿落入荊副將等人眼中,皆嘆此兵勇猛。 荊副將總算明白,為何在近一萬的新兵中,虞大將軍偏偏看重他。這小子的爆發(fā)力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怖。如他這般勇猛之士,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不過他都還沒在心里贊嘆完,就見素素丟了手中的劍,暈厥過去。 這人啊,不能夸,不能夸,瞧,一夸就慫。 在素素昏厥之后,虞仲當(dāng)即下令封鎖素素斬殺敵將的消息,是以素素斬殺敵將的英雄事跡知曉的人并不多。李意、衛(wèi)成二位主將都以為敵軍主將是虞仲所殺。 回營之后,二人確認虞仲腿骨已碎,后半生將無法再征戰(zhàn)沙場,大勢已去,二人便在營中耀武揚威起來。這二人已經(jīng)被喜悅感沖昏了頭,也沒再去追求斷腿的虞仲到底是如何將敵方主將給殺死的。 加上他二人的主子是皇帝,對著殘廢的虞仲愈發(fā)肆無忌憚。李意從虞仲手中奪過兵符后,便命人守住虞仲營帳,不讓任何人見他。就連荊副將要入營見虞仲,都得經(jīng)過他的同意。 虞仲被迫退出戰(zhàn)場,大將軍之位落在了品階相對較高的李意頭上。 虞仲隱瞞素素立功的消息絕無搶素素軍功的意思,他只是怕素素出頭太早,被李、衛(wèi)二人迫害。想他征戰(zhàn)沙場數(shù)十載,不一樣栽在了這二人手里? 虞仲搖搖頭,滿腔無奈。 素素暈倒前,眼前是一片朦朦朧朧的人頭,那些人頭或驚恐,或痛苦,浸染在鮮血里可怖瘆人。 她閉著眼睛做了好些噩夢。 她夢見柏舟往她的布兜兜里放了好些rou干,她愛吃甜,柏舟就往rou干里加了些糖。她抿著嘴里甜絲絲的rou干,看著眼前穿著白色衣衫,溫潤儒雅的虞柏舟,連心尖尖上都帶著一絲甜甜蜜蜜。 身邊白茫茫一片,她除了柏舟,誰也看不見。 她忽然想起什么,問他:“柏舟,你胳膊受傷了,現(xiàn)在好點了嗎?”她伸過手拽住柏舟的胳膊,撩開他的袖子看。柏舟的胳膊上爛了一大塊,素素心疼的給他吹。 可她吹著吹著,柏舟的胳膊就如嫩藕一般斷了。她嚇壞了,她邊哭邊將虞柏舟的斷臂往他肩膀上接,許是她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柏舟的胳膊給捏得粉碎。 一片白色迷霧席卷而來,她眨了眨眼,柏舟不見了,眼前一片血色彌漫。 遍地是殘肢斷臂,遍地是堆積成山的死尸,頓時間無限的恐懼朝著她席卷而來,此番場景讓她感覺自己是下了地獄。她走了一步,腳下不小心踢到一顆人頭。那人頭的眼睛死死瞪著她,似乎在對她咆哮對她怒吼,又甚至在嘲笑她。 待她看清那顆人頭的樣貌時,素素嚇得“啊”了一聲,那人頭不是別人,正是被她親手殺死的敵方主將。 素素捂著臉,在死尸堆里邊哭便跑,害怕地大喊柏舟。她被腳下的人頭絆倒,踉蹌跌倒在地。她害怕的大哭大喊,可嗓子喊冒煙兒了都沒人應(yīng)她。 素素已經(jīng)昏迷了三日,這幾日柏舟遵從軍醫(yī)程老頭的吩咐,一到飯點就給素素喂藥膳rou羹。 軍醫(yī)程老頭說素素是餓暈的,是因為素素運動量過大而進食較少所致。聽了程老頭的話,莊牛感嘆:“俺的神!那天出戰(zhàn)前素爺背了滿當(dāng)當(dāng)一包rou干啊,一路上她嘴巴就沒停過,就這樣還進食過少?軍醫(yī),你不是在逗俺吧?” 程老頭一臉嚴肅,撇過頭看莊牛:“你覺得我像是在逗你?