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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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姐兒紅了臉啐道:“嚼舌根的小蹄子,才開臉當(dāng)媳婦兒幾天?倒會說這些瘋話,趕明兒熟貫了,越發(fā)跟我那婆母娘有得一比……” 往日里只因二姑娘是閨閣小姐,大姐兒從不與她說這些事情,如今既然當(dāng)了媳婦子,也就沒了忌諱,二姐兒又是個愛聽賊話兒的,纏著碧霞奴說些家務(wù)事,兩個說笑了一回,又商量秀才第的祖宅。 依著二姐兒的意思,也不必租出去,左右碧霞奴的婆家也在左近,一時回去不便同住時,夫妻兩個竟住在喬家集上也是好的,或者趕上大郎有了休沐日,一家子帶著歡姐兒鄉(xiāng)下玩玩,也叫她知道些民間疾苦,莫要長成了嬌滴滴的貴小姐就是了。 大姐兒見二丫頭是真心待歡姐兒好,心中歡喜,知道這些年自己也算是教導(dǎo)有方,妹子雖然烈性,到底是個心善的,這一回雖然做了人家的后娘,只怕街坊四鄰嬸子大娘們再挑不出她的錯兒來,成全了喬家的好名聲。 只是不知與那何大郎過的怎樣,因悄沒聲兒問道:“妹夫待你好?”二姑娘平日里大說大笑的,如今聽見問了閨房里的事,也只好垂了粉頸道:“你才嫁了半年,就會倚老賣老起來,他若是待我不好,便休了他怎的?!倍旱么蠼銉盒€前仰后合。 連日無話,到了春種時節(jié),原籍鄉(xiāng)下的公人都得了好些休沐假,為的是重勞力可以回鄉(xiāng)耕種,三郎每到這個時節(jié)也都要家去下地,只是如今娶了娘子,戀著新婚便不愿意早去,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只在家中歪纏碧霞奴,略勸他一句,早就使了性子抱到炕上,先教挨上幾百殺威棒,唬得喬姐兒不敢十分規(guī)勸,雖然心里甜蜜,又怕婆母娘講究自己拴住了漢子,不叫回鄉(xiāng)種地,心下也是猶豫不決。 這一日夫妻兩個又淘氣了一回,歇了手氣喘吁吁的膩歪在一處說體己話兒,說笑了一陣子,三郎忽然想起一事來,拿了一個軟著墊在碧霞奴的柳腰之下,喬姐兒不耐煩,扭動著身子推他道:“這又是什么作踐人的法兒,我是給你討了來服侍吃飯穿衣的,這會子倒成了給爺解悶兒的了,有本事你去做官討小,莫來歪纏我……” 三郎見渾家與自己相熟之后,漸漸的也親親熱熱說幾句淘氣的話,心里喜歡,一面笑道:“姐兒這可是冤枉人了,此舉原是周公大禮,怎好說的下里巴人一般,這還是李四兄弟教的法兒,聽見他渾家過門兒一個月就懷上了,靠的就是這個法子?!?/br> 碧霞奴方知個中端的,羞得捂了臉道:“你們這些人不是好人,杜家妹子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這般給人家說嘴?!比伤室恍Φ溃骸澳腥思业搅艘惶?,總要說些村話,污了奶奶清聽,這廂賠禮?!焙宓帽滔寂狭?,真?zhèn)€就將那軟枕墊在柳腰之下,夫妻睡了一回。 又過幾日,喬姐兒見丈夫還是沒有動身的意思,勸他要不然就拿些銀子家去,叫王氏自己去村中雇些破落戶前來幫工也使得,莫要誤了好晨光,倒把土地給耽擱了,三郎只怕拿出錢來,母親知道自己家道不難了,又變著法兒的訛出錢來貼補(bǔ)四郎,倒委屈了喬姐兒,只得答應(yīng)著,收拾了一個包袱皮兒,自己往鄉(xiāng)下去。 