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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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的隨行者們?cè)谌懋嫕M彩繪圖騰,衣角隨風(fēng)舞動(dòng),看起來美麗而又詭異。四面只纏著幾道輕飄紗帳的車輦上,年輕的神女端坐其中。 她穿著充滿宗教風(fēng)情的單薄紗裙,額間金色的花鈿和層層疊疊的手鐲仿佛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她眉眼低垂,并不看身旁虔誠(chéng)跪伏著的民眾,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降世,目下無塵,神情高高在上卻又美麗得叫人心折。 晏行舟被這古怪的美麗所震撼,直到那畫被晏鳳珣冷著臉拿走,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挑眉驚訝道:“這是南夷不屈山供奉的那座神女像?——我怎么不知三哥竟也喜歡這個(gè)?!?/br> 晏鳳珣皺眉道:“我何時(shí)說過喜歡?” “不喜歡?”晏行舟眼神往他手中的畫上飄,笑著揶揄:“那你這日理萬機(jī)還要百忙之中空出時(shí)間給人家畫畫做什么?” 晏鳳珣將那畫重新一點(diǎn)一點(diǎn)卷子來,眉心隆起的皺褶卻未退:“我只是在想,若真有神……” 他的腦子里閃過一雙深灰色的眼,那眼微垂著,眼神卻與他十九歲時(shí)的驚鴻一瞥恍然重疊。 他只是在想,若真有神,他日日享受人間供奉,又憑什么這樣不染凡塵的睥睨眾生? 他只是在想—— “有朝一日,若能將他從云端拉下來看看這世間泥潭,他的眼還能像這樣,目空一切,無喜無悲么?” * 晏老夫人被春柳攙扶著下馬車后,沒在約定的地點(diǎn)看見葉鳴錚。隨行其他幾個(gè)侍衛(wèi)到處找了一圈沒找見,她正要發(fā)怒,卻遙遙地見山坡那頭的野塘前,自家的好孫兒正坐在那瞎了只眼的白額大蟲背上閉眼小憩。 葉勇不近不遠(yuǎn)地守在這一人一虎身邊,聽見那邊動(dòng)靜,趕緊朝著晏老夫人走了過來。 “這是怎么了?”晏老夫人四處掃了一遍,敏銳地察覺出了些異樣,抬了抬下巴,朝葉勇示意了下問道。 葉勇自然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之前的事情說了。待聽見梁相被這畜生撲了卻敢怒不敢言的狼狽樣子,晏老夫人細(xì)眉一挑,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梁若澤啊梁若澤,沒想到你竟也有今天?!?/br> 葉勇想著當(dāng)時(shí)的場(chǎng)景,也還是覺得好笑:“只不過叫他吃了那么大的虧,恐怕日后梁相記恨?!?/br> 晏老夫人卻不怕,她哼笑一聲道:“不過是個(gè)丞相,背靠著榮國(guó)公府娶了個(gè)沒什么地位的表小姐,就以為自己搖身一變真成皇親國(guó)戚了?也不問問皇帝和太子答不答應(yīng)?!?/br> 她擺了擺手,示意此事不用再提。 緩步走到葉鳴錚身邊,離著約有三步路,原本假寐的眼睛倏然睜開了。晏老夫人便停了下來,視線掃過他手里握著的一個(gè)盒子,問道:“這是什么?” 葉鳴錚也看了一眼手里的東西,聲音因?yàn)殚L(zhǎng)年少言寡語而顯得有些?。骸八??!?/br> “藥?什么藥?”晏老夫人一愣,反應(yīng)過來,“謝吏目開的藥?” 葉鳴錚沒說話,像是默認(rèn)??申汤戏蛉藚s更驚奇。他們相遇是偶然,這樣的荒山野嶺,謝懷寧能開出什么藥? 晏老夫人看了一眼葉勇,卻見葉勇也搖了搖頭:“這是謝吏目單獨(dú)塞給小主子的,臨走時(shí)好像還囑咐了句話,只是我離得遠(yuǎn),什么都沒聽清。” 晏老夫人又將那盒子掃視了一遍。 春柳跟在晏老夫人身邊,也順勢(shì)看了看,片刻,像是看出了點(diǎn)什么,輕輕“咦”了一聲:“這盒子看起來……這不是京中彩玉軒的棋子糖嗎?” 晏老夫人聞言皺了皺眉,心中好奇更甚,可那邊葉鳴錚將手里的盒子寶貝似的捂著,看也不給看一眼,周旋半天還是作罷。 她瞥了瞥葉鳴錚身下的老虎:“那這只虎呢?不是說要放生?” 葉鳴錚伸手在滿臉懵懂的大黃頭上揉了一把:“不,留著?!?/br> 又補(bǔ)充似的道:“他喜歡?!?/br> 晏老夫人又好氣又好笑,拍了下手掌:“都說男大不中留,古人誠(chéng)不欺我。錚兒是奶奶的命,可如今看起來,那小謝大夫倒成了錚兒的心頭寶了?!?/br> 話雖如此,但看著葉鳴錚明顯比以往充滿了生氣的樣子,心底到底是高興,笑著對(duì)葉勇道:“行了,留著就留著,葉府還能養(yǎng)不起這只瞎眼小畜生?去把他裝了籠,打道回府吧?!?/br> 葉勇也跟著笑,應(yīng)了一聲,跟著其他幾人一同趕著大黃進(jìn)了籠。 葉鳴錚看著眾人雞飛狗跳的動(dòng)作,用舌尖舔了舔嘴里還殘留的一點(diǎn)棋子糖的余味。 他以前不嗜甜,但是嘗過之后卻覺得,這個(gè)味道也不算壞。 他想要再去拿一顆,但想到謝懷寧說一天只能一粒,吃完了便來找他,思索片刻,還是將這種渴望妥帖地忍耐了下來,隨著晏老夫人上了馬車。 而另一頭。 謝懷寧坐在車內(nèi),只來得及對(duì)外說一句“回謝府”,便被五臟六腑翻涌的絞痛疼得登時(shí)昏迷了過去。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那痛楚微微消退些許,他才緩緩清醒過來。 活死人蠱是苗靈從萬千蠱蟲里提煉出來的,生性喜毒。本來在今日之前,這蟲都快要壓制不住了,今日梁相一粒穿腸藥喂下去,倒是誤打誤撞反而暫時(sh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謝懷寧輕吐出一口濁氣,忽地似是想起什么,從懷里拿出了個(gè)尾指大小的白瓷藥瓶。 拔掉瓶口紅綢藥塞,一股濃郁的甘草香氣便從瓶?jī)?nèi)溢了出來,只輕輕嗅了嗅,混沌的思緒便立刻恢復(fù)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