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相他可還是準(zhǔn)備如先前那般，接我和珊珊去宮中陪著筠筠？”王妃優(yōu)雅地問道。

    “夫人說得對，我家大人他正是這個意思?！?/br>
    “嗯，好。”王妃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可，然而過了一會卻又皺了眉，似乎欲言又止。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想到哪里還有什么不妥？”

    王妃虛虛擺了擺手，“倒也沒?？晌疫@心里……似乎總有些不安似的，慌得緊，莫非要發(fā)生什么……”

    段珊珊在一旁大呼小叫，“夫人您別亂說！不吉利！照我看啊，您定是這幾天熬夜給皇上繡帕子累著身體了，所以才會精神不濟(jì)心慌乏力的。”

    “郡主說的有道理。”梁聞元也跟著附和，“夫人您一定要注意休息，多多留心自己的身體，不如盡快找個大夫來看看，開幾副方子安神養(yǎng)元，陛下也能放心些?！?/br>
    “好，我知道了?！?/br>
    “聞元這便告辭了?！?/br>
    回相符的馬車輪剛轔轔轉(zhuǎn)起，梁聞元的心里卻也開始有些異樣。

    這種緊張慌亂的感覺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在王府的時(shí)候被王妃給傳染了？梁聞元詭異地想著，拉開車窗上的布簾想透透氣。

    路邊停著一輛馬車，裝飾低調(diào)華美，梁聞元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又一時(shí)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他想了片刻仍是無果，便搖搖頭不去管它了。就這么一個分神，心中那點(diǎn)不安的感覺竟消失了。

    果然還是心理作用，梁聞元安下心來。

    “王爺，”方才那馬車內(nèi)，韓易正與段清晏說著什么，“之前停在二王爺府門口的馬車已確定是相府的，屬下方才親眼瞧見梁聞元進(jìn)了那車廂?！?/br>
    “好，如此便好?！倍吻尻桃浑p桃花眼甚是清明，白玉般的手指在車壁上無意識地打著圈。

    “那您看……”韓易輕聲問，“我們還要不要去安相府上？”

    段清晏拿眼白看了他一眼，“還去個鬼啊？梁聞元沒事到二哥府上做什么？這事大有可查。此事擺在眼前，你倒還是對安正則惦記得緊，不如就去相府上當(dāng)差得了?！?/br>
    “不不不！沒有的事?！表n易連忙申辯，“屬下絕無此心，韓易心中只惦記王爺您一個人！”

    段清晏滿意了，拿腳尖踢了他小腿一下，碰得韓易脛骨生疼，“本王看你也沒這個膽子?！?/br>
    “是是是，王爺說的都對?！?/br>
    韓易一面附和一面腹誹，真不知王爺今日又是哪根筋搭錯，這好端端的又沖自己發(fā)什么脾氣。

    果然人家說“伴君如伴虎”，說的真對。

    王爺這大業(yè)還未成呢就已經(jīng)喜怒無常了，等他黃袍加身之后，自己一定要先要一大筆賞，然后就離開明安辦些田產(chǎn)商鋪，娶幾房嬌妻美妾，生一堆男娃女娃，將韓氏家族發(fā)展得香火興旺！

    “你傻樂什么呢？”段清晏忍不住出聲嫌棄他。

    “?。繘]、沒……”韓易連忙低下頭，停止自己無邊無際的美夢。

    。*。*。

    從二王爺府一路回到相府，梁聞元心里的那種不安感都沒有再度出現(xiàn)過，他放了心，又嘀咕著要不要將王妃和自己的異狀告訴安正則。

    說吧，似乎又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說了還勞煩安相多費(fèi)心。

    不說吧，又感覺有點(diǎn)不妥，不知還能不能算得上是“知無不言”。

    安正則見他心神不寧，便出聲問，“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

    “?。俊绷郝勗呱裰?，被安正則這么一問給嚇了一跳。

    “見你似乎在糾結(jié)著什么，隨口問問。今日去二王爺府的這一趟，是不是有什么不尋常的發(fā)現(xiàn)？”

    “我……??！”梁聞元突然站起身來，“我想起來了！”

    安正則蹙眉，“想起什么來了？”

    “我和王妃說完話出來的時(shí)候，在王府的門口，我看見了一輛馬車。那馬車就停在路邊，車廂裝飾還挺好看，我瞅著怪眼熟的，可就是想不起來曾經(jīng)在哪里見到過?！?/br>
    “哦？那這么說，你剛剛是想起來了？”

    “……沒有。”梁聞元癟了下嘴，“只是想起來有馬車這檔子事了。”

