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悔這才覺得眼里有淚。

    母親一生受到了欺凌太多，被誤解、被踐踏、被驅(qū)逐，就連死的時候也血rou模糊，被收尸體的警官像扔垃圾一般地扔到車上。

    而此刻，堂會卻給了她最大的尊重。

    無論這個世界是怎么看待這個地方的，無論在那些灰色地帶，在懸崖的邊上，他們做了多少不值得稱頌的事情，至少此刻，他們給了莫悔莫大的溫暖。

    他們這些在那些“好人”口中的“壞人”，卻比莫悔生命中出現(xiàn)的那些大善人、施恩者要有情有義得多。

    ……

    終于走到了父親的墓前，黑白照片上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父親這個詞一直以來都是莫悔腦子里一個模糊的概念，到底爸爸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十八年來，“爸爸”對于莫悔來說是一個詞匯，與字典里的其他詞匯并沒有過多的區(qū)別。莫良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名字，與其他陌生人的名字相比也沒有什么特別。

    她根本就沒有關(guān)于爸爸的任何記憶，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所以這么多年來，她沒有為爸爸哭過，可是此刻，當(dāng)她看到眼前的黑白照，竟然濕了眼眶。

    ……

    墓地的管理人員打開了石碑，莫悔小心翼翼地將母親的骨灰盒放了進(jìn)去。

    新刻的石碑上母親的照片已經(jīng)鑲上了，是她的老照片，還是十□歲的樣子。這樣也好，莫悔想，母親是永遠(yuǎn)美麗的。

    母親安葬好之后，按照風(fēng)俗炸了一萬響的鞭炮，之后便是上香，來的兄弟太多，所以只有幾個組的執(zhí)事人代表大家祭拜。

    沈雪堂是在莫悔之后第一個上香的，令莫悔驚訝的是，沈雪堂那樣地位的人，竟然也給父母親跪下了，雙手合十極虔誠恭敬地叩拜了三次。

    拜完之后沈雪堂便站在莫悔身側(cè)，幾個執(zhí)事人上來祭拜，到陳蒙的時候，他跪在地上表情嚴(yán)肅地說道：“莫叔，你看著我們幾個長大，我們幾個沒出息，讓莫悔妹子在外面流落了這么多年，不過您放心，現(xiàn)在找到她了，以后誰他媽都不能欺負(fù)我meimei！”

    沈雪堂清咳了一聲，陳蒙這才注意到自己一個沒注意又飆臟話了，有些尷尬地站起身來紅著臉拍拍莫悔的肩膀走了。

    廖佳也到了，她沒有說話，一直沉默地站在外圍，陳蒙拉來上香她也不愿意，只遠(yuǎn)遠(yuǎn)地對莫悔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悔覺得有些奇怪，雖然廖佳性子很冷淡，卻不冷漠，也絕對不是個禮數(shù)不周的人，來都來了，怎么會就這樣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呢？

    她想問沈雪堂，可是周圍人多，一時也不好開口。

    等儀式結(jié)束了，堂會的兄弟陸陸續(xù)續(xù)地都回去了，墓園里只剩下莫悔與沈雪堂兩人。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足夠好，風(fēng)足夠溫柔，氣溫不高不低，連林子里鳥兒的叫聲都恰到好處的不嘈雜。

    墓碑上的兩個人都有著溫和的笑意，像是不曾被生活摧殘過一樣。碑上的刻字也很簡單，沒有墓志銘，只寫著：“父莫良、母藍(lán)梓伶之墓，孝女莫悔立”。

    莫悔看著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對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低聲道了一聲謝謝。

    她知道這墓碑是沈雪堂立的，而寫上她的名字，是他給她的關(guān)懷與溫柔。

    沈雪堂輕輕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掙扎，因為此刻，莫悔需要有人能給她一點力量，就算是錯覺也好，至少讓她覺得她不是一個人。

    看著眼前冰冷的墳?zāi)梗诘谝淮胃锌松?，從前她不喜歡這自怨自艾的一套，可此刻，她忍不住覺得傷懷……

    墓xue里，一個是她的爸爸，一個是她的mama，她世界上所有的親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個無依無靠地繼續(xù)飄著。

    沒有親人的屋子還能叫做家么？沒有家的地方還能叫做故鄉(xiāng)么？

    前已無通路，后不見歸途。

    就像是一夜浮萍，在生命的河里浮浮沉沉，飄到哪里都不是歸宿，生活確切地在此刻變成了一場流亡。

    從此之后，只有她，不再有別人。莫悔忽然發(fā)覺，人生是這樣蒼涼。

    就在這個時候，沈雪堂忽然伸出手，將一樣?xùn)|西遞到了莫悔跟前，那是一塊金色的懷表。

    莫悔疑惑地接過來一看，見到里面有一個小孩子的照片……

    雖然莫悔小時候基本沒照過幾張相片，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是她自己。

    “莫叔去之前給我的，他說男孩子應(yīng)該有一塊好表……還說要是有一天你不愿意嫁我，就拿著這個當(dāng)信物找你要人?！?/br>
    聽前半句的時候莫悔還有些感動，聽到后半句的時候她忍不住橫了沈雪堂一眼道：“前面我信，后面是你編的吧？”