阿素這丫……咳,這小子天生力氣大,她進食量自然也大。” 李大狗戳了戳柏舟,悄聲說:“老大,這素爺這么能吃,你以后咋養(yǎng)得起?不如考慮考慮我,我乖巧又可愛,吃得也少!” “呵呵?!碧K周皮笑rou不笑,一本正經(jīng)道:“不要臉,素爺還躺著呢,你竟然趁人之危?!?/br> 他一本正經(jīng)看著軍塌上昏迷不醒的素素,瞥了眼“勾引”柏舟的李大狗,心里念了李大狗數(shù)十次“不要臉”。他特別鄙視趁人之危奪去別人摯愛的卑鄙小人,鄙視跟男人搶男人的男人,更鄙視跟素爺搶男人的男人。 “臭小子,我只是開個玩笑,你這么認真做什么?我可是有翠翠的人?!崩畲蠊飞焓謹Q了一把蘇周的胳膊,蘇周伸手就給擰了回去。就在二人相互打鬧時,素素突然側(cè)身起來,趴在塌邊一陣干嘔,愣是將剛才吃下去的藥膳rou羹給吐了個干凈。 素素吐完后昏昏沉沉躺了回去,閉著眼睛嚎啕大哭。嘴里一個勁兒的喊“柏舟”、“柏舟”。 這個帳子里沒外人,虞柏舟索性坐過去握住素素的手,俯下身,用自己的臉貼了貼素素的額頭,感覺到她額頭guntang,覺著不妙。他在她耳邊溫聲道:“素素別怕,柏舟在,你的柏舟在。”他聲音和熙溫暖,低沉里透著如沐春風(fēng)的清澈。 半昏半醒的素素安靜下來,底下的枕頭濕了大片。虞柏舟用手巾替她擦了擦臉頰,遂讓老軍醫(yī)過來給她把脈。 此情此景讓泡腳小分隊感動的眼淚汪汪,李大狗靠在莊牛肩膀上,莊??吭谔K周肩膀上。 莊牛道:“哎呦俺的小心肝兒,甜死俺了,俺也想跟媳婦兒說這話?!?/br> 李大狗:“等回了家,我也跟翠翠說這句話?!?/br> 蘇周并不能理解兩個男人為什么會有這么深厚的感情,但他很羨慕素素。素爺為了老大殺人,老大為了素爺不眠不休好幾日,若有個男人待他有這般感情……那他也斷袖。 軍醫(yī)程老頭給素素扎了幾針,通了她幾個xue位,又吩咐柏舟去煮完青菜粥來給她吃。他說:“這丫頭沒事了,只是夢魘了,等她醒了給她喂點青菜粥,也就沒事了?!?/br> 柏舟對著程老頭拱手做禮:“有勞了程先生了?!?/br> 程老頭笑道:“你跟我還客氣,我拿阿素當(dāng)親孫……子看待,再者,給她治病也是我職責(zé)所在。”他差點就嘴快說成了“孫女”,不過還好他收嘴收得快。 程老頭提著醫(yī)藥箱剛走,荊副將便掀開帳子走了進來。 荊副將覷了眼軍塌上的素素,神色沉重。 大將軍虞仲受傷,李意暫代大將軍一職。是以虞仲營帳外遍布李意的眼線,虞柏舟無法再出入大將軍營帳。荊副將此來有話要說,他打量了一眼泡腳小分隊,虞柏舟意會,說道:“無妨,自己人。” 荊副將嗯了一聲,遂道:“大將軍腿骨碎了,得回帝都治療。最近李意那廝接了大將軍一職,在軍中橫行霸道的很,短短幾日便找了我?guī)滋幝闊?,否則我也不會現(xiàn)在才過來見你?!?/br> 虞柏舟蹙眉道:“現(xiàn)在軍中局勢如何?” “我軍損失較大,元氣大傷,加上大將軍受傷,軍中士氣低落的很。”荊副將嘆了一聲,又道:“不過大奴那邊情況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大將軍吩咐人切了大奴主將的頭顱,給他們單于送了過去。他們現(xiàn)在士氣消沉不說,還失去了一員猛將?!?/br> 莊牛聞言,大著膽子說:“將軍,俺們素爺立了這么大的功,是不是要給她封個將軍當(dāng)當(dāng)???” 荊副將瞥了莊牛一眼:“蘇素斬殺敵將之事,你們且不可當(dāng)著旁人說起。