碧霞奴原要跟著,三郎擺了手道:“這可是不得,前兒你不過出去當(dāng)差,沒見我母親妹子如何說你?這會子我已經(jīng)晚回去幾日,還指不定怎么歪派你呢,何必去惹那個閑氣,便是我不在家時,你竟接了妹子來家住幾日,一來與你做伴兒解悶兒,二來也好看看門戶,她如今是捕頭家的大娘子,有她坐鎮(zhèn),保管不關(guān)街門兒也沒事?!?/br> 喬姐兒原想著要接了二姑娘來,又見他們小夫妻兩個新婚燕爾的,自己怎好做這些沒眼色的事情來,也只好胡亂答應(yīng)了三郎,方才放心家去了。碧霞奴便自作主張,竟不曾接了妹子來家,倒往廟會上頭買來一只土狗,取名喚作阿寄的,放在家中看了門戶。 這阿寄原是屯里人家中產(chǎn)的小奶狗,只因一胎生得多些兒,母狗奶水不夠,這一條卻是個溫和性子,不會與哥哥兄弟們爭搶,總是給人擠在一旁,那母的也不十分看顧,農(nóng)人只怕養(yǎng)不住,便拿挑子挑了,上城來賣的。 碧霞奴原先住在秀才第中,家里倒不曾養(yǎng)過,只是久在屯里,常見街坊鄰居養(yǎng)來看家護(hù)院,知道狗兒最是警醒,若有事時,叫將起來,便是斗不過歹人,也要叫主人家知曉有了禍?zhǔn)拢约易≡诳唇掷蠣敿艺笊韮?,只要有些響動,自然有人來看顧?/br> 只因自家身單力薄,瞧著那幾條大的呲牙咧嘴怪怕人,倒不敢上前問價兒,忽見了這個小的,倒是生得乖覺可愛,只是又太小。 那農(nóng)人是個會做生意的,見喬姐兒生得漂亮,嬌滴滴的,一看就是菩薩心腸,趕忙將這狗兒來歷說了,好可憐見的,也不知道養(yǎng)不養(yǎng)得活,情愿幾文錢讓出來,若是遇見心細(xì)的主顧家,嬌養(yǎng)活了也未可知。 碧霞奴果然聽不得這樣凄凄慘慘的故事,明知道捉了這小的來沒甚用處,架不住那販子說得天花亂墜,誰知那小奶狗會親人,見了碧霞奴,好似也知道她生得嬌俏,扭了扭小屁股,搖著短尾巴下死命爬出竹筐來,卻只管來拱碧霞奴的繡鞋。 喬姐兒見是有緣,又喜歡這小家伙兒,十個大錢買了來,倒饒了一大碗米湯喂它,只怕沒奶吃養(yǎng)不活,現(xiàn)拿著雞架子吊了湯頭熬粥給它吃。 這小家伙兒自從下生也沒吃上一口飽飯,如今見主人家疼惜,撒著歡兒的放量用,還是喬姐兒怕它脾胃弱,不敢多給它吃,晚間又怕院子里頭春寒料峭凍壞了,左右三郎不在家,自己找了零碎布頭兒縫了一個小狗窩,擱在炕梢上頭。 那小奶狗見碧霞奴待它好,也好似通了人性一般,晚間睡下時,自己拱出狗窩,團(tuán)了身子睡在碧霞奴一雙金蓮之上,意思是要與她暖腳,喬姐兒瞧著新鮮,心中暗道,常聽人家說犬馬比君子,最是仁義的性子,如今看來果然不差……有這小奶狗伴著,晚間丈夫不在,倒也不怕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是三郎回鄉(xiāng)種地,剛走到村口兒,卻見四郎迎面走來,背上背著油紙傘,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些個甚,抬頭瞧見三郎,唬得閉了嘴,一面搭訕著笑道:“哥來家了?可算有了著落,我前兒剛回來,娘一日三遍的要尋你,又說五姐如今大了,家里不好離開人的,只要我上城尋你回來,可巧還沒雇車就遇上了,也是天可憐見的。” 三郎見兄弟如今身量兒長成了,卻依舊是小孩子脾氣,眉頭一蹙道:“今年的休沐日晚了幾天,怎的這樣急,若是怕耽擱了春光,你也該學(xué)學(xué)田壟上的手藝,俗話說的晴耕雨讀你知道不知道,這莊稼活兒也不是賤業(yè),污不了你學(xué)生的清cao。” ☆、第82章 四郎誤中仙人跳 張四郎聽見哥哥說要他學(xué)田,唬得不敢搭茬兒,心里想著一會子來家見了母親撒個嬌兒,再不肯做這樣粗笨的活計。 