    安正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馬車裝飾精美，那車內(nèi)坐得多半不會是尋常百姓。明安的官員貴族太多，極有可能車內(nèi)便是朝堂上的某一位。倘若不幸讓人瞧見你從二王爺府出來，指不定會生了疑惑，這便有些麻煩……”

    梁聞元跟著緊張，“安相，不至于吧……那、那個，也有可能那馬車只是停在那里，車上壓根就沒有人。也有可能，那車上的人根本就沒有往外面看。即便是那車?yán)锏娜送饪戳?，我不過就是從王府出來上了馬車這點(diǎn)距離，也很難被人看到……”

    見安正則仍然擰著眉不說話，他忐忑著又繼續(xù)找理由寬慰自己，“再者說了，聞元生了一張大眾臉，又比不得相爺您這么英俊瀟灑貌比潘安龍章鳳姿絕世無儔……就算被人瞧見，估計(jì)也想不起來我是哪個，也就更不會懷疑什么事了?！?/br>
    “但愿吧?！卑舱齽t淡淡拋給他三個字。

    “安相，我……”梁聞元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今日在王府的時(shí)候，王妃曾說自己心慌，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似的。珊珊郡主說王妃定是熬夜傷神累壞了身體導(dǎo)致心慌乏力，聞元本來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沙隽烁T之后，我心中卻也隱隱不安了起來……這事本不足掛齒，不過剛剛既然說到那馬車的事情，我便想著還是一并告訴您為好。”

    “你做得對。”安正則點(diǎn)頭算是肯定了他，“下次若再遇到這種‘不足掛齒的小事’，也要一字不落地說給我聽?！?/br>
    “聞元明白。”

    “你去賬房再將上個月京兆府的開銷用度核查一遍，順便再回憶回憶那馬車究竟是誰府上的。”

    “是，聞元這便去。”

    他出了書房之后，安正則方才撫了下心口，眉間不由地呈現(xiàn)出憂色。

    怎么回事，自己一向是不信那些亂離怪神之說的，可今日為何如此蹊蹺，他心中也有些許不祥之感。

    那馬車……但愿不會壞事。

    安正則定定神坐回書案前，移開案面上鋪開的幾本書，露出一張雪景圖出來。

    這張畫布局精巧，落筆也甚是精湛，漫天雪花飄散如絮，紅梅與炮竹相映成趣，樹下有二三孩童正仰著笑臉觀看炮竹，他們的父母站在一旁，滿面慈祥。

    這繪的是新春瑞雪，百姓家庭和樂的景象。題材來自于南詔時(shí)期一位著名畫家的經(jīng)典之作，原畫被保存在大華的皇宮中，大理國內(nèi)只有些許文人臨摹之作。

    段蘊(yùn)看見仿品之時(shí)便十分喜愛這畫，說是尤其喜愛這畫上的雪花。

    大理是個南部之國，終年溫暖，卻是從不降雪的。段蘊(yùn)從未見過雪景，鐘愛這雪景圖倒也是正常。

    不過她真正所愛的，該是這畫上其樂融融的親情吧。

    她還是個孩子，怎會不想念父親，不惦記母親？

    安正則看著自己精心繪制一個多月方成的大作，圖上父母笑容如暖陽。安正則內(nèi)心起了些不快，又將二王爺譴責(zé)了一番。

    他是這么打算，等八月廿六那一天，這幅畫便會送給段蘊(yùn)，就當(dāng)是給她的生辰禮物。

    段蘊(yùn)既是喜愛這幅雪景圖，想來多半會將其掛在寢殿內(nèi)。安正則事先已經(jīng)觀察好了，清和殿西邊那面墻上正好空空如也，最適合再掛一畫作以為裝飾。

    若掛在那面墻上，段蘊(yùn)每日一起床便能不經(jīng)意間瞥見。見畫如見人，那她想起自己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些。

    安正則十分欣賞自己的睿智，一點(diǎn)也沒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很是幼稚。

    ☆、第84章 買豆花，吃炊餅

    “王爺……王爺？”

    “鬼叫什么啊？”段清晏皺了眉，桃花眼責(zé)怪地瞥了韓易一眼，滿是不耐煩，“本王在這坐著不過一盞茶時(shí)間，怎么，你又有事要報(bào)了？”

    “不是……”韓易覺得分外委屈，什么一盞茶，明明段清晏盯著香爐維持同一個姿勢已經(jīng)超過一炷香的時(shí)間了。自己出個聲喚一下是為了看他是否靈魂已出竅，這般忠心又體貼還被人家王爺嫌棄話多，想想也真是不容易。

    他本想解釋，可一尋思這又何必呢？便閉了口不提，轉(zhuǎn)而問道，“王爺您方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眼珠子都不帶動一下的?！?/br>
    段清晏隨手把桌上一本卷宗扔到他身上，“那你盯著本王看也是盯得夠盡心的，轉(zhuǎn)沒轉(zhuǎn)眼珠你都知道?！?/br>
    “屬下就是那么打個比方……”

