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正是如此。”江云昭起身,朝外行去,“走,去看看晚膳準備得如何了?!?/br> 如今的天,晚上倒也罷了,氣溫算不得太高,倒也有點涼爽。可到了白日里,特別是晌午,火辣辣的太陽照著,這柴房就沒法待了。被烈日烤得又熱又悶,不動彈的話,片刻間也能出一層的汗。時間久了,衣裳被汗粘在身上,濕噠噠得難受。 姚希晴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關(guān)在了柴房里。 剛開始,她還不住地叫嚷,拍門。董氏覺得煩,讓人將她捆了,又在她口里塞了破布,她才沒了法子,停歇下來。 那繩子捆得不是特別緊。 姚希晴困在屋里頭,使了好久的力氣,就也慢慢掙脫開來。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恨。咬了手指用血在帕子上寫了求救的字樣。 她知道,在這個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她的人。于是時刻留意著外頭的動靜,細辨到底是誰過來了。 待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外頭,她用力搖了搖柴房門。 等那小丫鬟因著好奇走了過來,小心翼翼詢問。姚希晴就將帶了血字的手帕從門縫兒里塞了出去。 她本是叮囑小丫鬟務必將這血字手帕弄出府,想辦法通知姚國公府的人??赡切⊙诀吲率?,沒敢聲張。又怕這東西留在身上被人發(fā)現(xiàn)徒惹事端,就尋了個機會將手帕塞到丟棄的垃圾堆里,想著被人倒掉就也罷了。 可那堆垃圾被人用筐子抬出去的時候,正好被‘路過’這處的廖心芬發(fā)現(xiàn)了。 廖心芬本是注意到這跨院不同尋常,想要尋機進來探查一番。在這附近不動聲色地不住徘徊,沒想到竟是在垃圾堆的邊上看到了大紅色的一角。 趁著這個垃圾筐子被擱置一旁,婆子們?nèi)ヌЯ硪豢鹄臅r候。廖心芬眼疾手快,將帕子給抽了出來。 好在帕子旁邊丟棄的都是清掃的枝葉,大都已經(jīng)枯了,沒有把帕子弄得太臟。 拍干凈上面的東西,細看這大紅帕子,望見上面的血字,又瞧出這是誰所有之物,廖心芬想過之后,去尋了古mama。 說來也是巧了。 關(guān)著姚希晴柴房的鑰匙,輾轉(zhuǎn)著到了古mama的手里。 這個結(jié)果有點出人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 董氏不想把鑰匙擱在自己手里頭,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人把那忘恩負義的姚希晴給杖斃了。 得把這鑰匙給別人保管著才行。 若給廖宇天,他很有可能會開門放走姚希晴。而能進那個跨院伺候的,只有姚希晴帶著去碧空苑的那些人。 董氏自然不會將鑰匙給他們。 姚希晴在王府住了不少時日,新荷苑大部分的下人都恭維巴結(jié)過她。董氏不放心那些個奴才,生怕鑰匙到了她們的手里,一轉(zhuǎn)眼,她們就想法子把姚希晴放了。 董氏不愿在這個上面多費心思,索性從新荷苑的伺候的老人們里選了最不愛出頭又行事低調(diào)的古mama。 古mama是廖澤福和廖心慧的乳母。平日里默不作聲的一個,看上去極其好拿捏。 而且,姚希晴在王府的時候,是瞧不上廖心芬姐弟倆的,與她們不甚熟悉。和古mama,更是半個字兒也沒說過。 董氏就將鑰匙給了她。 又吩咐她說,甚么時候打算將姚希晴放出來,問她要鑰匙,她再給。 若是想弄死姚希晴的時候…… 古mama就不必給她鑰匙了。 