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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浮生相盡歡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雪令的臉微紅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一聲,他揮袖攬過桌上所有的酒壺酒杯,緩了片刻,又?jǐn)[出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義正言辭道:“即便你這樣看我,我也不會讓你再喝。”

    翡翠盤里裝著幾塊藕粉蓮花糕,拼成了一朵嬌艷欲滴的蓮花形狀,我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抬眸看向雪令,接話道:“我小的時候,見識過我爹給娘親灌酒……”

    蓮花糕入口即化,齒頰留香,我細品了一會,又醞釀了一刻,才接著振振有詞道:“我爹最心疼我娘了,如果知道娘親會醉,我爹絕對不會讓我娘親喝酒。所以我們九尾狐一定是不會醉的,我的酒量也應(yīng)該和我娘親一樣好?!?/br>
    雪令似是被我說動了幾分,眉頭微蹙,遲疑著問道:“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豪情滿懷地應(yīng)和:“比我的九條尾巴還真?!?/br>
    雪令似乎非常相信我的尾巴,他思忖了一小會,終于答應(yīng)道:“那你也只能再喝半杯?!?/br>
    越晴和她爹被雙雙帶出去以后,殿內(nèi)又回復(fù)了絲竹管弦笙歌曼舞,鸞鳳齊鳴鏘然不止,華綃帳幔臨風(fēng)飄浮。

    我端著來之不易的半杯酒水,珍重地喝了很長時間,卻漸漸感到有些頭暈,連眼前歌姬舞姬的身影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雖然七葷八素暈的一塌糊涂,我卻知道自己大概真的是喝醉了。

    想到爹和娘應(yīng)該是不會喝醉酒的,我的心里升起一陣?yán)ψ嫔系男邞嵵?,覺得自己給九尾狐一族抹了黑丟了臉。但是大部分人喝醉以后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我卻與他們不一樣,這樣一想我又忍不住在心里為自己贊嘆一聲。

    雪令察覺了我的不對勁,拉開袖擺將一只手伸了過來,“你可還能看得清,我伸了幾根手指頭?”

    我趴在桌子上定定瞧他的手指頭,“一根,兩根……三根,三根半……”數(shù)了半晌也數(shù)不出一個確切的結(jié)果,憤然道:“你的三根手指并在一起,也沒有夙恒的那個東西粗?!?/br>
    在這一瞬間,我依稀看見雪令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紅,最后連耳朵尖都紅得滴血,他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低頭沉沉嘆了一聲:“君上果然威武。”

    我聽到他這樣夸獎君上,不由得跟著有些驕傲,“他不僅性格特別好,人也特別溫柔……”

    “毛球,你是不是喝醉了?”雪令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我,喃喃自語道:“我就不該相信你的尾巴……”

    我的腦子現(xiàn)在暈的像一團漿糊,卻機智地捕捉到了喝醉這兩個字,應(yīng)聲附和道:“對,我現(xiàn)在看什么東西都在晃……”

    “我陪你去殿外吹風(fēng)吧?!毖┝钐嶙h道。

    “不用你陪,我想自己去……”我扶著椅背站起來,立刻有引路的侍女走向我。

    雪令伸手扶了我一把,溫聲同那侍女說道:“月令大人喝醉了,你送她回摘月樓。”

    殿內(nèi)煌煌,殿外茫茫。

    夜風(fēng)夾雜濕潤的水汽,伴著溪水潺潺聲拂面而來,引路侍女亦步亦趨地挨在我身側(cè),試圖把我往正確的方向上引。

    “大人……”她拽過我的衣袖,輕聲軟語道:“您應(yīng)該走這條路……”

    眼下四處無人,勾闌亭榭邊霧氣彌漫,暈開一片又一片的煙波水紋。

    “你走吧……”我打了一個酒嗝,信誓旦旦道:“我可以自己繞回去……”我扶著假山的石壁,吐字不清地接了一句:“我想在這里吹風(fēng)……”

