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她聽清了有侍從的腳步從廊道上傳過來。

    她低頭朝秋葉走近一步，聲如蚊蚋：“我見著公子極高興，不忍退去?！?/br>
    “既然不走，想必是來取悅我？”

    她顫聲答：“是的?！?/br>
    秋葉緊緊注視著冷雙成的臉，連細(xì)微變化都不愿放過，他見她纖黑的眼睫輕刷下來，濕漉漉的，斑駁了雪容膚色，怎會不懂她的難處。偏偏還站著不動，冷冷道：“回避?！?/br>
    本要轉(zhuǎn)到垂拱門順便能解救冷雙成窘境的侍從，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令聲，什么都不問，又沿著原路躬身退了回去。

    秋葉的一招截斷退路，讓冷雙成硬生生站在了他身前幾步遠(yuǎn)，猶豫了一下。朝前走，是為妥協(xié)，或許還有尷尬等著她；若轉(zhuǎn)身離去，能保持顏面，他也必然不會阻攔，可隨后再求見他，確是難上加難。

    秋葉不動也不言語，等她選擇。

    冷雙成把心一橫，走到他胸前，閉著眼睛抱住了他腰身，連帶他后負(fù)的雙手也一并圍住，啞聲說：“這已是極為唐突了公子，求公子不要再為難于我?！?/br>
    她的取悅于人如此簡單，委實讓秋葉沉了沉眼色，更何況是他逼迫來的示好。他稍稍施力一震，震開了她，還駢指點上她的額頭，將她推到一旁去，低頭細(xì)細(xì)問她：“可曾想過我？”

    先前的問題，冷雙成知道，逃不脫。

    她含混答道：“想過，想過?！?/br>
    “怎樣想？”

    這樣的刨根問底已不是冷雙成所能招架得住的。她半晌沒了聲音，秋葉似乎失了耐心，一句話不說就背手朝禮殿走去。她連忙跟在后，低聲道：“日思夜想?！?/br>
    秋葉頓步轉(zhuǎn)身：“再說一遍?！?/br>
    冷雙成心想顏面已丟光，不在乎多這一次。她豁出去地說：“日思夜想，難以成眠，還報公子先前夜不能寐，對初一的看重?！?/br>
    秋葉冷笑：“哨羽說你亥時睡，辰時醒，飲食得當(dāng)，養(yǎng)生有方，又何曾能想到我？”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撇下她揚長而去。

    冷雙成怔怔站在花樹下，海棠零落，在她肩頭下了一場雨。出了一會兒神，她清醒過來，開始思索該怎樣應(yīng)對秋葉。

    秋葉的言行處事，實是出乎她的意料，也不是她能掌握的。

    前面禮殿里，一眾侍從躬身退了出來，卻未關(guān)上朱紅大門。她看了后，受到啟發(fā)，靜靜邁進大殿內(nèi)，穿過垂幔及屏風(fēng)，走到秋葉桌案前，說道：“公子，今天來找您，實在是有事相求。”

    案上擺著邸報及羊皮地圖，還有秋葉寫到一半的批示，冷雙成并非有意去打探，只是秋葉靜靜看她，眸中含有意蘊，使她不便與之對視，垂落眼睛時就無意看到燕云地圖上，儒州的鐵劍山之外，被朱筆勾了一個記號。

    “儒州又起了爭端么？”她不由得問。

    秋葉反問：“你想知道什么？”

    “聽聞肅青候提兵堵住儒州北線，意欲侵占和約地界，卻又遲遲不出營搦戰(zhàn)，這是為什么？”

    “你不是知道么?！?/br>
    秋葉四兩撥千斤丟回了問題，冷雙成只得自行猜測：“和約已定，他不便打破，因而在等一個合適的出兵借口？”

    秋葉不置可否，安然坐著，對她說道：“你過來?！?/br>
    冷雙成依言走近兩步，與他隔著一案距離。他執(zhí)起她的手，將她牽到身邊，用掌心暖了暖她的冷手，塞給她一個暖手抱。隨后他站起身，將她安置在座椅里，收了案上的東西，在她面前放了一碗養(yǎng)生湯。

    “聽見你進了文德門，提前叫侍從備好的，趁熱喝?！?/br>
    冷雙成沒有忤逆秋葉的意思，喝了兩口湯，再安靜坐好，將暖手抱團在手上。她垂眼想著該怎樣再開口，秋葉卻走到熏燈前，調(diào)了調(diào)火溫。

    “公子?！彼烈鞯溃叭羰敲C青候在等一個出兵理由，那公子就更加不能動蕭玲瓏了?！币粍邮捔岘?，不死即傷，消息傳到蕭政耳里，一定會讓他抓住這個機會。

    從守和遵約的道義上來說，沒有人會希望發(fā)起戰(zhàn)爭，使兩國百姓受苦的

    冷雙成宵想，秋葉從人之常情出發(fā)，能夠做到避免戰(zhàn)爭、體恤子民。

    秋葉不回頭，冷冷說：“你來這里，就是為了他？”

    這般嗓音及光景，即是表明不能再提蕭玲瓏一事了。冷雙成暗嘆口氣，說道：“我還想請公子答應(yīng)，允我離開一段時間，事成之后回來領(lǐng)侍奉差事，直到三年完畢?！?/br>
    “去哪里？”

    “北方?！?/br>
    秋葉嗓音更冷：“為了木迦南？”

    冷雙成低聲應(yīng)：“以便了結(jié)我一件心事?！?/br>
    “不準(zhǔn)。”

    平常，冷雙成是決計不會去問原因的，只是今天，她看重起秋葉的想法來，問道：“為什么？”

    秋葉走回來，徑直用一雙沉沉的眸子看住冷雙成，答道：“駑鈍無知，鮮少瞻顧，離開我的身邊，又怎能護住你周全。”

    冷雙成淡淡應(yīng)承：“公子說我駑鈍，我認(rèn)了?？芍苋皇拢騺硎俏易约赫f了算，兩百年來，也不見有人能護我安穩(wěn)。”

    秋葉突然出手，衣袖微動，拂過一陣風(fēng)，掠到冷雙成臉上，順便摸了一把?！笆稚嫌械?，你此刻就毀了容。”

    冷雙成皺眉擦擦臉，起身說道：“兩件請托，公子未應(yīng)一件，叨擾得久了，現(xiàn)在告辭?！?/br>
    秋葉并未阻攔，待她快要走出暖閣時，他才清淡說道：“要我應(yīng)你請求，也不是不可能，關(guān)鍵在于，你能回報我什么。”

    冷雙成轉(zhuǎn)身?！肮酉胍裁础！?/br>
    秋葉背手而立，身影蒙著一層暖光，喚道：“你過來些?！?/br>
    冷雙成走回他跟前行禮。“請公子明示。”

    “先親我一下。”