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帶著滿心疑惑去了太后宮里。沒瞧見弟弟們和陸應(yīng)宏在一處，倒是發(fā)現(xiàn)他們倆跟著陸元聰正在偏殿對著個行軍布陣圖看得起勁。

    太后見她不解，笑著說道：“聽說你弟弟近日也開始習(xí)武了？”

    江云昭不知太后何意，實(shí)話實(shí)說道：“他們哪兒是學(xué)武啊。不過是跟著師傅鍛煉下罷了?！?/br>
    太后見她說得坦誠，莞爾，道：“我瞧著這倆孩子不錯，想讓他們和元聰一同學(xué)習(xí)。你覺得怎樣？”

    因著倆人被陸元聰叫到宮里就是為了‘習(xí)武’，剛才太后也提到了這個，江云昭一下子就想到了廖鴻先和陸元睿共同學(xué)武的事情。

    其中的苦處，一時半刻是道不完的。

    想到自家倆弟弟從今往后要努力刻苦練習(xí)，江云昭到底有些心疼，“他們倆不是學(xué)武的材料，不如鴻先領(lǐng)悟力高。您看……”

    “并非讓他們做到鴻先那一步。那小子天分高，就算是苦練，有幾個能達(dá)到他那水準(zhǔn)的？”太后嘆道：“釗哥兒和宏哥兒還小。元聰平日里一個人讀書練武，也是孤單。權(quán)當(dāng)給他做個伴兒了。”

    一來，是習(xí)武讀書的伴讀。二來，也是平日里的玩伴。

    在太后心里，若是旁人家的孩子整天圍著她的寶貝小兒子，她肯定要提心吊膽憂心忡忡，生怕那些孩子品行不夠端正，帶壞了陸元聰，恨不得每個細(xì)節(jié)都過問了才好。

    可這倆孩子不同。

    他們是秦氏和江云昭看著長大的。

    有他們陪著陸元聰，她放心。

    ☆、173|6.城

    因著太后那一番話，從此以后，江承晞和江承暉就踏上了出入宮中伴‘聰’讀書習(xí)武的不歸路……

    江承暉倒還好。

    他性子本就沉穩(wěn)，與陸元聰在一起，倒是有頗多共同語言。無事之時，二人就一起研習(xí)功課?；蛘吲紶柋仍噧上?，他給陸元聰當(dāng)做陪練。

    可江承晞就不同了。

    他生性跳脫，一刻閑不住。在課堂上的時候，常常一堂課才上了大半，他就坐不住了。搞得江承暉十分頭痛，時不時要偷偷提點(diǎn)呵斥他一番。

    不過授課的大人倒是很喜歡江承晞。經(jīng)常捋著白胡子望著江承晞，微笑著道：“小江少爺可是得認(rèn)真聽。廖王爺聰穎，卻也努力，方才有如今的成就。你這樣下去，肯定不成?！?/br>
    在他看來，江承晞思維跳躍，從不走尋常路，倒是和當(dāng)年的廖鴻先有幾分相似。不過，廖鴻先的努力程度，他卻是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

    江承晞最佩服的人就是自家姐夫。被說了幾次后，就也安靜了不少。

    不知是想要超過姐夫的好勝心太強(qiáng)烈，亦或是年紀(jì)漸長后開始好學(xué)了。慢慢地，江承晞也學(xué)得入了迷，開始認(rèn)真起來。

    太后看到三個小家伙你追我趕地努力著，十分欣慰。更覺得自己當(dāng)初的選擇沒錯，要挑就得挑江家的孩子。

    春去秋來。幾番暑寒交替。如今，又是一年春。

    這天，風(fēng)光正好，天氣宜人。

    廖鴻先恰逢休沐且今日無事，就起了聚一聚的心思。一早起來，安排了各處準(zhǔn)備點(diǎn)心吃食，又讓人去提前備好宴會的一應(yīng)物品，這便親自騎了馬，去請親眷。