    那侍女靜立了一會,十分敬業(yè)地答道:“那奴婢就站在這里陪著您吹風(fēng)?!?/br>
    又過了很久很久,遠處似有禮炮燃放的轟然聲響,我抬頭看向夜色沉沉的天空,卻見到五光十色的煙花此起彼伏地盛放,如波如瀾,經(jīng)久不息。

    身旁的侍女微微欠身,“今晚的朝覲之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陣陣酒勁狂猛上涌,我扶靠著假山有些想吐,眼前似有點點微光明明滅滅,在那些光點交替閃動之際,有人低低沉沉地問了一聲:“喝了很多酒?”

    我抬頭望過去,看到的修長人影重重疊疊,不甚清晰。

    他緩步走到我面前,紫衣墨發(fā)皆被夜風(fēng)吹得淺淺飄蕩,一雙丹鳳眼比方才的煙花還要漂亮,眸中倒映著漫空月輝星光。

    那位引路侍女早已跪了下去,恍惚間我聽見她輕聲道:“參見君上?!?/br>
    然后又道了一聲:“奴婢告退。”

    我仰起臉看著他,撒嬌道:“我好渴……”

    “冥殿燉了雞湯?!彼麪窟^我的手,俯身給了我一個吻,“我?guī)焱旎厝ズ葴!?/br>
    可以回去喝湯,我自然感到非常高興,但是幾番頭暈?zāi)X漲下來,我又恍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心生一股壓不下去的悶氣。

    “為什么要回去喝……”我靠在夙恒懷里,伸手拽緊了他的衣領(lǐng):“明明你身上就有……”

    他摟在我腰間的手一頓,又將我抱得更緊,“挽挽……”

    這樣的舉動看起來果真分外心虛,我愈加不滿地貼在他身上,嚴(yán)肅地責(zé)備道:“不要小氣,我只是想輕輕地舔兩下,又不會把你的東西都吸光……”

    他的手停在我挺翹的臀上,捏了一把又低聲道:“狐貍精。”

    我的手隔著他的衣服,摸過他硬實的腹肌,軟聲哀求:“你給我好不好……”

    夙恒握著我的手,沒有回答我的話。

    我屈膝直接跪在地上,伸手拽掉了他的褲子。

    涼風(fēng)襲人,亭晚靜輝,我跪在夙恒面前,仰起臉目光灼灼地將他望著,伸出舌頭舔了舔粉嫩的唇瓣,誠懇道:“挽挽只會輕輕地舔幾下……”

    他彎腰抬起我的下巴,涼悠悠的指尖抵著我的唇,眸色深的令人心驚,緩緩道:“若是我忍不住傷了你,明天嗓子疼起來,可別掉眼淚。”

    我不明白他今日怎的如此放不開,印象中他從來不是這樣小氣的人,于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破罐破摔地威脅道:“你再不給我,我只好對你用強了……”

    夜空蒼茫的像是一幅舒展無窮的畫卷,畫紙的底色是暈染不開的濃黑,筆墨著重勾描明燦動人的皎月繁星,和淡到看不清邊際的縹緲云影。

    他的目光卻比夜色還深重,嗓音又低又沉:“挽挽乖,我們回冥殿?!?/br>
    厚密的云霧遮擋了眼前所見的一切,我再睜眼時,已經(jīng)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夙恒紫衣拂地站在琉璃窗前,他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衣,晴好的日光照進來,清晰地勾勒出幾近完美的身形。

    我定定望了他一會,又坐在床上醒了半刻的神,卷著被子團成湯圓的形狀,剛準(zhǔn)備下床,腦中卻轟地一下劈過數(shù)道驚雷。

    “我、我昨天晚上……”

    夙恒轉(zhuǎn)身看了我一眼,靜默無聲地走了過來,兩指勾起我的下巴,貼在我耳邊啞聲道:“可還記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我心下一顫,撲進他懷里認(rèn)錯:“我以后再也不會喝那么多酒了……”

