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卡坐直身體，但那一瞬間，羅克懷疑他已經(jīng)悄悄記錄下了什么，以后他就更能像只煩人的小狗一樣跟來跟去了。

    可以把他退掉嗎？不能，艾斯卡不是他花錢買來的東西，不是手機、電器和任何私人物品。令他無法釋懷的是自己竟然輕率地答應(yīng)接受這項測試，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幾分自暴自棄的情緒在作祟。

    “回警局嗎？”艾斯卡問。

    “我們要拿到這條街上的監(jiān)控影像，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家伙進入過死者的房子?！?/br>
    完整的尸檢報告和痕跡檢驗結(jié)果出來之前，精確的死亡時間還無法確定，但兇案已經(jīng)公開，死者房外拉起警戒線、停滿警車，兇手很可能在圍觀者中悄悄觀望，也可能比警方更快采取行動繼續(xù)銷毀證據(jù)。

    警察和偵探永遠在和罪犯賽跑，起跑卻永遠晚一步。

    調(diào)查監(jiān)控影像的結(jié)果令人失望，死者的住宅正位于前后兩個路口的中段，而兩邊的鄰居刻意避免自己的設(shè)備錄到他人住所的范圍。

    羅克把周邊街區(qū)逛了一遍，向商店、餐廳、旅館的店主打聽消息。

    傍晚時分，他又開車回警局，開始埋頭整理線索。凌晨兩點半，警局工作的人換了一批，值守的警官正在報警接待臺里邊吃漢堡邊看球賽。羅克等著痕跡鑒定結(jié)果和驗尸報告，雖然兩方都在加班工作，但也同時告訴他不會這么快有結(jié)果。

    “我可以等，在家等和在這里等是一樣的。”

    從很久以前開始，羅克就把辦公室當成另一個家，他還考慮過在辦公桌對面的過道上放一張簡易床來休息，最后被托比制止了。我們可以放一張沙發(fā)，托比說，這樣有人來的時候會感覺放松一點。你太緊張了，羅克，你像一根擰緊的發(fā)條，隨時都會斷開。

    人不是機器，你需要休息，至少睡覺得在家里的床上。

    我要是機器就好了。

    羅克抬頭看了一眼坐在電腦前的艾斯卡，這家伙明明是機器卻像人一樣在使用電腦處理文件、搜索資料。他已經(jīng)以常人無法達到的效率為羅克梳理出死者的人際關(guān)系，瀏覽對方所有社交平臺的留言和好友往來，包括她的生活習(xí)慣、消費能力、個人愛好等等需要很多人力去搜集的信息。艾斯卡的臉上絲毫沒有倦容，依然精神奕奕。當然，他是仿生人，只要不打開體感系統(tǒng)就不會有任何疲憊和不適。

    我要是機器就好了。

    羅克再次感嘆，同時一陣倦意涌上心頭。

    第11章 考驗人類

    “布雷恩警官，你應(yīng)該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

    “你需要休息，適當休息和睡眠有助于恢復(fù)身心功能、放松肌rou、緩解焦慮緊張，從而提高工作效率?！?/br>
    “好了好了，你真的比我的醫(yī)生和老媽還煩人，告訴我你的開關(guān)在哪？我要把你關(guān)掉?！?/br>
    “我沒有開關(guān)，布雷恩警官，如果你現(xiàn)在休息，我會盡可能保持安靜。”

    “盡可能？”

    “在你休息的時候，我會為你完成剩余工作。”

    “我要一杯咖啡，但是咖啡機在走廊那頭的茶水間?！?/br>
    “我可以幫忙?！卑箍ㄕf，“順便提醒，今天你已經(jīng)喝了六杯濃咖啡，過量飲用容易對你的身體產(chǎn)生不良影響?！?/br>
    “有進步，至少你沒有列舉一二三四告訴我到底是哪些該死的影響?！?/br>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當然不要，你要不馬上替我倒杯咖啡，要不就閉上嘴等我回來?！?/br>
    艾斯卡起身，帶上羅克擺在桌上的馬克杯。

    “我建議加些熱牛奶?！?/br>
    “不要，也不要加糖。乖孩子，聽大人的話?！?/br>
    艾斯卡乖乖帶著杯子離開了。

    羅克來到他的辦公桌，不，那是托比的辦公桌。

    電腦屏幕顯示著檔案——卡米拉·埃文斯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平平無奇的三十三年，或許比一般人生活得更自在一點。檔案顯示她是一名個人設(shè)計師，這也能解釋她很少出門，不在工作日離家的情況。

    她不愛交際，對正常社會互動感到抗拒，否則不至于連一墻之隔的鄰居都對她知之甚少。

    羅克看到她的一些工作成果，她同時在為一家糖果工廠和一家寵物公司設(shè)計網(wǎng)站，項目已經(jīng)進行到了最終修改階段，郵箱里留著她與客戶的最后一次郵件，對方表示滿意。

    羅克試圖從更多信件中尋找蛛絲馬跡，但艾斯卡已經(jīng)在整理好的文件中標記了“郵件往來正?！钡淖謽?。羅克忍不住想，他該相信人工智能得出的結(jié)論還是自己再看一遍？

    以前他和托比會在看完所有資料后開始討論，過程經(jīng)常伴隨著大量粗話和爭吵，然后他們把爭論的疑點重新梳理，尋找容易被忽略的細節(jié)。

    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相信艾斯卡嗎？

    才不要。

    他不相信一臺機器能夠充分理解書信中那些人類含蓄的社交用詞、隱喻和修辭，仿生人是沒有感情的人工產(chǎn)物，需要人類編定程序才能運行。

    羅克振作精神，點開了卡米拉·埃文斯個人電腦上的郵件列表，一眼望去都是工作信函，看來這是臺工作電腦，不過個人從業(yè)者通常不會那么明確地區(qū)分工作和私人設(shè)備，更何況搜證組也沒有找到其他電腦。

    米拉的社交賬號也十分簡單，很少發(fā)布動態(tài)，幾乎沒有照片，但賬號每天都有登錄記錄，是個沉默的旁觀者。她喜歡閱讀別人的經(jīng)歷，瀏覽熱點新聞，興趣愛好偏向藝術(shù)、哲學(xué)和科技，在旁人眼里多半是個孤僻的怪人。羅克發(fā)現(xiàn)她既沒有在交往中的伴侶也沒有在網(wǎng)上尋找異性朋友的跡象，盡管她的死狀十分符合一個單身女性網(wǎng)絡(luò)交友后被變態(tài)殺手上門殘殺的案例，但目前來看沒有這樣的嫌疑對象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