李、衛(wèi)二人如今在軍中一手遮天,若是蘇素搶了他們的風(fēng)頭,你們覺著,他們會放過蘇素嗎?” 三人面面相覷,蘇周疑惑道:“難不成還不準士兵立功了?” “立功可以,但不能一來就斬殺敵軍主將,若一個新兵都能輕易斬殺敵方主將,如此,你讓幾位將軍的面子往哪里擱?”荊副將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你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韜光養(yǎng)晦,等在軍中養(yǎng)足了勢力,李將軍也不敢拿你們怎么著。想要做將軍,就得拿出做將軍的氣勢,若在軍中沒點勢力,就算當(dāng)了將軍,有誰能服氣?” 三人齊齊點頭,都覺得荊副將說得在理。 荊副將無奈嘆了聲氣,看著虞柏舟道:“柏舟,夜里子時大將軍營帳守衛(wèi)最弱,屆時你過來,我?guī)氵M去見大將軍。他現(xiàn)在受了重傷,情緒低沉的很,躺在榻上酗酒度日。大將軍現(xiàn)在,很需要你的安慰?!?/br> 這話聽得泡腳小分隊不明白了,莊牛問:“虞將軍受傷,怎么叫俺們老大去安慰?” 荊副將聞言瞥了莊牛一眼,回過頭問柏舟:“你沒告訴他們,你的身份?” 柏舟搖頭,遂抱著拳頭扭過身,對著三人解釋說:“實不相瞞,虞仲便是家父?!?/br> 三人一臉震驚,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平日里待人和氣的虞柏舟竟是大將軍的兒子。 莊牛一臉雀躍,激動地搓搓手:“老大,俺能抱抱你的腿么?” “不能?!庇莅刂酆敛华q豫回答。 “小氣鬼?!鼻f牛學(xué)著素素的模樣噘嘴,連語氣也模仿著素素:“人家不喜歡你了!” 眾人:“……”此人多半有病。 * 素素醒來時已是晚上,她揉著眼睛從軍塌上一起來,便看見莊牛那張大餅?zāi)槨K匆娗f牛的臉,登時聯(lián)想到了梓鄲城東街王大娘燒餅。那個燒餅又大又圓,剛從火爐子里出來時香噴噴的,咬起來嘎嘣脆。 莊牛見她醒了,忙沖著帳外叫了聲“老大”。這一叫其余幾人先后都沖了進來,以虞柏舟為首。 虞柏舟也不顧旁人的眼光,伸手捧住了素素小腦袋。他輕柔的替她順了順頭發(fā),柔聲問她:“餓不餓?我剛煮了碗青菜粥,還溫著,吃嗎?”反正他們都當(dāng)自己的斷袖,那他就斷袖到底唄,無所謂的。 素素愣愣地看著柏舟,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柏舟,你沒死!” 虞柏舟:“不但沒死,整個人精神的很?!?/br> 素素心里空掉的那一塊頓時被補了回來,她蹭著柏舟的肩膀,哭得跟個淚人似得,她將腦袋埋在柏舟臂膀里,聲音甕甕地:“柏舟,我好想吃王大娘燒餅,她家的燒餅好香好脆?!?/br> “吃燒餅啊,俺去給你烙!”莊牛捋起袖子對著她說:“素爺你等著俺,俺現(xiàn)在就去給你烙燒餅,你先喝碗青菜粥墊墊胃?!?/br> 柏舟頗感激的看了莊牛一眼:“有勞了?!?/br> “兄弟之間不說這個。”莊牛走的時候?qū)⒗畲蠊诽K周也給拖了出去,給他們二人留了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 三人走后,素素吸了吸鼻子也不哭了。她見柏舟臉色不大好,似乎不太高興,問他:“柏舟,你怎么了?” “父親腿骨碎了。”