弟兄兩個來家,屋里王氏聽見門響,絮絮叨叨的走出來說道:“丟投落尾巴的小廝兒,又忘了帶什么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去……” 一抬眼瞧見三郎,天上掉下活寶貝一般,上來拉住了笑道:“可算來家了,平時這個時節(jié)早就得了休沐日,我們娘們兒在家數(shù)著日子盼你回來呢?!币幻嬗滞忸^張望道:“你屋里的呢,怎么沒跟你一道來?!?/br> 三郎見一年里只有這幾日農(nóng)忙時候,母親對自己格外熱絡(luò),心中冷笑,嘴里淡淡說道:“姐兒還領(lǐng)著宅門上的差事,周家大姑娘說話兒出閣了,她家里煩了姐兒要趕出嫁衣嫁裙來,實(shí)在走不開的。” 王氏聽見這話,和張四郎對個眼神兒,四郎麻溜的往繡房外頭說道:“五姐,哥來家了,怎么還不起來燉茶吃?!币幻娲钣樦箢^去。 王氏趕著笑道:“前兒聽你弟弟來家說,二姑娘出閣那一回,你那當(dāng)捕頭的妹夫倒會做人,把個秀才第的房屋地契來個二一添作五,你們連襟竟平分了去,可有這話沒有?” 三郎聽這話頭兒只怕又要打秋風(fēng),卸了行李挑兒,撣撣土說道:“是提了一回,如今還沒動呢。”便不搭這個茬兒,徑自往祖屋里去。 王氏見狀,趕著往里跟著,一掃眼瞧見五姐往廚房里燉了茶出來,使個眼色叫四郎接著,母子兩個一齊追到上房屋里,四郎恭恭敬敬遞了茶過去,一面紅了臉道:“論理,如今哥哥嫂子幫襯兄弟背了債,這話是不該說的,只是事已至此,也少不得求求長兄救命則個了。” 張三郎聽見救命二字倒是唬了一跳,心說莫不是何大郎那一頭還債上面出了什么差錯,竟是短了賭局子的銀子錢,又來難為四郎,連忙問他端的。 四郎方扭扭捏捏說了,因說學(xué)里文社相聚,他原是個童生身份,去不得的,多虧了平日里相與的一位同窗看顧,帶了他前去見識見識。 就選在一個同學(xué)家中,誰知那一日狂生脾氣上來,會文聯(lián)吟,輪番吃酒,四郎原本不勝酒力,又不大會作詩的,叫人灌了幾盅子黃湯,就昏昏噩噩的,待要出去解個手方便方便,誰知又走差了地方,一頭就扎進(jìn)人家后花園子里頭去了。 找個沒人的地方兒凈了手,提上褲子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撞進(jìn)一座玩花樓里頭,也不知道是小姐繡樓,只當(dāng)是回了自家書院里頭,跌跌撞撞的上得樓去,聞見一股子脂粉香氣,心下納悶,奈何酒意濃重將息不得,倒頭便睡。 睡到半夜口渴,要茶吃時,伸手一摸,一把溫香軟玉,唬得渾身一個機(jī)靈醒了過來,敢情糊里糊涂爬上了人家小姐的羅幃之內(nèi),轉(zhuǎn)身一瞧,旁邊春凳上頭還睡著一個丫頭。 四郎當(dāng)時就懵了,心說這要是驚醒了小姐叫嚷出來,就是給人家家里人打死了也不用經(jīng)官動府的,誰知方才一把摸在姑娘嫩豆腐上,兀自醒了,還道是丫頭淘氣,撲哧兒一樂,低聲道:“誰叫你又上來睡的,娘再三再四說,如今我大了,不好和丫頭一床睡,叫你們到外間睡去,只說嫌冷清,好嬌貴的副小姐脾氣……” 四郎只怕帳子外頭春凳上丫頭醒了叫嚷起來,當(dāng)下也顧不得許多,伸手捂住小姐櫻唇,伸腿絞住了玉體,一面只管哀告姑娘莫要嚷出來。 那閨閣處女何嘗經(jīng)過這個?唬得手腳冰涼,身子都軟了,只怕自家遇上了歹人,就要落入泥沼,十指纖纖扳著四郎的胳膊,一對桃花妙目滾下淚來,月色底下瞧不分明,只把個張四郎瞧得心魂蕩漾,當(dāng)下哪管罪過可惜四個字,松了手就上了口。 