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孔方至北而來,棄船登岸,才打下了兩座城池,還在想究竟是向西還是向東。向西就是會一會玉榮的女兒,這兩年她可是出盡了風(fēng)頭,可這不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而向東自然是直取建康。 不曾想,就這樣遇上了。 孔方之所以被叫做“殺將”可不是浪得虛名,殺燒搶盡的首要條件是必須得先打勝仗。 年近四十的孔方一生勝仗無數(shù),吃的那幾場敗仗,多半是玉榮所賜的。 可最后玉榮的死也不是和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也算的上是他的逆襲了。 對于玉寶音,他沒什么話好講。 時下,無論是什么地位的男人,在他們的眼里女人是妻子,用來管家生孩子;女人是玩物,用來折取和玩樂。 一個女人做了將軍,還能打勝仗,恐怕只是因著副將太高深罷了。 比之玉寶音,孔方更要忌憚霍敬玉。不為別的,昔日,玉榮打敗他的那幾場戰(zhàn)役,那霍敬玉可都是先鋒呢。 他自己是不承認(rèn)的,可言語行動間已經(jīng)有了怯意。 還對左右道:“那霍敬玉的眼中有鐵,只怕不是個好對付的?!?/br> 可又不能退兵,便又道:“咱們是來給赫連懿撐腰的,可他人還沒有到此,豈有咱們硬出頭的道理?!?/br> 這是心有余悸,又不想出死力。 孔方問都沒有問過遠山王秦時的意見,便決定了退后二十里扎營,暫不迎戰(zhàn)等著赫連懿。 *** 遠在鄴城的大齊恭帝正心亂如麻著。 大周的人真的打過來了,簡直出乎意料。 他本想在南朝那廂撈點兒油水,這廂的大周就趁虛而入了,這是不是在說他自己是個貪多嚼不爛的? 關(guān)鍵,大周卑鄙的要命,先是重兵壓境攻打宜陽,恭帝沒有聽取大司馬善無恨的建議—以防大周聲東擊西,留兵增援晉陽,而是調(diào)集了十萬人馬同去增援宜陽。一則宜陽是洛陽的屏障,二則是想著,大周這幾年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不多,且兵馬的人數(shù)也與大齊相當(dāng)。大周就是派了十萬的人馬圍攻宜陽,哪里還能抽的出手來攻打晉陽! 誰知,大周的皇帝居然親自帶兵打過來啦。 恭帝想著,要不要東撤到冀城去躲一躲。 可是重要時刻,仗都還沒正式開打,皇帝怎么能一上來就想著臨陣脫逃! 大司馬善無恨聲淚俱下地道:“打仗全憑一口氣,大周之所以能連下我大齊數(shù)城,就是因為他們的皇帝親征啊……” 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恭帝你也親征吧! 親征?是蒸饅頭?還是爭口氣? 恭帝表示,他可是沒有一丁點想要親征的意思啊。那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干的,像他如今已經(jīng)四十多歲,說年輕已經(jīng)老了,說老了還沒有老透氣,在皇宮中享了二十多年的福,親征別還沒有打敗大周,先累死了自己。 他不逃可以,親征絕對不可以。 善無恨知道自己勸服不了恭帝,最終說服了他啟用九王蘇子盛為主將,時任并城刺史的寒光華為副將,率軍五萬抵御元亨。 這五萬人馬是怎么湊出來的,過程不表。 由蘇子盛和寒光華帶領(lǐng)的這五萬人馬趕到橫州與元亨的人馬抗衡之時,赫連懿剛好碰到了攔截他與孔方匯合的赫連上。 一共是四方亂戰(zhàn),各自都找到了對手。 是贏是輸,憑的可不是一時的運氣。 *** 玉寶音和孔方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孔方不肯應(yīng)戰(zhàn),她便帶人挑了他押運糧草的隊伍。 孔方氣急,向她逼近,她便領(lǐng)著人馬同他兜起了圈子,今日向左轉(zhuǎn)移個幾里地,明日再轉(zhuǎn)移回去。 孔方?jīng)]有辦法,總不能學(xué)她,入了冬還不扎營,便心想著,隨她折騰去,折騰的她自己人疲馬乏,直接凍死了才好呢! 可要知道冬天就是個讓人動起來的天氣,尤其是南朝不比北方,又不會被大雪封門寸步難行,這個時候溫暖的火爐都比不過負重跑個幾里地。 玉寶音就像是在cao練士卒,每日并不多跑,控制在十里地的范圍之內(nèi),既不會太累,又耍了孔方,簡直是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 孔方要是不理她了,她便再帶著精挑細選的士卒前去搗亂,這里放把火,或者那里撒幾把鐵蒺藜。 孔方同左右說:“玉榮的女兒和副將真是壞透了。” 這就好比阿汪的鼻子上爬了只螞蟻,“呼呼”吹的再用力,還是癢的阿汪好著急。 孔方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犯錯了,他應(yīng)該徑直向東,別管其他的。 