虞柏舟這幾日提心吊膽,一方面是因為素素,另一方面是因為父親。這幾日兩人都讓他cao碎了心。 素素只聽過人腿骨斷,但從未聽過腿骨碎掉,腿骨碎了,應(yīng)該……很疼吧? 素素站在柏舟的位置思考了一下,心口也跟著揪疼。如果是她的丞相爹斷了腿,她一定會難過好久好久。如此想來,柏舟現(xiàn)在也好難過吧? 素素抬起手,在他胸口撫了撫:“柏舟別太難過。”隨后她又伸手捧住他消瘦剛毅的臉,安慰他:“柏舟,我已經(jīng)殺了那個大奴的將軍,也算為咱們爹報了仇。你別難過,如果你實在難過……我去涼城,殺了他們的單于!” 她嘴上說得輕巧,可實際上她每說一個“殺”字,眼前便浮過夢中血腥的場景。那鋪天蓋地的血腥和遍地的殘尸斷腿,以及那一顆顆瞪著眼的頭顱,都讓她驚駭不已。 她曾經(jīng)想過戰(zhàn)爭的殘酷,但從未想過這種殘酷已經(jīng)逾越了她的極限。 可即便如此,為了柏舟,她還是愿意再殺人的,只要柏舟開心,她做什么都好。哪怕……她會再做噩夢。 虞柏舟蹙眉望著她,輕聲問她:“素素,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夢見了什么?”別說是素素,就連莊牛那般八尺有余的壯漢這幾日也老被噩夢驚醒。 素素一雙眼睛水蒙蒙的,她想說她是做噩夢了,她也想在柏舟懷里撒嬌,可她又不想讓柏舟擔(dān)心,也不想讓柏舟覺得她嬌氣。她緊緊抿著嘴,搖頭,“沒有,我只夢見我吃大雞腿,還夢見了爹,也夢見了娘?!?/br> 她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卻憋著跟他說謊。這丫頭,跟他說謊都不會。 柏舟伸手拍了拍素素的頭,“你不想殺人就不殺人,上了戰(zhàn)場保護好自己就成。這次我不該讓他們騙你,素素,你怨我嗎?” “不怨!”素素搖頭,挺直胸脯一臉驕傲:“我殺的是敵人!” 可是敵人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在她眼里沒有敵人,只有柏舟。傷害柏舟的人,都是壞人。 素素見柏舟情緒不高,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她噘嘴湊到柏舟跟前,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她說:“柏舟,你別不開心。你看,我‘嘖嘖’你之后,心情可好了,不然你也‘嘖嘖’我吧,這樣心情能好一點。” 柏舟頓了一下,然后嗯了一聲,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唇。 素素覺得親一下臉頰已經(jīng)夠了,可柏舟親她嘴的同時,還……咬她。 好吧,咬就咬嘛,柏舟開心就好。 虞柏舟想撬開素素的牙齒,可素素卻緊緊闔著牙齒將嘴唇越嚼越高,他只好放棄再親她。 素素好無奈,低頭對手指:“我都把嘴噘這么高了,為啥你又不啃了?是不是我嘴巴不甜?。俊?/br> “……”虞柏舟不知說什么好,看來平日里莊牛也沒給素素講太多黃段子。 很好,他很欣慰,以后還是由他慢慢教好了。 即便被虞柏舟“啃”嘴,素素也還是覺得被柏舟這么欺負的好開心。怪不得她娘經(jīng)常說老被她爹欺負,看來男人都是一樣的,對喜歡的女人連欺負的方式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