張四郎雖然不曾說親,到底是窯子里混出來的子弟,這會子那點(diǎn)兒看家本事全使了出來,吮得姑娘遍體酥麻,待要叫時,口中丁香早讓那饞嘴的貓兒叼了去,兩個做在一處,你來我往,迷了少女芳心,張四郎見姑娘身子軟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輕解羅衫調(diào)弄豆蔻,再說幾句久慕芳名但求歡會的yin詞艷曲,哄得姑娘動欲動情,竟給他壞了身子。 兩個既然做下事來,少不得說些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張四郎叫小姐亂花迷眼,說了自家來歷,原是前頭文社里的童生,姑娘也說了自家芳名,一面又要他賭咒發(fā)誓,非卿不娶,成全自家名節(jié)。 四郎如今大了,只因家中貧苦,弱冠之年還不曾說下媳婦兒,又見家里老三倒是娶了一個天仙在房里,每日里眼饞肚飽的,如今壞了姑娘的身子,料定她家中自是不愿意張揚(yáng),倒賠妝奩送了過來也未可知。 又見那小姐嫩瓜初破,嬌俏非常,趕著叫他陵郎,心里如何不愛?當(dāng)下就換了定情信物,將自家從小兒廟里求來的寄名符與了姑娘,就要討她貼身汗巾子,姑娘推說害羞不肯給,只贈了一方香羅帕與他,四郎眼皮子淺,見了此物就愛如珍寶一般。 一時天色微明,四郎不敢久留,已經(jīng)下了繡樓跑出后宅,來在前頭外書房里,瞧那些醉酒的相公兀自酣睡,心中且喜,也混在里頭睡熟了,一時眾人清醒過來,要水梳洗,各自散去。 四郎原想著等風(fēng)聲過去了,緩緩的對母親稟明此事,叫個積年的老媒婆兒家去提親,內(nèi)宅里小姐聽見張上陵三個字,自然是肯了的,但凡中等人家兒的小姐,比大戶人家還要嬌養(yǎng)些,多半做得了夫人的主,夫人一吹枕邊風(fēng),老爺是不大管這些事情的,自是千妥萬妥。 誰知如意算盤沒打正,不出兩三日,便有當(dāng)日那個同窗相公帶了一伙如狼似虎的潑皮破落戶來尋他,書院里頭尋了來,拖到后頭小巷子里打了個臭死。還是四郎跪地求饒才放了他。 因說壞了清白的姑娘是他家表妹,如今才十五歲,還不曾說人家兒,就叫張四郎破了身子,小姐清早起來,丫頭服侍梳洗時見了床上落紅,自是不敢隱瞞,一行哭一行對夫人說了,夫人見狀打了小姐兩下,又說出好些個難聽話兒來,姑娘一時想不開,趁著沒人的當(dāng)兒,解了腳帶就投了繯。 且喜給丫頭撞見,解了下來捶打幾下,緩過一口氣來,哭哭啼啼的只要尋死,老爺夫人反沒了主意,只好派人請了表少爺過來問個清楚。 一見了寄名符,早知道就是那張四郎做下的好事,這表兄雖是念書人,平日里與市井上頭頗有瓜葛,帶了人往書院里頭,悄沒聲兒按住了四郎,拖到僻靜所在,先打一頓出氣,再問他要死要活。 本朝風(fēng)俗如此,家務(wù)事上有幾件事不用經(jīng)官動府的,一則是兒子打了老子,也好到衙門里喊冤,告他忤逆不孝,若是老子惱了,綁到祠堂里族長面前活活打死,官府是不肯插手的。 二則就是捉j(luò)ian在床,本夫打死jian夫,不入賊情一案?;蚴遣苫ūI柳的yin賊壞了姑娘清白身子,娘家人捉住了打死,官府也是縱了,不算是命案。 四郎是個念書人,雖然念的夾生,這些事情多少懂得,登時唬得屁滾尿流,只求爺爺超生,那表少爺方說,如今女孩兒身子破了,便是烈性一死,到底算不得貞潔烈女,父母也跟著面上無光,在此地站不住腳,若是四郎有心戀著當(dāng)日露水恩情,倒不如上門提親,彼此還都存些臉面。 