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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都十里春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官家好幾個月才來一次,我要等到何時才能再生個皇子?!都怪九哥命不好,如此前景都被自己斷送了!”

    宮人連聲安慰,吳皇后只是怨憤,繼而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天際云靄低沉,似在醞釀一場漫漫大雪。年幼的他就靜靜站在檐下,手中本是攥著一枝剛從擷芳亭摘回的幽潔白梅,卻慢慢地?zé)o聲低垂了下去。

    ******

    雙澄回來的時候,九郎斜側(cè)著躺在床上,背朝外面,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桌上的燈火將近熄滅的樣子,火苗偶爾才高高竄起,隨之搖搖晃晃,映得滿墻灰影撲簌。

    她微微一愣,輕手輕腳走到床前,小聲喚他:“九郎,九郎?!?/br>
    他卻好似睡著了似的,沒有回答半分。

    雙澄犯了躊躇,她懷中還抱著請馮勉弄來的手爐,里面的炭正散著余溫,捂得滿懷發(fā)熱。她站了片刻,悄悄地坐在了床邊,將手爐輕擱在了他的右腿上。

    她放下去時候特意留了心,動作極其細(xì)微,可他還是微微一動,隨即低聲道:“干什么?”

    “暖一暖,也許會好一點(diǎn)?!彼p手捧著銅爐,盡量不讓它全部壓在他腿上,忽而歪了歪頭,“原來你沒睡著?”

    床頭青幔低垂,淡淡陰影覆了過來,他又是背對著她的,雙澄便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她思忖了一下,道:“我剛才出去的時候,聽說公堂那邊還在審問呢……也不知是不是要連夜結(jié)案?!?/br>
    九郎的聲音還是有些喑?。骸安粫?,如此重要之事,孫壽明做不得主。至多是要祝勤與孔盛二人招出所有事實(shí),落印畫押之后再移交刑部。”

    她有些茫然:“孔盛說的那個少將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言兩語說不清……”他靜了靜,低聲道,“以后告訴你。”

    “好?!彼c(diǎn)點(diǎn)頭,又將手爐往下移了移,“覺得暖一些嗎?”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側(cè)過臉來。燈輝搖曳,拖出長長淡淡的影,他的眼眸似是浸在池中的黑曜石,卻又籠上了一層霧靄。雙澄本想移開視線,可偏偏又舍不得,近乎貪心地多看了他一眼,心頭便突突的跳了幾跳,繼而渺渺搖搖,竟好似迷失了方向。

    “雙澄?!本爬珊龆p聲喚她。雙澄忙應(yīng)了一聲,手爐卻朝斜側(cè)滑了下去。她急著去按住,不料原本裹在外面的緞子松散開來,手指一下子觸到了銅爐,燙的她頓時叫出了聲。

    他連忙撐起身子,雙澄已將手指吮在唇間,緊蹙著眉滿是痛楚。

    “讓我看看?!本爬赏?。

    她只含著指尖搖搖頭,他皺了皺眉,抓住了她的衣袖?!皠e……”她連忙轉(zhuǎn)身,此時卻聽房門外有人高聲道:“殿下,楊知州請來的大夫已經(jīng)到了!”

    第二十六章 出入變化不可測

    九郎面露不悅,雙澄趁勢從他手中抽回袖子,嘟囔道:“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

    他冷冷地看了看她,“你是覺得他來得太遲?”