    卻不料他頓了半刻,低頭親了我的臉,“偶爾喝點也無妨?!苯又懒艘痪洌骸俺P之宴結(jié)束后,冥洲王城會罷朝一個月?!?/br>
    “所以你最近都不用上朝了……”我默了一小會,淺聲道:“死魂簿上又多了一個凡人的名字,我得去一趟人界……至少一個月見不到你,回來以后你又是那么忙……”

    “我陪你去人界?!?/br>
    我聞言怔然看著他,少頃終于反應(yīng)過來,再次撲到他身上,雀躍道:“你真好?!?/br>
    ☆、第42章 鳳棲梧(一)

    東俞國位鄰沉姜以東,物產(chǎn)豐饒,礦藏尤多,常與鄰國互通有無,四境安定百年有余。

    常安康樂,不罹禍憂,東俞的國風(fēng)便漸漸偏向奢靡,文人雅士在名勝古跡留詞的主題,多為人生若朝露,享樂需及時。

    都城定京極為推崇此種喜樂,世家貴族的子弟奉行歡愉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半醒半醉日復(fù)日,花開花落年復(fù)年。

    我到定京城的第一日,恰好碰上一場來勢洶涌的傾盆大雨,雨滴細密如千絲萬線,織成一道道厚重若瓢潑的水簾,籠罩了整條望不見頭的長安街。

    死魂簿上的名字乃是傅錚言,看起來就像是一位鐵骨錚錚的壯士,根據(jù)冥洲王城督案齋的宗卷記載,傅錚言出身在定京城最繁華的長安街上。

    他的親生母親,乃是當(dāng)時備受王公貴族追捧的美貌舞姬,姿容妙絕,千金一曲,清麗動人不可方物,卻在生下傅錚言的第二日,用三尺白綾懸梁自盡。

    長安街某棟客棧的房間里,我捧著玄元鏡凝視半刻,掏出手帕將鏡面擦了擦,又從乾坤袋里撿了一顆夜明珠,對著夜明珠的柔光一照,鏡中景象依舊霧蒙蒙一片。

    我將玄元鏡遞到夙恒手上,挨在他身側(cè)問道:“為什么鏡子里什么也看不見……”

    這話尚未問完,玄元鏡在夙恒手中撥云見日,層疊的迷霧漸收漸攏,卻只露出一處白骨遍地的山洞。

    洞內(nèi)光影一片晦暗,濃郁的魔氣交匯彌漫,黃土白骨堆砌三尺有余,石壁尚且沾著黯淡的血斑,然而幽光明滅間,卻隱約可見一位男子提劍立在那洞中,身形挺拔如松。

    我呆了一呆,詫異道:“這是萬年魔怪的洞xue……”話中又湊過去兩分,“傅錚言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他被魔怪強行綁去了山洞嗎?”

    夙恒抬手勾起我的下巴,粗糙的指腹摩挲了兩下,低聲答道:“他是自愿的?!?/br>
    我怔怔地望著夙恒,猜不出傅錚言心中的執(zhí)念究竟是燃起了怎樣一把熊熊烈火,燒得他甘愿把自己的魂魄和身體一并送給魔怪。

    傅錚言和那只魔怪所在的巖洞,坐落于定京城外的浦陰山,定京城內(nèi)暴雨滂沱,浦陰山上卻只有小雨淅瀝,沉沉霧靄掩蓋了漫漫天色,烏云的邊際也瞧不分明。

    洞口有一道形如銅墻鐵壁的堅固結(jié)界,在夙恒的手中轉(zhuǎn)瞬散成了零落一地的殘灰,結(jié)界坍塌的那一刻,有個虎背熊腰的黑影從洞中疾速竄出來,拎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大砍刀,猛然停在離我一尺遠的地方。

    這是我生平頭一次見到一只活的萬年魔怪。

    這魔怪亂發(fā)披散,四肢雄健,面上泛著近乎于青的蒼白色,銅鈴般大小的雙眼死死定在夙恒身上,沒過多久,竟是嗓音沙啞地嘲笑道:“哈哈哈,本座還當(dāng)是哪路神仙大駕光臨,沒想到竟是一個法力低微的莽夫。”

    言罷又抬腳上前一步,雙眼睜得更大,手中砍刀提的更高,語氣也更加放肆:“小子,難不成你以為自己生得好看,本座就會大發(fā)慈悲饒你一命?”