那張四郎原也戀著姑娘,況且聽見這同窗松了口,趕忙就坡兒下驢,一口答應(yīng)要去,那同學(xué)的笑道:“我素來知道兄家道艱難,況且如今妹子叫人壞了,也不好朝你獅子大開口,竟拿了二百兩雪花兒紋銀出來,一個大姑娘就是你的了。” 四郎聽了這話,呆雁一般,因說自家原沒有恁多銀子,那表少爺變了臉色道:“若沒有時,扭送到姑丈家中,打也將你打死,罵也將你罵化了,便是不樂意惹上人命官司,放你這狗才一條生路,有了這個名目,一輩子也甭想應(yīng)考,你可自己想想清楚罷了。” 說著,剝了衣裳褲子,只剩單褲單褂兒,一桶屎尿潑在身上,叫他家去合計兩日再來回話。一行人耀武揚(yáng)威的去了。 張四郎凍個半死,哪里還敢回書院里叫人看熱鬧,少不得一步一挨得往下鄉(xiāng)走,且喜官道上遇見一個街坊,往鎮(zhèn)上賣柴回來,見了四郎大吃一驚,就謊稱是失了腳掉在茅廁里,懇求搭個車。 街坊倒是好心,叫他將茅草過了身子,一路趕著小驢兒車,送回張家場院。 王氏和五姐見了,唬得魂飛天外,一面燒水打發(fā)他洗澡,要問緣故,四郎臊了不肯說,還是王氏再三追問,方才和盤托出了緣由。 ☆、第83章 張王氏高顯說情 三郎聽了事情始末緣由,當(dāng)下面沉似水,一聲兒不言語,好似沒事兒人一般,到柴房里收拾了農(nóng)具,對母親說道:“今兒來家早些,這田里的活計趕早不趕晚,我且去松松土,明兒叫四郎跟著我去學(xué)學(xué)手藝,就接了來家種地吧,莫要上城念書了。” 王氏素來知道三郎顧家,想著這一回也不過就是管教一頓打罵一番,自然還是要幫襯著兄弟說親的,如今見三郎說出這話來,也有些慌神兒了,連忙說道:“三郎,你這是要絕我啊……” 張三郎聞言冷笑一聲道:“娘說哪里話,如今你老人家兒女雙全,便是少了一個不中用的,家里還有我和五姐,也算不得是絕戶,四郎的事情,若是人家不鬧出來是他的造化,若是拿住了送官,或是姑娘父母私下打死,也是他自作自受,與人無尤?!闭f著,竟扛了鍬鎬,自顧自出了柴扉,就往自家田壟里頭去,也不理會王氏干嚎。 那王氏嚎了半日,眼見是不能回轉(zhuǎn)了的,回身一口啐在四郎臉上罵道:“怎么樣?我就說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你還當(dāng)他是當(dāng)初那個毛頭小子怎的,可不是打錯了主意么,如今你竟回城去吧,免得招了來尋仇的,連累我們孤兒寡母?!?/br> 四郎聽見母親這般說,心里越發(fā)沒底,跪在地下抱了王氏雙膝道:“娘說的哪里話,您自小兒疼的是我,來日自是靠著兒子給您老養(yǎng)老送終,難道靠著大哥,他自幼不得煙兒抽,如今又討了一個天仙在房里,吹一吹枕邊風(fēng),能把您老放在眼里,若是兒有什么不測,豈不是成了老絕戶了?就是不孝兒在地下,也閉不上這雙眼啊……” 那王氏如何是真要恩斷義絕,不過說兩句氣話,聽見小兒子哭得淚人兒一般跪倒在膝下,心里早就和軟了,扶他起來道:“事已至此還能怎的,你沒見你哥哥那張臉,嚇,寒霜一般,饒我是他親媽都唬得不敢說什么,要說也只好你再去說說?!?/br> 一旁張五姐倚著自家繡房的門,剔著牙瞧熱鬧,見哥哥滾了一地的土,幸災(zāi)樂禍的道:“沒有金剛鉆兒,別攬磁器活兒啊,這會子叫人家沾了包兒,何苦來當(dāng)日要充什么風(fēng)流才子,那家的姐兒也當(dāng)真可笑,還當(dāng)自己真是個崔鶯鶯?” 張四郎在三郎跟前兒貓兒似的伏低做小,卻見不得五姐奚落他,跳將起來一巴掌扇了過去罵道:“小倡婦,我好不好與你什么相干,沒出閣的大姑娘見了這事不說回避一番,倒會挑唆,來日必是倡婦粉頭之流無疑了!” 