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秦毅撤空了五大城市接近千萬的民眾之后，依舊看到了天上綻放的璀璨光芒，那一刻，他知道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

    或許現(xiàn)在，才是剛剛開始。

    ……

    “當(dāng)你覺得自己對一件事的真相洞若觀火時，那你就已經(jīng)被真相成功地欺騙了”——艾德蒙斯。

    ……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能重生一千次的力量，那么你會用這份力量去做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要達到的終點，在重生和預(yù)知未來都無法走到的地方，那么，那個時候，你會放棄嗎？

    當(dāng)你將能想到的一切辦法都用盡時，當(dāng)你竭盡你的才智和體力，意志和精神，都無法朝近在咫尺的目標(biāo)靠近一步時……那個時候，你又會怎么做？

    如果這是一場游戲，一千次的gameover，足以讓普通玩家放棄它，但如果這不是一場游戲，而是一次對命運的挑戰(zhàn)，那么……又有幾個人會選擇開始呢？

    秦毅覺得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開始，因為一旦選擇了開始，就注定是痛苦的輪回，而人類，其實是一種非常懼怕痛苦的生物。

    秦毅甚至開始懷疑，當(dāng)初圣人選擇了自己，就是因為自己封印了那幾種情緒。

    或許解封情緒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jīng)不具備繼續(xù)救世的才能。

    而且，是誰說圣人的選擇就一定是正確的？

    是誰說拯救世界一定有一條通往成功的路？

    圣人能重復(fù)成千上萬次，無限展望未來，不也一樣失敗了嗎？

    雖然他美其名曰將拯救世界的籌碼壓在了他們身上，但這真的是他的策略嗎？不是無奈之舉？

    說到底，連圣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贏。

    既然連圣人都不知道，又何況他們？

    這個道理，秦毅到最后才明白。

    不斷的死亡……不斷的重生……秦毅看到的已經(jīng)太多太多。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是緊密連接在一起的，每個人都是能煽動翅膀引發(fā)颶風(fēng)的蝴蝶……只有秦毅不是。

    除他以外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柳夕月每次都在竭盡全力嘗試一切；羅巴爾和艾德蒙斯永遠想著最終戰(zhàn)要一舉獲勝；白沐風(fēng)每次在父親死后，都會覺醒高尚的正義。

    就算是血族里的那些人也一樣。

    伊麗莎白在追逐麥斯特的幻影，三大公執(zhí)著于殺死最后的重生者。

    在他們心中，他們正在做的事，以及即將到來的結(jié)果，都是不確定的，就像薛定諤的貓，只有打開的那一瞬間才知道。

    但他不一樣，他是去過盒子里，又從盒子里走出來的人。

    比如，他和艾達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生死，艾達那無所畏懼的犧牲精神，是當(dāng)初觸動秦毅心弦的那個最重要的因素，也正是這種彌足珍貴的托付，讓秦毅想要拯救對方。

    但一次又一次的重來，讓秦毅明白艾達并非一無所求，她想要的其實很簡單……她想要自己給她一個未來，為了這個未來，她能死上無數(shù)次。

    秦毅的內(nèi)心對艾達做出了承諾，但這份承諾的沉重超出了他的想象，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能辦到，以為靠著自己重生的力量，和堅韌不拔的精神，死撐著也能走到終點。

    但他想錯了，終點不是死撐就能走到的地方。

    羅巴爾和艾德蒙斯也一定經(jīng)歷過這樣的心理掙扎，現(xiàn)在的他們，就是自己將來的寫照。

    秦毅一直在避免自己精神意志的衰弱，但改變卻是潛移默化的。

    他是游離在時間長河之外的旅人，看著一切往前走，走向那永遠不會改變的終點，而他則不斷循環(huán)、不斷回溯。

    他嘗試著伸手去改變歷史的走向，但歷史就如河水，在他手中繞過一個彎，流向依舊不變，時間仍舊走向那個注定覆滅的結(jié)局。

    嘗試一次可以，嘗試一百次也可以，但是更多，就不行了。

    那是命運。

    命運是不會改變的。

    于是秦毅冷眼旁觀看待這一切，連帶著最初想要拯救世界的感情都一并麻木了。

    艾達對他依舊信心百倍，柳夕月還是不斷鼓勵著他，但那些曾經(jīng)能激起他前進動力的話語，也逐漸喪失了效果。

    他很清楚，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或許，是時候該換人了。

    ……

    窗外炸雷驟響，躺在床上的秦毅緩緩睜開了眼，他看到了泛著黃漬的天花板，聽到了雨滴打在玻璃上朦朧的聲音，門外傳來柳夕月的呼喚，但他卻不想再一次爬起來了。

    “這一次你打算怎么辦？你已經(jīng)沒有新的計劃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腦海中的傲慢譏沒有一絲憐憫地笑道。

    秦毅從床上坐起，雙腿慢慢彎曲縮攏，用雙手抱住，此時此刻，他仿佛不再是那個從地獄里幾百次歸來的救世主，又成了當(dāng)初那個為柴米油鹽斤斤計較的撲街寫手。

    他一無是處。

    “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鼻匾懵裰^低聲自語。

    “只有這種程度嗎？這就是你所謂的傲慢？哼，甚至連自信都稱不上。

    遇到了這么點挫折，就已經(jīng)打算放棄了……真是，太弱了?！?/br>
    傲慢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些怒火。

    “如果是你，你能拯救這個世界嗎？如果你可以的話，拿走我的身體吧?！鼻匾憷淠?，

    “但其實，即使是你也不行吧？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情緒的人格化體現(xiàn)罷了，你并不比我強?！?/br>
    “自己是廢物，就覺得其他人都和你一樣？讓人笑掉下巴?！?/br>
    “那我們交換吧?！?/br>
    秦毅自問已經(jīng)沒什么好猶豫的了，雖然他不想承認(rèn)，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對現(xiàn)在的狀況已經(jīng)束手無策。

    這么多次的重生，他嘗試過調(diào)查核武，嘗試過疏散幾座城市總計上千萬的人，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方法。

    但沒有一個例外，他全部失敗了，每一個看似可行的計劃背后，都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在掌控著全局，將他通往勝利的道路全部封死。

    秦毅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在迷宮里不斷奔跑的小白鼠，憑借記憶追尋著正確的道路，但卻有一個狡猾的人，在它找到正確道路時，偷偷將前方不遠處的通路封死。

    他不管怎么走，不管怎么記憶，到最后都是無用功。

    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