    沈雪堂一臉的坦然，聳聳肩道：“你又不在現(xiàn)場，怎么知道是我編的？這個是你父親的懷表總這一點沒錯吧？”

    莫悔習(xí)慣了他的厚臉皮，也懶得說他，低下頭來看那塊表。

    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但是看得出來，沈雪堂很愛惜它，沒有一點損壞的地方，就連里面那張她小時候的舊照片也沒有一點翻折。

    莫悔眼眶濕濕的，有些哽咽地問道：“一直很好奇，卻沒有問你……好像你跟我爸爸的關(guān)系特別的親密，是么？”

    沈雪堂臉上那調(diào)笑的神色褪去，柔和地笑了笑道：“是，莫叔救了我一命，當(dāng)初不是他，我恐怕就要跟我mama一起被炸死了，他為了救我，背上的皮膚被嚴(yán)重?zé)齻?，在醫(yī)院躺了將近半年才出院……”

    “那你知道我爸爸很多事情么？”

    “傻瓜，我那時候也不過七歲而已……”沈雪堂伸出手揉了揉莫悔的頭發(fā)，溫和地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情我知道，那就是莫叔很愛你。那個時候無論他去哪里辦事情，去多久，一個月、一周、一天或是幾小時，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一定就是抱著你，然后就像你是個寶貝似的，抱著你在小區(qū)里逛，逢人就笑?！?/br>
    莫悔忍不住笑了出來，擦了擦眼角的淚道：“我mama說我小時候特別不聽話，一兩歲就跟精怪了……也就我爸當(dāng)我是個寶……”

    聞言，沈雪堂忍不住想起了莫叔叔喪禮的那一天的情景，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莫悔小時候那可愛的包子臉還有古靈精怪的樣子，他忍俊不禁，伸出手捏了捏莫悔的臉頰道：“你本來就是個寶貝，莫叔有眼光，跟我一樣?！?/br>
    莫悔沒見過夸人還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正想說沈雪堂幾句手機卻忽然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廖佳的短信。

    “莫悔，對不起，今天沒能給叔叔阿姨上香。堂會的人不大想看到我，我不想給莫叔莫姨的喪禮添亂，所以先走了，過幾天我會自己來祭拜的?！渭选?/br>
    廖佳的短信解除了莫悔之前的疑惑，卻讓她更不明白了。

    她不是跟堂會的人一起長大的么？看她與陳蒙還有沈雪堂的關(guān)系也挺好的啊，怎么她會說堂會的人不想看到她，她會惹麻煩呢？

    莫悔把手機遞到沈雪堂面前，有些憂慮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沈雪堂看了一眼短信，揚起嘴角笑了起來，瞇著眼看著莫悔道：“什么時候你開始會關(guān)心別人的事情了？”

    莫悔一愣，心里也有些震驚……

    是啊，她一向是不追問任何人的私事的，她不想知道誰的秘密，知道秘密知道過去有時候是一種責(zé)任，是一種情感包袱。

    在莫悔古道熱腸的背面，她其實有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冷漠。

    “怎么不見你關(guān)心我的事情，追問我的事情？”沈雪堂對遠(yuǎn)處等待地司機坐了個手勢，然后走近一步看著莫悔的臉笑瞇瞇地說道，“你這樣關(guān)心別人，我可是要吃醋的。”

    什么時候都能不正經(jīng)，莫悔真是服了沈雪堂了，她撇撇嘴，沒來由的沒了其實，嘟囔道：“那我不問了……”

    沈雪堂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這時候車子也開了過來，他打開車門，微笑著說道：“問都問了，怎么又不問了？上車吧，我們車上說。說起來，這件事跟莫叔、跟秦家、跟你多少還有點關(guān)系……”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各位女王大人，今天還是更得很晚(┳＿┳)...

    以后可能都會更得很晚，爺爺病情有變化，所以白天還是要照顧爺爺。大家要不就養(yǎng)成早上看文的習(xí)慣吧如何？

    反正早上八點也是八點檔嘛o(*////▽////*)q

    石頭去接著擼下一章，一會兒更~現(xiàn)在是一點多，大家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在你們做美夢的時候，更新就那么緩緩地緩緩地被擼出來了~~~~~~~~

    留言自動翻頁哦！

    ps：感謝阿璃跟南瓜車給石頭砸的炮仗。

    另外要問一下阿璃，你知道你砸了個淺水炸彈咩？

    (┳＿┳)...