打得五姐大哭起來,當(dāng)下解了汗巾子就要上吊,兄妹兩個鬧做一團(tuán),攪得王氏殺豬也似干嚎起來,只叫“老殺才如何死的早些兒,帶了我去豈不是大家干凈……” 鬧了半日不見三郎回來,幾個也沒意思,各自散了,四郎沒臉見人,躲在東屋里頭,五姐哭哭啼啼依舊回在繡房里。王氏拾掇了殘局,獨(dú)自一個兒坐在堂屋里頭發(fā)愁。 正沒開交處,前兒說親的那夏婆子又來了,撞進(jìn)門里一瞧,場院里一個活物兒沒有,納著悶兒往里闖,就將王氏坐在堂屋里頭,直勾勾的,又不知想些什么。 那夏婆子唬了一跳,上得前來伸手比劃比劃道:“我的老jiejie,這是怎的了?莫不是撞了邪,大農(nóng)忙的,人都哪兒去了……” 王氏沒理會,給她唬了一跳,定睛一瞧是老姐們兒來了,趕緊讓座兒,一面自己要起身燉茶,夏婆子攔住了笑道:“姑娘大了,也該享享她的福,怎好叫你去?!币幻嬉蚝熥雍魡疚褰?。 王氏一把薅住了道:“可不忙,給我做禍呢?五丫頭如今尋死覓活了一回,只怕屋里睡下了。”夏婆子不知何事,連忙相問。王氏因是積年的老姐們兒了,也不好藏著掖著,況且四郎自小兒淘氣,闖下禍?zhǔn)乱膊皇且粌杉?,遮遮掩掩的對她說了,一面討一個主意。 夏婆子是個慣熟的媒婆兒,又會說風(fēng)情,替人討小買妾,這樣事情見得多了,因笑道:“這有什么難辦的,如今雖說丟的是兩家兒的人,到底是人家姑娘叫人壞了,叫嚷出去他家如何做人,你們就扯住了這個話頭兒,只管外頭散去,保管不出幾日,那閨女兒家就遣人來說媒了!” 王氏蹙著眉搖頭兒道:“好方便的話,若真是這樣兒,還能愁得我到這個地步,那姑娘家中表少爺好生厲害,又與市井當(dāng)中潑皮破落戶有些瓜葛,如今拿住了這個錯處,嚷嚷著要我們老四的命呢!” 夏婆子想了一回道:“嚇!怎的這樣厲害,只怕姑娘家里父母也是牛心左性,只要出這一口惡氣,便不顧姑娘家的死活,這事兒倒不新鮮,你忘了前幾年小劉莊兒上,劉老爹的三姑娘叫青梅竹馬的后生給破了,可不就是叫她哥哥兄弟活活勒死,再哄得那小郎進(jìn)繡房去,只說白送給他成親,關(guān)起門兒來以尸訛詐,到底判了斬罪的,罪過喲……” 王氏喬模喬樣的跟著念了兩聲佛,又說女孩兒家說定了要二百兩銀子才能出了這口氣,大事化小,不然就要告到當(dāng)官,寧可丟了臉面也要治死我們四郎,如今他前一筆外債還沒還清,我們哪兒有那個力量…… 夏婆子笑道:“我的老jiejie,你怎的這樣糊涂,難道沒聽見街坊都說你家里占了大便宜,那秀才第的房產(chǎn)地業(yè),有一半兒白白的落到你們老三家的手里,她是你們家的媳婦兒,東西還不都是你家的?如今折變了現(xiàn)銀子,少說也有幾百兩!” 王氏冷笑道:“這個誰不知道,可恨我們?nèi)?,原先那么顧家的一個好子弟,十里八村誰不說他莊稼把式好?又肯看顧家里,最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誰知如今家里九尾狐貍精出世啦,娶了一個花枝兒也似的渾家,就不把我老身放在眼里,別人家的媳婦子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在家縫補(bǔ)漿洗,他就縱著媳婦兒去大宅門二里頭教小姐們針黹,略說了媳婦子兩句,這小廝兒就會給人甩臉子瞧!我這半輩子的心就算是白cao了……”說著擠了擠一對三角眼,掉出幾顆金豆子來。 那夏婆子聽見提起喬姐兒來,心中暗笑,只因當(dāng)日在屯里婚娶的時候見過,后來過年都是這媳婦兒一手cao持,說話細(xì)聲細(xì)氣兒的,還沒開口就臉紅,灶下功夫也了得,生得又漂亮,倒是瞧不出一點(diǎn)兒錯處來。