    我初見夙恒的時候,也完全看不出他的法力深淺,卻還知道法道武學(xué)修煉到巔峰境界后,難以用神識感知一二,然而這只魔怪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

    我覺得這只魔怪比我還蠢,因而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份深沉的同情。

    這魔怪緩慢扭過臉,同樣瞧見了我,仔細盯了片刻后,目光變得極為熾熱,伸出發(fā)黑的舌頭舔了舔干澀的唇,壓低聲音獰然道:“嘖嘖,真是千年難見的絕色尤物,生來就該被男人壓在身下狠狠地干……”藏污納垢的粗手接著伸了過來,“本座這就……”

    白光乍現(xiàn)的那一刻,仿佛還夾著殘暴的雷電驟然劈過。

    夙恒站在原地并未移動一分,指間猶有殺招殘留的雷火跳動,那魔怪被劈的只剩下半口氣,手中砍刀落在地上,痛苦至極地蜷成一團,氣若游絲道:“好、好漢……饒命……”

    我彎下腰,出聲問道:“那個叫做傅錚言的凡人,你對他做了什么?”

    聽完這句話,魔怪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憤怒,他扭過頭不再看我,強撐著一口氣忿忿不平道:“做、做了什么?本、本座……只喜歡女人……”

    一陣颯颯作響的冷風(fēng)陡然吹過,那把躺在地上的砍刀竟然驀地立起,刀鋒直指魔怪的脖頸。

    夙恒淡淡瞥了那魔怪一眼,涼薄道:“既然不愿意說,脖子留著也沒用了?!?/br>
    “嚶嚶嚶……”魔怪瑟瑟發(fā)抖地蜷緊了身子,甚至謙卑地改了自稱,奄奄一息道:“小的、小的……只咬了他一口……還、還沒來得及吃……”

    我在洞xue深處找到傅錚言的時候,他背靠著石壁正處于高燒和昏迷,手中仍舊緊握一把劍,全身冒著透涼的冷汗,嘴唇泛著駭人的烏紫色。

    魔怪咬了他的手,烈性的毒液沁入肺腑,眼下正在發(fā)作。

    我摸出一瓶驅(qū)散魔毒的解藥,盡數(shù)倒在傅錚言的傷口上,又團了一朵厚實的云,把他牢牢包在云團里,打算將他運回客棧再作打算。

    一路上,他燒得云里霧里,汗水浸透了外衣,卻始終在念著同一個名字。

    丹華,丹華……

    丹華這兩個字,像是比萬年魔怪的毒液還要厲害百倍的咒語,所向披靡地侵蝕著他的神智。

    夙恒告訴我,玄元鏡之所以能看死魂的一生,是因為它能梳理死魂的記憶,然而眼下的傅錚言是如此的不清醒,鏡中之景就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暗影。

    在那片鉛灰色的暗影中,總有一個綽約窈窕的美人若隱若現(xiàn),她的衣袂上繡著金邊的國色牡丹,層疊的宮紗裙擺隨風(fēng)飄蕩,濃黑如鴉的長發(fā)被鳳羽琉璃釵挽起,整張臉卻看不分明。

    天色將近傍晚,澆灌半日的暴雨漸漸停息,長安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車的鐵轱轆滾過坑洼,濺起的水點嘩啦作響。

    掌燈時分,傅錚言終于醒了過來。

    素色的床帳從兩邊垂下,掩住了他打量整個房間的目光,他茫然了一會,像是在努力回神,半晌后才啞聲道:“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