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晚了，你送她回去不是安全些么。”

    “可原先也沒這樣過啊。”

    段清晏將一盤上湯冬筍往他面前一推，道了四個字，“今非昔比?！?/br>
    “是有哪里不同？”

    “再過幾日，安正則便要帶著大批人馬向陽城發(fā)兵了，這幾日明安城中的禁軍都處于暗自調(diào)動的階段。有人馬調(diào)動就必定會有守衛(wèi)森嚴(yán)，大街小巷的監(jiān)管也必然要更仔細(xì)一些。”

    “原來是這樣?！表n易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王爺是怕清塵姑娘回宮的路上恰好被安正則的人給撞見？”

    段清晏頷首默認(rèn)。

    “屬下瞧清塵對王爺您也是挺忠誠的，可我們在十九日那天的行動為什么不讓她知道？多個知情的人在宮里頭接應(yīng)不是會更方便嗎？”

    “提前讓她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br>
    “沒什么要緊吧……”韓易皺了下鼻子，嘟囔道，“讓她想想法子說不定還能從別的入口混進(jìn)皇宮，不然又得走那泔水口進(jìn)去……反正清塵那孩子對王爺您可是一心一意的，怎么看都不可能倒戈?！?/br>
    “孤不是這個意思?！倍吻尻搪曇舴泡p，言語中有一絲說不清的意味，“早知道這些，對清塵來說并不是好事?！?/br>
    韓易一愣，接著也跟著沉默了。

    第110章 九州清，四海平

    宣和二年，十二月十九，多云。

    明安。

    較之以往，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更冷一些。距離新年僅余十一二日子，家家戶戶已將置辦年貨提上了日程，走在明安城內(nèi)大街小巷，隨處可見裹著大衣的百姓開始忙進(jìn)忙出打掃的身影。

    明明距除夕還有些日子，這便開始著急了。

    這就是百姓，凡事倘若有個值得期盼的念想，便忍不住一早就開始忙活準(zhǔn)備。

    安正則今日沒乘馬車，從東街的相府到皇宮，一路距離并不算近，他卻就那么沿著街道步行。一身粗布長衫，頸上裹著厚實的圍巾，將眉目如畫一張臉遮去了大半。

    一路走一路看，明安城百姓在臘月里忙忙碌碌，面上卻是含著笑意的，頗讓首輔大人欣慰。

    安正則瞧著這樣的場面一直轉(zhuǎn)過了兩條街，遠(yuǎn)遠(yuǎn)的，皇宮華麗的飛檐終于映入眼簾，他停住腳步，低頭將袖口的衣料往外拉了拉。

    走了這么多路，身體卻還是冷的。安正則面無表情地想，不知明日的氣溫比之今日會如何，不知明日的京城里，百姓會是怎樣的狀態(tài)。

    畢竟明日，要發(fā)兵了啊。

    他走至皇宮門前時被侍衛(wèi)攔了下來，那小哥鼻尖被凍得紅紅的卻仍舊十分敬業(yè)，攔住安正則鐵面無私地道，“皇宮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

    安正則將圍巾往下一拉，將面目整個露了出來對著他一笑，“是我?！?/br>
    “安、安相？”侍衛(wèi)小哥一愣，有些不確定地回問。

    從景德至宣和，安正則可謂皇宮的第一?？?，何況豐神俊秀公卿風(fēng)流，他自然是認(rèn)得的。只不過今日的安相沒同以往一樣穿著齊整的朝服，而是一襲樸素裝扮，委實出乎他意料。

    “嗯，”安正則彎彎嘴角，聲音有些沙啞的低沉，“本相可以進(jìn)去了么？”

    侍衛(wèi)小哥連忙側(cè)身讓路，“安相請?！?/br>
    看了看日頭，估摸著時間還不算太晚，早朝應(yīng)該正在進(jìn)行中。

    他今日出門的時辰委實是早的，只不過靠著雙腳走了一路，到皇宮時便已趕不上早朝。

    為相二載，仕宦數(shù)年，這倒是安正則第一次遲到早退。

    約莫這個時候，段蘊(yùn)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將明日發(fā)兵陽城的消息宣布給了百官，安正則想象了一下明德殿里瞬間炸開鍋的情形，按按眉心，忽地有些疲倦。

    便沒去明德殿，選了條繞遠(yuǎn)的小路，直接去清和殿等著她。

    一盞茶的時間后，段蘊(yùn)進(jìn)門。

    不出他所料，小皇帝果然一見他便不滿地哼唧了一聲，“朕一早上沒見安相人影，牽腸掛肚一整個早朝，你卻在這里悠閑?！?/br>
    “我的錯?！卑舱齽t低低道了一聲。

    “平日就算了，今日朕還要宣布出兵的事，那一窩子朝臣七嘴八舌可難應(yīng)付，偏生你還不在?！倍翁N(yùn)抱怨完了才后知后覺問了聲，“安相怎么了？聲音為何如此沙啞，莫非是染了風(fēng)寒不成？”

    “昨夜歇息得晚了，許是沾了些寒氣，沒有大礙?！?/br>
    “沒有大礙也得小心養(yǎng)著?！倍翁N(yùn)分外自然地上前一步，下一刻，溫軟的小手就覆在安正則掌上，不滿道，“手居然冷成這樣?！?/br>
    安正則看著她這模樣，笑意便盈了滿心滿眼，也不顧自己雙手冰涼就反過去握住她。

    段蘊(yùn)下意識往回一縮，轉(zhuǎn)首吩咐何棄療，“去太醫(yī)署交待杜仲熬碗姜湯?！?/br>
    “今日早朝，眾卿可難應(yīng)付？”

    段蘊(yùn)思考了下，回道，“雖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很多，不過場面亂是亂了些，但大體上還能算得上是有序，并沒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情況?！?/br>
    “京兆尹是何反應(yīng)？”

    “你說盧繼祖？”段蘊(yùn)皺眉想了半天，“朕似乎不太有印象，他好像……他說什么來著？”

    “京兆尹沒作太多評價？”

    段蘊(yùn)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突然又像是記起了什么，“朕想起來了！盧繼祖他今日壓根就沒上朝?！?/br>
    安正則眸色稍深，又問，“那段清晏呢？也沒上朝？”

    “不，皇叔今日上朝了。不過皇叔聽說朕要發(fā)兵的消息后卻沒說什么，唔……其實他整個早朝都幾乎沒說過話。”

    安正則點點頭，“微臣一個早朝未曾露面，可有人問及？”

    “有的，曹中書還有李夕恒都有問過安相的情況，朕便說安相今日身體不適。之后宣布了發(fā)兵的事，他們便沒有再顧得上安相的缺席了?！倍翁N(yùn)嘆了口氣，“沒想到一語成讖，還當(dāng)真讓你身體不適了……”

    安正則聽她說話覺得可愛，“胡思亂想數(shù)你在行?！?/br>
    “朕讓鎮(zhèn)國將軍先去征調(diào)禁軍，巳時來清和殿再做部署工作，安相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