    “嗯?！倍吻尻剔D(zhuǎn)過臉來看他，“想知道本王在思考什么？”

    韓易連忙點(diǎn)頭，“愿為王爺分憂！”

    “你看看這卷宗吧。”段清晏伸手往他懷里一指。

    韓易聞言，低頭往自己手上那本藍(lán)皮封的東西上看去，剛翻了兩頁就不由地張大嘴，“王爺，這是……”

    “如你所見咯?！倍吻尻虘醒笱蠡厮?。

    韓易手上捧著的是一本記錄了景德帝其余八個兒子府上日常生活的東西，有些類似于起居注之類物什。然則內(nèi)容有些許奇怪，有時(shí)精細(xì)到連某位王爺夜間起了幾次夜，出恭用了多少時(shí)間都記得分明，可有些時(shí)候，記錄甚至?xí)瞻滓粋€月以上。

    韓易翻著翻著便愈發(fā)感到驚奇，“天，這東西是什么時(shí)候有的……”

    “唔，本王七年前就安排了一批人開始留心了?！?/br>
    韓易誠惶誠恐，“屬下居然不知道……”

    他身為段清晏的貼身侍衛(wèi)兼得力助手，難道不是王爺?shù)挠H信嗎？韓易越想越惶恐。

    “那時(shí)候你跟著本王的時(shí)日尚短，并不如當(dāng)今這般信任你，便沒有告知你了。”段清晏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隨口解釋了一句，“況且這本記錄所載均為小事，但凡諸位皇兄有所異動，自會有人上報(bào)于我。若無甚要事，便記載幾句入這冊子里，也就罷了?！?/br>
    韓易看著卷宗的某一頁嘴角一抽，“呃……那為何連七殿下某位侍妾所養(yǎng)的小犬，早上吃了幾根rou骨頭、在花園里遛了幾圈都要記錄？”

    段清晏湊過來淡淡掃了一眼，隨即也跟著嘴角一抽，“他奶奶的，這群小兔崽子，成天想著從爺這里撈銀子?！?/br>
    “怎么說？”韓易不解。

    “記錄在這冊子里的信息，本王是按字?jǐn)?shù)給他們傭金的。”段清晏想想覺得有些郁悶，“這幫子飯桶，從爺這里撈走那么多銀子不算，滿冊子凈是這些沒用的東西！本王要找些信息得多耗多少心神?！?/br>
    “王爺所言極是，這幫子飯桶一定得教訓(xùn)教訓(xùn)?！表n易順嘴損了一下旁人，又問道，“那王爺今日想從這上面知道些什么？”

    “本王想找的，這上面恰恰沒有?！?/br>
    韓易動作一滯，“莫非是關(guān)于二王爺？”

    段清晏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王爺，”韓易說著合了手中的卷宗，“自從今日途經(jīng)二王爺府回來后，屬下見您就一直若有所思。此刻又翻起二王爺生活起居的記錄，屬下斗膽，猜想王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難為你方才還能想到二王爺?！倍吻尻滩幌滩坏乜洫劻怂痪?，“安正則府上的梁聞元出現(xiàn)在我二哥的府上，這倒是稀奇的。二哥素來不招父皇待見，自從前些年出游，府上也是愈發(fā)冷清了下來，相府居然與其有所聯(lián)系，委實(shí)令我費(fèi)解?！?/br>
    “或許是因?yàn)樾】ぶ?？”韓易試著解釋，“據(jù)說自從二王爺府上的小郡主夭折之后，二王妃思念愛女終日郁郁，某日恰巧撞見一女童覺得分外喜愛，恰巧那女童乃是安相某位族叔與娼/妓所出，寄養(yǎng)在安相父親名下，如此便討了來養(yǎng)著?！?/br>
    “嗯，這事本王也有所耳聞?！?/br>
    “屬下聽說朝中那位首輔大人和這個meimei一向感情不錯，自從她過繼去二王爺府上做了小郡主后，也沒少去探望，或許這次也只是派梁聞元去探望一下段珊珊呢。王爺且放寬心。”

    “如你所說并非沒有道理?！倍吻尻虖乃掷锬眠^卷宗放在桌上，“可本王方才看這本記錄冊子，還是覺得二哥一家略有蹊蹺。別的不說，單單從這上面所載，二哥平時(shí)行蹤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記錄常?？杖?。本王的人雖說多有飯桶，可如這般不盡職也是少見。難道……二哥平日出行，身邊都不帶著下人的么？”

    “這……”韓易為難道，“據(jù)屬下了解，這倒還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