誰知這卻是給了廖心芬機會。 她拿到帕子沒多久,鑰匙就到了古mama手里。而古mama又只將此事告訴了廖心芬一個人。 廖心芬考慮了半晌,最終揣著帕子去尋了李mama,讓她幫忙去求江云昭,來救姚希晴。 果然不出她所料,帕子怎么送出去的,就怎么被送了回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有點風吹草動,也不太注意得到。 廖心芬問古mama要了鑰匙,又吩咐了丫鬟文竹幫忙,讓文竹去和守著跨院的婆子磨時間,她則湊著婆子不注意的時候,貼著墻邊兒溜了進去。直接用鑰匙開了柴房的門,進到里面,又將門掩上。 姚希晴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進來,忍不住低低輕呼了聲。 廖心芬忙低低與她“噓”了聲,說道:“別怕,是我。” 姚希晴沒想到在這兒會見到廖心芬,十分警惕地看著她。 廖心芬不欲多解釋,就道:“你那帕子在我那里。”頓了頓,聲音沉沉地道:“我去求世子妃幫你出來,可世子妃不肯幫忙?!?/br> “世子妃?”姚希晴不由拔高了些聲音,想到如今情形,忙又降了回去,“你去求那死丫頭做什么!” 誰都知道,全王府,不,全京城里,和她最不對付的就是那個江云昭了! 廖心芬顯得十分懊悔,“早知她如此狠心,我便不去尋她了。我只想著,畢竟府里頭能夠和母親抗衡的也就她了,便去了趟晨暮苑……” 姚希晴警惕地上下打量著她??上堇锾?,看不清神色。 廖心芬沒有聽到姚希晴接話,不由問道:“你可是惱了我了?”語畢,又是自責,“也怪我。找不到旁的可以幫你的法子。只能尋了這最為笨拙的一個?!?/br> 姚希晴靜默半晌,最終淡淡地“哦”了聲。 廖心芬回望了下身后,卻看不到跨院門的情況,只能瞧見柴房合著的門板。 她暗暗焦急,好生說道:“這兒到底發(fā)生了甚么?怎地一個個小心成這個樣子?你與我說一說,我也好知道怎么幫你出去。” 姚希晴瞥了她一眼,回道:“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廖澤昌出了事,他們怪到我頭上。把我關(guān)起來了?!?/br> 廖心芬怔了下,疑道:“怎會莫名其妙就把你關(guān)起來了?你可是王妃的親外甥女?!?/br> “誰知道呢?!币οG绻之惖匦α寺?,“親外甥女,總比不得親兒子?!?/br> 這話語中的怨念如此之大,在黑暗之中,廖心芬也感受到了。 她便相信了姚希晴的說辭。 眼看著時候再耽擱不得,正準備抽身離去,廖心芬就聽姚希晴說道:“你想法子救我出去。我自會重謝?!?/br> 聽聞‘重謝’二字,廖心芬有些動心。 姚希晴平靜地道:“我家雖然不比江云昭那個死丫頭闊綽,卻也給得起任何你想要的謝禮。” 這話徹底打動了廖心芬。 離去前,她輕聲說道:“你等我消息。”這便趕緊出屋,將房門重新落了鎖。 這一日,在崔少爺來府里見董氏的時候,廖心芬終于在董氏和廖澤昌抽吸煙葉之時,悄悄尋到了崔少爺,將先前自己和姚希晴見了一面的事情,主動告訴了他。 一來,她覺得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瞞不過他去。若是不主動講出來,日后被他發(fā)現(xiàn),怕是要失了他的信任。 二來,若是要救出姚希晴,少不得要讓崔少爺出手。 她一個二房庶出的女兒,是沒什么資格對王爺和王妃要求什么的。 崔少爺聽了她的請求后,并沒有太動心。 畢竟對于他來說,姚希晴那個兇惡的女人手起刀落的樣子宛若鬼魅,著實嚇到了他。他可不愿幫助一個惡人。 廖心芬便與他道:“少爺若是幫成了她,那奇藥進入姚國公府,便指日可待了?!?