可如今向東的路已經(jīng)被赫連上的人馬堵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還有那赫連懿,也被堵的遠遠的。 再想去建康的話,唯有再一次登船了。 于是,孔方率領(lǐng)著人馬順著原路返回江邊。 這個時候,正好刮起了西風(fēng)??追酱笙策^望,心說,這真是瞌睡一來就有人遞枕頭。 還心想著,那玉寶音和霍敬玉倉促間肯定找不來船只,只能望而興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殺到建康去。 這是高興的想要瞇會兒都能笑醒的節(jié)奏。 一開始也正如孔方所料,他們順利登上了本就在岸邊??康拇?。 而此時的玉寶音還不知在哪里呢! 可是船行不到十里,便從上游順流而來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小舟。 舟上有士卒,還有無數(shù)的火油柜。 一時間,西風(fēng)刮來了火雨。 一團團的烈焰,燃起了無數(shù)的大船。 氣急敗壞的孔方,讓人放下小船,如法炮制,想要反擊。那成也風(fēng)向敗也風(fēng)向的風(fēng)向??!他的火船大部分都被刮了回來,又自己害了自己。 好端端的五萬人馬,有的被燒成了黑的,有的投了江,可會水的又能有幾個呢? 能有十之二三僥幸上岸,也早就丟盔棄甲。 可憐的遠山王秦時,連個傀儡的皇帝都還沒有當(dāng)上,就沉到了江底。 而那孔方,玉寶音自然是要特別對待的。她乘著蒙沖好不容易趕上他的大船,二話不說,三箭齊發(fā),而她身后的那些弓箭手中的精銳們,也都一一瞄準(zhǔn)了他。 哪怕是只有一半的命中率,他也被射|成刺猬了。 連句“特么的,不按規(guī)矩出招,好歹也要招一下降”都來不及講,孔方就沒了思維。 “殺將”又能怎樣呢!到頭來,還不是被人殺掉。 *** 若說人生就是一場戲,那赫連懿覺得自己唱的一定是丑角。 明明已經(jīng)做了皇帝,又說自己做皇帝名不正言不順,要還給姓秦的。 可特么的,如今姓秦的死掉了,他又該怎么辦好? 這都是什么破事??! 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們?nèi)缃褚呀?jīng)被赫連上的人馬圍在了舊城,這個圍可不像先前在汾劉,圍困他的霍敬玉才區(qū)區(qū)一萬的人馬。 如今,圍困他的可是赫連上的十萬大軍。 而舊城的糧草,最多只夠兩個月。 大齊自己都是顧得住頭,顧不住腚,肯定顧不上增援他。 也就是說,再也沒有援軍,要么拿四萬人馬和十萬人馬硬拼,要么死守,守到活活地餓死。 再也不會有其他的轉(zhuǎn)機了。 這是反正都要死,是現(xiàn)在就死,還是兩個月后再死的問題。 這時的煎熬真的猶如被架在了油鍋上。 赫連懿將大齊的恭帝翻來覆去的罵著,不知道他有沒有打噴嚏,這會兒他哪顧得上那些小事呢! 孔方戰(zhàn)死,他沒了五萬大軍,說的是也沒指望著孔方的五萬人馬返回大齊,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這誰都知道。 可一樣?xùn)|西擺在那里,誰也不能說那不是他的。 如今,一下子沒有了,他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不說,有多影響士氣可知道! 宜陽已經(jīng)被大周的蕭霄攻下了,眼看他就要發(fā)兵洛陽。 還有這廂的橫州,幾次三番的和元亨交手,元亨勝的更多。 恭帝焦躁了,這是逃呢?逃呢?還是逃呢? 當(dāng)然是不能逃! 這話肯定不會是恭帝說的。 大司馬善無恨雖沒有明說,但他話里的意思就是這樣的。 他還說他已經(jīng)派人帶了無數(shù)的金銀去和突厥的可汗木穆邇聯(lián)絡(luò),他有把握說服突厥發(fā)兵,只要他們死守晉陽、洛陽這兩城,等待突厥的騎兵來到。 這算是引狼入室嗎? 可,比亡國還是要強上了許多。 別說六神無主的恭帝不會反駁善無恨,他就是想反駁,善無恨可是先斬后奏的。 本來就是想插手一下別國的內(nèi)政,耍耍威風(fēng)的,如今可好,先是被大周那匹狼趁虛而入,又引來了突厥這匹野狼。 事情怎么就不按照預(yù)想好的走呢? 恭帝并沒有苦惱多久,突厥的那匹頭狼,領(lǐng)著六萬小狼,一路呼嘯著南下了。 所過之處,無不是寸草不生。 恭帝還來不及心疼,那廂的木穆邇就和元亨交手了。 一個是馬背上的可汗,一個是才出籠的困獸皇帝,兩個人碰撞出來的是刀和箭、血與淚的火花。 在那一場聲勢浩大又血腥殘忍的戰(zhàn)役中,元亨和他的一千近衛(wèi),憑空消失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便是已經(jīng)退守到北梁的玉寶音,聽到的有關(guān)于元亨的最后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