    他先去了宮中，得知陸元睿他們沒甚空閑，就轉(zhuǎn)去了寧陽侯府。得知江家能過去，這便繞去了明粹坊，選了好些物品，讓送去永樂王府。

    待到他從明粹坊回到府里，侯府的人已經(jīng)到了。

    江承暉和江承曄他們今日有課，都在宮里和陸元聰一同讀書。秦氏去了廚房，幫著安排中午的飯食。江興源和江承曄正在樹下對弈。

    而江云昭……

    江云昭正和葉蘭馨說著話。兩人低語輕笑，時不時地偏過頭去，逗一逗在旁邊玩得開心的小家伙。

    那男童約莫兩歲大，正是愛笑愛鬧的時候。此刻他在乳母的看護(hù)下，驚奇地握著手中玩具不住擺弄，也不鬧騰，十分乖巧。

    廖鴻先在院門口駐足看了片刻，目光沉靜而柔和。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緩步入內(nèi)。含笑地與江云昭對視一眼，這便去到江承曄他們的棋桌旁，默看兩人對弈。

    江云昭和葉蘭馨慢慢說著話，廚里端了一疊杏仁酥來，捧到她們跟前擱到一旁的石桌上。

    江云昭凈過手后，隨手拈起一塊點(diǎn)心去吃。

    那東西甫一入口，便覺一陣怪味兒襲來，讓她忍不住皺了眉，將剩下的擱到桌上。

    “怎么了？不合胃口？”葉蘭馨邊拿起一塊放入口中，邊好生問道。

    江云昭飲了口茶沖去那怪味，搖頭道：“不是。味道不太對。許是放錯了調(diào)料?！?/br>
    葉蘭馨將口中點(diǎn)心慢慢嚼完，咽下，回道：“不會啊。味道很正，和以往一樣?！?/br>
    “有嗎？”江云昭疑惑地問道。

    她暗想或許是自己剛才那一塊點(diǎn)心出了岔子，旁的應(yīng)當(dāng)不會這樣。暗想了下，試探著又拿起了一個，輕輕咬了個邊。

    一股子奇怪的油膩味道瞬間充斥了滿口。

    江云昭將那點(diǎn)心隨手丟到旁邊，捂著嘴干嘔起來，郁悶地道：“這是什么做的！”

    那點(diǎn)心被她丟到了碟子的一角，并未沾到石桌上。

    葉蘭馨看著她這模樣，心里頭有了個想法，卻也不敢確認(rèn)。就拿起了江云昭剛剛丟棄的那塊，咬了一小口。

    香酥可口，十分好吃。

    葉蘭馨看著江云昭那既糾結(jié)又痛苦的模樣，剛才心里頭閃過的想法又冒了出來，既驚又喜地低聲道：“你……難道是有了？”

    江云昭正難受得緊，沒有聽清，順口問道：“什么？”

    前年葉蘭馨已經(jīng)為江家誕下長孫，此時又懷了第二個。對于懷孕之時的各種反應(yīng)，已然了如指掌。見江云昭這般，心中已經(jīng)有七八分肯定了，說道：“你、你該不會是有了吧？”

    江云昭此刻正竭力忍著胸腹間不適的感覺，聽了嫂嫂的話，她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是指的什么。仔細(xì)思量了下，再看葉蘭馨那驚喜又試探的表情，到底明白了些許，不由有些尷尬，干笑道：“不能吧?！?/br>
    前幾年都相安無事。怎地現(xiàn)在說有就有了？

    雖然如今晚上的時候廖鴻先十分勇猛……但以前也都是如此啊。也沒見懷上。

    “或許就是有了?！比~蘭馨愈發(fā)肯定起來，站起身說道：“我讓人去叫給我看診的那個大夫來瞧瞧！”

    她如今有了身子，還不足四個月，最是不宜挪動的時候。就連在外面石凳上坐著，江云昭都是讓人給她鋪了兩層厚厚的棉墊。

    此時見她猛地起身，江云昭唬了一跳，趕忙也站了起來，拉住她道：“你別亂跑。小心著些。我又沒什么事?！?/br>
    廖鴻先耳力甚好。離得頗遠(yuǎn)，卻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側(cè)過頭一瞧，見江云昭好似不舒服，就行了過來。

    半途聽到葉蘭馨的話，他目光微閃，腳步滯了一瞬。朝江云昭小腹看了看，復(fù)又向前。

    行至江云昭身側(cè)時，剛好葉蘭馨和江云昭正對峙著，一個要去請大夫，另外一個要她小心點(diǎn)。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江云昭身邊輕輕攬住她，輕聲問道：“怎么了？”

    江云昭苦笑道：“我腸胃有些不適，大嫂說我……說我……”