一看就是這老貨歪派人家。 因說道:“這事只怕你們家媳婦兒還不知道罷?”王氏擺擺手道:“她哪里知道,今兒也沒跟著來家,說是宅門兒里頭有差事,誰知道是不是又去躲懶不樂意來家給爺們兒送飯……” 夏婆子道:“你們家里的事情我卻不知道,只是你們媳婦兒大面兒上的事情卻是從來不曾出了岔子的,依我說,你竟瞅個空子上城一趟,背著三郎尋了她,哭天抹淚兒服個軟兒,她是新媳婦子,臉軟面嫩,還能駁了你的面子去?新婚夫妻枕邊風(fēng)最是要命的,只要媳婦兒點(diǎn)頭肯了,沒有你們小子再不肯的道理。” 王氏想著碧霞奴素日里倒是個好拿捏的,如今三郎成婚,眼里心里只有自家媳婦兒,若是自己伏低做小求她一回,自然是不好駁回來的,想到此處笑道:“你這老貨倒有手段,怨不得人家常說你也會說風(fēng)情,是個馬泊六,我只不信,原來也是個會耍jian使詐的?!?/br> 夏婆子連聲兒叫屈,又說這老jiejie只把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說了一回,定下計策。一時三郎來家,推說外村里有一戶人家看上了五姐,王氏要跟著夏婆子過去相看姑爺,一半日不在,教五姐下廚收拾哥哥們的飯菜。 張五姐百般不愿,只因?yàn)橹约医K身大事,也只好委委屈屈下廚做飯,王氏收拾整齊,囑咐了家里幾句話,跟著那夏婆子腳不沾地的走了。 往官道上雇了車,一路趕著往高顯城里去,險險沒有進(jìn)得去城門,那守城的兵丁見了王氏趕進(jìn)最后一班,也打趣兒道:“你老這老天拔地的,倒會掙命?!蓖跏霞敝M(jìn)城,沒工夫搭理,啐了一聲道:“小廝兒倒會拿我老婆子取笑兒,家去問問你老娘,可有老身這樣的筋骨沒有!”一溜煙兒去了,幾個兵丁倒是哄笑了一陣。 徑直到了看街老爺家中后身的土坯房外頭,待要拍門,忽然又犯了臟心,想著那碧霞奴綺年玉貌,如今丈夫不在家中,不知是否有些手尾,便不聲張,扒住門縫兒一瞧,里頭黑燈瞎火的,只有那半間土坯房里一盞孤燈點(diǎn)著,映出喬姐兒的身姿,好似做些針黹的模樣。 王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兒,心說這媳婦兒倒不輕狂,如今天還沒黑透,就來家坐著,也不曾出去逛逛,一面想好了說辭,推了推街門兒,因?yàn)闆]吃夜飯,還不曾落鎖,進(jìn)得院中正要招呼,冷不防門后頭撲出一個黑影兒來,照著王氏的踝子骨吭哧就是一口,唬得王氏跌坐在地上,未知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84章 慧喬姐將計就計 碧霞奴正在房里做著針黹,忽然聽見外頭狗叫的聲音,好似阿寄咬住了什么東西,只怕來了歹人,唬了一跳,手上抓了一把剪子,吹了燈下炕,幾步來在門首處,側(cè)耳傾聽。 卻是個婦道的聲音道:“哎喲,可坑死人了,誰家的畜生大夜里也不知道拴起來,咬壞了老身!”一聽是婆母娘的聲音,喬姐兒心里咯噔一下子,大晚上的來了,莫不是三郎出事。 趕忙開了門迎出來,但見那婆子坐在地上,給阿寄咬住了裙角,正撒狠兒,阿寄這幾日給碧霞奴湯水飯食調(diào)理得見風(fēng)兒長,很有些力氣了,倒不兇悍,見了生人只管咬住了褲腿裙角,卻不會傷人的。 喬姐兒趕忙喝住了阿寄,那小奶狗見了女主人便松了口,嗚嗚咽咽的蹭了過去,挨住碧霞奴的繡鞋,討好似的磨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