/br> 她這托詞尋得很是仔細,完全是從崔少爺?shù)南埠脕沓霭l(fā)。 因為崔少爺并不是完全信任她,不過是利用她來傳遞東西罷了。不然的話,先前她問他廖澤昌到底怎么了、跨院之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崔少爺也不會不告訴她了。 想到這一點,廖心芬的心里便滿是酸楚。 好在她這個利用打動了崔少爺。 他心中一動,再仔細考慮過后,居然真的同意了幫助姚希晴。 “我有個法子可以幫她出來。”崔少爺沉吟道:“不過還得等一兩日才行?!?/br> 等那母子倆的‘癮’夠足了才行。 待到救出這個人,他在這王府花費的功夫,就也收到了初次的成效。 如今日日讓他們吸食,應當……也快了。 …… 估摸著差不多了后,這一天,廖少爺提前在這一次的煙葉里摻了些別的東西。又稍微放了些味道相近的香料進去,好讓吸食者感受不出氣味的異常。 到了約定的時間,等他一走進屋子,董氏和廖澤昌便亟不可待地問他要來煙葉,忙不迭地塞進煙斗里,點燃。 崔少爺在外面閑逛了些時候,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返回了屋中。 一踏進房門,就見董氏和廖澤昌正繼續(xù)下嘴猛抽,而煙斗處,已空空如也。 崔少爺笑道:“光了都沒發(fā)現(xiàn)?” “光了?”兩人晃動著迷離的眼珠,齊齊質(zhì)疑:“可是怎么沒感覺到效果?” “數(shù)量與以往一樣。怎會沒效果?” 崔少爺疑惑著,有些猶豫地說道:“會不會是哪個步驟出了岔子?要知道,以往我們用這奇藥的時候,需得先拜會過上天,謝過神人的庇佑。如今我們一次也沒這樣做過,已然失了對上天的信任。而今……” 看他有些遲疑,打著哈欠流著眼淚的董氏不住催促,“而今如何?” “而今你們或許做了些惡事,惹了上天大怒。又因先前就沒得了信任,這奇藥就也失了那部分神奇的效用了?!?/br> 董氏現(xiàn)在渾身難受,顧不得其他,急急問道:“那怎么才能彌補?” “這個好辦。將這件惡事化解,自然就可以了?!彼p聲說道:“如今你們癥狀不重,想來這惡事剛做不久,且也還沒鑄成大錯?!?/br> 董氏現(xiàn)在腦子一團亂,全身猶如被萬蟻噬骨,難過至極,怎么想,也想不出來。 反倒是廖澤昌,因了那處傷口太過疼痛,反倒腦中留了一絲清明。 “娘,會不會說的是那惡婆娘被關(guān)的事?”他喘著粗氣詢問道。 一聽‘被關(guān)’,崔少爺溫和的笑容愈發(fā)儒雅了些,“尋常被關(guān),是不會被神人懲罰的。但若是親眷,怕是要受磨難了。” 姚希晴是董氏的親外甥女。 董氏一聽這話,再不遲疑,當即讓人去尋古mama,告訴古mama將人放了。遣去的人還沒出屋,她忽然反應過來,得她親自和古mama說才能拿得到那鑰匙,再顧不得形象如何,拎著裙擺小跑著就出了屋…… 姚希晴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散發(fā)著股股惡臭。頭發(fā)已經(jīng)打結(jié)黏連,身上的衣裳也皺成一團,緊巴巴地貼在身上。 可以說是沒一處不讓人惡心的。 但是,以往極其愛干凈愛整潔愛漂亮的她,此刻卻沒注意到這個。 她用手半遮著眼睛,適應了會兒,抬眼望著這四周的樹木花草,又看著地上灑滿的金色陽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得上是‘笑’的表情。 “少夫人,走罷!衣裳洗澡水已經(jīng)去準備了?!币粋€小丫鬟怯生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