    她頓了頓，終究沒法把那個詞說出來。正準(zhǔn)備說‘大嫂要幫我請大夫去’，就聽葉蘭馨在旁開心地道：“昭兒八成是有喜了！我要給她請大夫去！”

    那歡天喜地的模樣，竟是比她得知自己有喜時還要開心幾分。

    江云昭羞得狠了，嗔道：“大嫂，小點(diǎn)聲，這可不能亂說?！?/br>
    若是傳到太后的耳中被太后知道了，肯定得鬧騰好一陣子。光是解釋，就得費(fèi)上許多功夫。

    廖鴻先擱在江云昭身側(cè)的手不自覺收緊，也不管自家小妻子的感受了，徑直問葉蘭馨：“大嫂可是有把握？”

    “當(dāng)然！雖說人人害喜時候的反應(yīng)都不一樣。不過，若是腸胃不適，只會胸腹間難受而已。又哪里會吃東西變了味道？而且，她這是每次沾到油味兒就難受，待到油味兒遠(yuǎn)離就漸漸好了?！?/br>
    葉蘭馨想了想，斬釘截鐵說道：“我有九成的把握！”

    廖鴻先不禁唇角勾起，揚(yáng)聲喚人，把封mama叫了來。

    封mama在宮里的時候略學(xué)過點(diǎn)醫(yī)術(shù)，后來擱置了，沒再細(xì)學(xué)。這兩年王府愈發(fā)和順平靜，她閑暇之余又拿起了當(dāng)年的這個愛好，平日經(jīng)常燉了藥膳來給廖鴻先和江云昭吃。

    廖鴻先想著有她幫忙先看看江云昭的狀況，好歹能夠放心些。

    封mama先前正和秦氏商議午膳的菜式。傳話的人沒有說清楚，只道是王妃身子不適，王爺讓封mama先去看看。

    秦氏一聽這話，緊張起來，立刻和封mama一同急急趕到這邊。誰知面前眾人半分緊張模樣也無，一個個反倒是和樂至極。

    秦氏頗有些莫名其妙，疑道：“昭兒哪兒不舒服？”

    江興源和江承曄微笑著看她。

    葉蘭馨上前，在婆婆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秦氏不敢置信地上前，握住江云昭的手，上下打量著，問道：“這是真的？”

    江云昭頗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赧然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讓封mama先給看看?！?/br>
    廖鴻先看了秦氏那吃驚的模樣，很是擔(dān)憂，緊張地道：“您說前幾年不行，我就一直悄悄給她避著。如今、如今成親也有幾年了，我想著或許沒事了，就……就……”

    話到一半，就忐忑地說不出來了。

    那模樣，活生生就是一個擔(dān)憂丈母娘生氣的小婿，哪有半點(diǎn)高官或是王爺該有的氣度？

    秦氏看他這般，一下子笑了。

    她笑嘆著搖了搖頭，讓江云昭坐好，又讓出位置來讓封mama過來把脈，這才說道：“這個年齡合適。不大不小。很好?！?/br>
    廖鴻先大大舒了口氣。轉(zhuǎn)眼看到端正坐著的江云昭，方才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來。

    “老奴覺得……夫人可能真的是有喜了。”半晌后，封mama如此說道。

    廖鴻先猶不敢相信。

    待到將封mama那話細(xì)想了七八遍，頓時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他大手一揮，高聲說道：“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來上六個！讓他們挨個給王妃瞧瞧！”

    江云昭羞得滿臉通紅，卻還不忘幫他善后，“別聽王爺?shù)摹Ｒ晃痪托?。”又朝廖鴻先睨了下，“這么豪氣，就跟太醫(yī)院是你開的似的?！?/br>
    廖鴻先開心到了極致，想抱抱江云昭，又怕自己動作魯莽傷了她，只能搓著手在旁小心翼翼與她輕聲說著話。

    大家看著他這副難得一見的局促模樣，齊齊笑了。

    去請?zhí)t(yī)的家丁早已回來了，太醫(yī)卻遲遲未到。

    眾人疑惑，想著要不然請個尋常大夫先瞧瞧。正琢磨著這個打算時，就聽外面響起公公那特有的尖細(xì)嗓門。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大家面面相覷后，俱都怔住了。心里頭有著同樣一個疑問。

    ……那倆大忙人怎么有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