    淺水炸彈好多錢的！?。。∥迨畨K錢?。。。?！五十塊錢好多錢的！?。。?！你是不是手滑了啊??！真的是手滑了也沒關(guān)系告訴石頭?。。。。∈^把晉江分我的那一半錢還給你沒關(guān)系的?。。?！五十塊錢真的好多?。。。〉谝淮伪辉覞撍◤椀淖髡哂X得好震驚?。。?！

    ☆、22chapter 21

    廖佳今年30歲，比沈雪堂還大五歲，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她是冷眼御姐，還是黑幫帥氣而神秘的私人女醫(yī)生。

    即便在輩分上已經(jīng)幫會的地位上，廖佳都應(yīng)該是說得上話的人，可是新入會的成員，只怕很少有知道廖佳的。

    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那個高個子，話不多，臉上常年沒有表情的女醫(yī)生。雖然追求者不斷，卻總是清高而冷漠。

    廖佳對誰都淡淡的，不見她跟誰好，冷起來誰的面子都不給，要么不說話，要么一說話就噎死人。

    有人說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誰都不需要，大家偷偷在背后說她是冰女，是機器人，沒感情也沒人性。

    因為她就算是處理極其惡習(xí)或者恐怖的傷口也從來不皺眉頭，就算病患叫得多么凄厲她也從不可憐他們……

    于是幫會下一輩的新人中，甚至傳出廖佳收集尸體、戀尸這種毫無根據(jù)的奇怪傳聞！

    但是別人怎么在背后議論廖佳，她都不在乎，她知道幫會的人都不喜歡她，她無所謂，因為她也不喜歡別人，她的心早就封鎖了……

    其實，十多年前的廖佳并不是這個樣子。

    那是廖佳還在醫(yī)科大學(xué)讀書的時候，那時候的廖佳雖然也冷冷的，但那種冷更多的是因為害羞。

    十八歲的廖佳雖然也是個冷美人，可是她的心還不是現(xiàn)在這樣冰涼，她還是會相信人，會交朋友，也會愛。

    廖佳剛進(jìn)大學(xué)的時候，因為這副外表很受女同學(xué)排擠，男生她又不怎么搭理，所以一開始她總是獨來獨往。

    就在這個時候，同寢室的一個叫盧青檬的熱情女孩卻總是幫助廖佳，這個女孩子是在與廖佳完全相反的世界里長大的。

    那個世界正義、溫暖、平和、簡單。

    她的熱情感染了廖佳，在青檬的幫助下，廖佳也漸漸適應(yīng)了集體的生活，兩個人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大一下學(xué)期的時候，廖佳戀愛了，那是她的初戀。

    廖佳還記得，那是某一天上完早上的課，青檬聽說研究生院的食堂特別好吃，硬要拉著廖佳去東校區(qū)吃午飯，兩人饑腸轆轆地走了半個校園到食堂時，卻發(fā)現(xiàn)誰都沒有拿飯卡。

    學(xué)校食堂是不能用現(xiàn)金的，兩人菜都點好了，卻只能站在窗口前聽食堂大媽罵罵咧咧的教訓(xùn)。

    廖佳哪里受過這種委屈，周圍都是圍觀的人，她肚子又餓，又羞憤，委屈差一點哭出來，可她知道，要是哭出來了，只怕更要丟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學(xué)長救了她們……

    梁君毅，與她們同系的研一學(xué)長，今年從外校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jìn)學(xué)校的傳奇學(xué)生，成績好，人長得帥，又會打球，又多才多藝，性格又開朗正義，學(xué)院里有一大票他的女粉絲，廖佳曾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他，只覺得這是個離自己很遠(yuǎn)的人，不曾想到這個人今天為她解了圍。

    與很多個校園里的戀愛故事一樣，兩個人一見鐘情，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看起來冷淡的人，常常有顆火熱的內(nèi)心，廖佳全心愿意地愛著梁君毅，奉獻(xiàn)著一個少女能有的一切愛，毫無保留地將一顆火熱的靈魂獻(xiàn)給他。

    這是廖佳人生短暫的一段幸福時光，最后卻成為她人生最難堪的疤痕。

    在十年前，也就是廖佳二十歲大三的時候，幫會忽然有大量成員被捕，警方掌握了大量證據(jù)，幾乎要將全國最大的黑幫組織的核心成員一網(wǎng)打盡。

    廖佳的父親廖正天那時候是幫會的第二大佬，他為了維護(hù)幫會的根基，一人承擔(dān)了所有罪責(zé)，被捕入獄，并且被判處死刑。

    直到這時候廖佳才知道，自己深愛的學(xué)長梁君毅以及最好的朋友盧青檬都是警方的臥底，為了打入組織、收集資料在她身邊隱藏了近三年。

    廖佳成為了幫會的罪人，很多人的父親、朋友、兄弟都音她的“男友”與“好友”入獄，她幾乎成為了眾矢之的，那些憤怒的母親、女兒們用最惡毒的言語攻擊著她，詛咒著她。曾經(jīng)與她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們，也總用看背叛者的眼光看著她……

    就在廖佳的父親被處決的當(dāng)天，又傳出了梁君毅與盧青檬將要結(jié)婚的消息，廖佳才知道原來這兩人一直都是情侶，從潛伏進(jìn)校園之前就在一起將近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