    “……自然是盼著他早點(diǎn)到來,好替你止痛啊!”她攥著燙傷的手指站起身來,末了又補(bǔ)上一句,“不準(zhǔn)不讓人診治。”

    九郎欲言又止,她已快步過去將門打開,偷偷指了指外面,悄聲道:“我就守在門外,你別想瞞過?!?/br>
    馮勉帶著大夫進(jìn)去替九郎診治,雙澄果真守在了外面。夜間寒氣尤重,她抱緊了雙臂在廊下坐了許久,墻外傳來遙遙的更聲,原來不知不覺已是夜半時分。

    指尖起了水泡,火辣辣疼得厲害,困意一陣一陣涌上來,只是天寒地凍,無處休憩。

    正倚著廊柱迷迷糊糊的,前院方向忽又人聲喧雜,腳步錯落。她陡然驚醒過來,才站起身,元昌已帶著兩列禁衛(wèi)匆匆而來。

    “殿下已經(jīng)安睡?”他遠(yuǎn)遠(yuǎn)地就問道。

    “沒……大夫正在治傷。”雙澄才答了一句,房門便從內(nèi)打開,馮勉探身道:“九郎請季都校進(jìn)去?!?/br>
    季元昌點(diǎn)點(diǎn)頭,大步颯沓地進(jìn)了房間。馮勉又命人送大夫出去,待再轉(zhuǎn)身時,庭中空明似水,雙澄早已悄悄離去。

    他搖了搖頭,將房門閉緊,自己留在了門外。

    ******

    屋中,季元昌低聲道:“孔盛在公堂上依舊說是因?yàn)樵购尢?,才與祝勤合謀截取丹參。”

    “那祝勤呢?是因?yàn)橹皬拇竺毁H至亳州而心生不滿?”

    “殿下竟已猜到?”季元昌略顯驚訝,繼而又謹(jǐn)慎道,“他本是大名府防御使,卻因上書請求官家肅清冗雜廂軍而得罪了上級,而他所說的上級……”

    他說至這里停了下來,九郎心里明白,祝勤先前上書得罪的人正是大名府步軍司指揮使潘文葆,乃潘太后胞弟之子。祝勤原與其不和,半年前上書官家,明里是奏請朝廷清退冗余廂軍,但字里行間不時暗示潘文葆假造軍籍冒領(lǐng)糧餉的罪行。官家本就有心打壓潘太后一族在朝廷中的勢力,得到此奏章后便急招祝勤入京,想當(dāng)面詢問清楚后借機(jī)除去潘文葆。

    誰料潘家在宮內(nèi)耳目眾多,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泄露了出去。祝勤還未抵達(dá)汴梁,已有數(shù)名官員接二連三地上奏官家,告的便是祝勤對待士卒嚴(yán)苛殘酷,甚至縱容下屬將兩名犯事士卒活活打死。官家本想拖延,可那幾人言辭鑿鑿意氣激切,他無奈之下只得派人核實(shí),結(jié)果竟發(fā)現(xiàn)他們所陳述之事完全屬實(shí)。

    可悲這祝勤滿懷期望趕到汴梁,等待他的不是官家和顏悅色的召見,而是將他降職到亳州的一紙貶書。

    “就因?yàn)檫@,他便行此昏聵叛逆之事?”九郎沉聲道。

    “他二人是這樣說的,因時辰已晚,孫都監(jiān)與楊知州便命人先將他們押入大牢,等待明日再審?!?/br>
    “田家母子呢?”

    “田老太太交出了大兒子當(dāng)時塞給她的銀票,孫都監(jiān)將之作為贓物收了上去。別的倒也沒什么?!?/br>
    “那銀票你有沒有親眼看到?”

    元昌微微一怔:“依臣的職分是無法進(jìn)入公堂聽審的,適才說的這些也是依靠別的法子才探聽來……”

    九郎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銀票現(xiàn)在放在何處?”

    “這……”元昌為難地想了想,“應(yīng)該是被暫時收入庫房,等將犯人押解進(jìn)京時一并帶去。殿下對這銀票心存懷疑?”

    “只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合理罷了?!本爬沙隽艘粫荷?,見元昌還站在房中,便叫他先回去休息。元昌辭別九郎欲走,忽又聽他在身后問:“雙澄呢?”

    “她?”元昌愣了愣,推開門往外望了望道,“臣進(jìn)來的時候她守在外面,現(xiàn)在卻已不在了。”

    九郎著實(shí)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